韓飛揚雖然說話客氣,但話裏話外充滿不可質疑的優越感。


    沒說出來的意思是已經很給你江潛麵子了,天血脈的不是隻有你們兄妹。


    江中聽到這也是一驚,他知道父親想拉攏韓氏支持,看到韓氏是三長老和韓飛揚前來時他也受寵若驚,但沒想到韓氏竟然想跟江定坤聯姻,他心中已決定要趕快告知父親這件事。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江潛突然神清氣爽的吟出兩句古詩。


    江中一聽更覺不妙,江潛一聽韓氏想聯姻果然態度丕變,韓飛揚也眼睛一亮,剛剛江潛還一副江湖硬漢的樣子,現在看到妹妹被韓氏看上,果然馬上服軟。


    倒是江婷突然很不合時宜的噗嗤一聲笑出來。


    …


    小時候父親教他們兄妹認字時,講到關關雎鳩四句的含意,小江婷聽完卻一臉不滿,說每一個淑女都被君子追求,這世界也太無聊了,一點特殊性都沒有。


    江定坤便問小江婷那該改成怎樣才好,小江婷腦袋一歪,說應該每人都要有一個獨特的故事,窈窕淑女應該改成窈窕江婷。


    江定坤微笑看著小江婷,等她繼續大開腦洞,小江婷卻開始苦惱,窈窕江婷之後又該如何呢?


    她想到身旁的小江潛,便搖了搖小江潛手臂:「你負責想下一句,窈窕江婷要接什麽?」


    小江潛略一沉吟:「接雞飛蛋打吧,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江婷,雞飛蛋打。」


    小江婷睜大眼睛,問小江潛為什麽要接雞飛蛋打。


    小江潛很認真的說道:「你長大變漂亮,追求你的人一定一堆,到時候有你不喜歡的,我就幫你讓他們雞飛蛋打一場空。」


    小江婷聽完拍手開心大笑:「好,窈窕江婷,雞飛蛋打,以後就是這兩句了。」


    …


    「不過舍妹畢竟是臨淵宗玉衡峰的首座親傳弟子,我輩乃修練之人,韓兄若真有意迎娶舍妹,是不是該前往臨淵宗征詢師長同意方為正途?」江潛話鋒一轉,於理倒也無可挑剔。


    韓飛揚心中鄙夷,江潛一個練氣期大談什麽修練之人,嘴上卻依然溫和:「這個自然,韓某今日也隻是藉江氏祭祖宴之機,前來與令妹熟識熟識,臨淵宗自是要去拜訪的。」


    「那韓兄還是先請安心作客吧,韓氏諸位尊貴,江氏也還有大群賓客要招待,人多口雜,畢竟舍妹尚待字閨中,今日實非談話良機。」江潛看了眼江中繼續說道:「更何況,嘿嘿,江氏也不是家父說了算的。」


    韓飛揚乃修練奇才,即便在曆史悠久的古老宗族韓氏,都是百年一遇,自他成道武王之後,更是沒將什麽人看在眼裏,江氏不過一商賈,他也不用管江氏怎麽想,隻是一些人情世故還是懂得,畢竟江婷身上有臨淵宗的招牌,他也沒妄自尊大到無視臨淵宗的地步。


    「那便如江世兄所言吧,聽聞臨淵宗門大比在半年後舉行,屆時韓某必登煙炎山,瞻仰臨淵宗各位師兄風采。」韓飛揚雖不滿意,但此行目的也算達成,主要就是要親眼確認江婷是否有傳聞中的天賦和美貌。


    宗門大比是臨淵宗的盛事,一向會邀請白江地區各宗門宗族前來觀戰,也算是臨淵宗立威的一種方式,韓氏自然也在邀請之列。


    「哼,江氏不錯啊,還出了江定坤一門。」既然韓飛揚已與江潛達成協議,三長老也不想太過與小輩計較,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聲。


    三長老倒也不是單純諷刺,一個江婷現在已能做到劍氣內斂,確實是他活了幾百年見過為數不多的天才,還一個外傳無法修練的江潛,剛剛對話到了最後,他還是不確定江潛真實想法為何,能在他麵前兜兜轉轉還不著痕跡又於理有據,別的小輩看到他就緊張的說不出話,不然也隻是如江中般逢迎拍馬。


    韓氏在白江不是沒有稱霸的野心,在臨淵宗立宗之前,白江就是韓氏一家獨尊,直到臨淵宗崛起後,由於宗族和宗門的先天差異,韓氏已很快被臨淵宗甩開。


    韓氏的狀況其實也是許多偏遠地區宗門宗族的問題,因為沒有外部強大勢力的威脅,便抱著自私發展的心態,並沒有造福武林同道的想法,當初落霞宮大舉進攻白江時,韓氏也隻是坐壁上觀,卻因而讓共同抵禦落霞宮的白江武林,因為流雲真人的出現而團結起來,最後成立臨淵宗。


    這一代韓氏出了個不世出的天才韓飛揚,便又燃起爭霸之心,三長老對臨淵宗的年輕一輩能否成大器比任何人都還關注,利用婚約把年輕天才江婷拿下,一方麵也是為了削弱臨淵宗。


    三長老看了江潛的談吐表現,心中已有警訊,若這江潛日後能夠修練,更不能讓其順利成長,要盡早鏟除。


    一頓各懷心事的蒼林千塢祭祖宴就這樣結束。


    蒼林千塢每一個陸塊,連島嶼都算不上,即便江氏已經是在蒼林千塢內部最大的陸塊上,也就是能蓋下二三十棟建築的大小,其中有一半以上是給下人和護院使用,所以真正留在蒼林千塢居住的,都是江氏的嫡係。


    「爹,難道我們就看著韓氏和二叔聯姻嗎?」江中迴到內宅,忿忿不平和江定乾說起韓飛揚有意和江婷提親之事,江定乾聽聞後卻沒有江中預期的反應,隻是自顧自的喝茶。


    「中兒,你還太年輕了,這樣的好事,我們不僅不用阻撓,還要推波助瀾促成此事。」江定乾氣定神閑的又多倒了一杯茶給江中。


    江中怕江定乾錯估形勢,急忙說道:「若讓二叔有了韓氏當靠山,爹,隻怕你在族長大位的競爭,難度又更高了…」


    江定乾舉起手打斷江中,淡淡問了一句:「中兒,你有沒有想過韓飛揚為什麽會想娶江婷?」


    江中微微一愣,帶點不甘心地說道:「江婷是難得一見的天血脈,又天生麗質,連臨淵宗都視江婷為天之驕女,韓氏看上江婷,再正常也不過了。」


    「中兒那是以自身的角度去看待江婷,在韓氏眼中,可不是如此。」


    江定乾說了這句話後,看到江中終於不再急躁,開始思考他話中之意,便欣慰一笑繼續說道:「韓氏老一代的被臨淵宗壓製了百年,年輕一代終於出了個韓飛揚,又豈會把目光放在江氏這種宗族之爭上麵,中兒擔心的事情,根本不會發生,反而能讓江婷及早和江氏脫離,讓你二叔少了最大臂助。」


    江中若有所思一會後,又喃喃自語說道:「若真是如此,韓氏和二叔聯姻倒真不是壞事,隻是還得防一手,這白江可不是隻有臨淵宗和韓氏。」


    江定乾聽到此語後卻勃然變色:「中兒!你還跟那些蠻人有所往來?你怎麽就是不聽勸!最近渡罪魔地附近出事,可是那些蠻人所為?」


    江中似乎有些心虛:「爹,這件事你就別管了,不過渡罪魔地的事倒真的不是蠻人所為,好像和異獸有關。」


    另一邊江定坤的內宅,同樣是父子間的溝通。


    江潛在席間不想把事情鬧大,直到席宴散了之後,才和江定坤說起韓飛揚有意提親之事,江定坤聽完後皺起了眉頭。


    「爹,你也不用太擔心,有師父和師丈在,韓氏也不敢太強硬施壓,應該影響不到蒼林千塢這邊。」江潛把事情經過說完後,勸慰了一下江定坤。


    江定坤歎了一氣:「唉,隻怕這件事不會這麽簡單,你我能看出韓式的目的,你大伯又如何會看不出來?」


    江潛自然知道江定坤意思,韓飛揚想娶江婷,著眼點並不是在蒼林千塢,區區一個江氏不會被韓氏看在眼裏,韓氏的目標隻有臨淵宗,大伯江定乾一門的支持者隻怕都急著把江婷嫁出去。


    不過江潛現在自身修練問題還沒解決,在鍾縣再次遇到程剛後,據程剛說其師尊天權峰張鐵衣似乎有解決江潛修練問題的方法,在臨淵集時程剛和江潛還稱不上有什麽交情,便隻有點到為止,在鍾縣才和江潛明言,江潛此時最想做的就是趕快迴到煙炎山,上天權峰去拜會張鐵衣。


    吳封吳羽的事情牽扯到空霄會,江婷的事情又牽扯到韓氏,對江潛來說都是不小的麻煩,但他在獲得實力之前,也隻能靠師父和師丈幫忙解決,甚至連江定坤在蒼林千塢的煩惱他都幫不上忙。


    其實江定坤一直無意與江定乾爭族長之位,隻是江定乾一門行事霸道,讓一些江氏旁支自發性的聚集在江定坤這邊,江定坤希望能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自己不用當族長但也能使這些江氏旁支獲得公平對待,便也沒輕易鬆口。


    父子倆暫時都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江定坤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聽到江潛想趕迴臨淵宗解決自己的修練問題,江婷同樣要開始備戰半年後的臨淵宗門大比,江定坤便也不好多留兩人。


    倒是江婷沒打算放過江潛,一看江潛走出來,江婷就瘋狂抱怨江潛幹嘛還讓韓飛揚去臨淵宗提親,直接拒絕不就完事了,她剛剛席宴中一直想告訴江定坤這件事,讓江定坤去拒絕,都被江潛暗中攔了下來。


    「你讓父親去拒絕韓飛揚,不等於讓江氏惹禍上身。」江潛對這個一向聰慧的妹妹這次怎麽一直死纏爛打有點不耐煩:「以師父師丈對你的愛護和臨淵宗的名號,你還怕拒絕不了嗎?」


    江婷委屈的嘟嘴不語。


    江潛大感無奈,隻好又安慰江婷:「就讓韓飛揚白跑一趟,這樣才是雞飛蛋打。」


    江婷聽到雞飛蛋打這個詞才終於又笑了出來,笑完又覺得好像不能這麽輕易放過江潛,江潛剛剛明明一副想把她嫁出去的樣子,不可輕饒,便再度變臉嘟嘴。


    這次江潛倒沒關注江婷反應,而是不知在提問還是自言自語說道:「不過這韓飛揚雖然無禮,卻是有真本事的,我看臨淵宗都沒這樣的天驕,你真不考慮考慮他?」


    江婷擺了擺頭認真思考了一下。


    「不要。」


    「因為他不好看。」


    江潛聽完這理由愣了一下,他經常覺得沒人比自己更了解這個妹妹,但偶爾又真搞不清江婷的小腦袋都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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