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市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中午飯過了點,下午飯還沒到。


    我和師姐這幾天被折騰得不輕,也沒怎麽好好吃過飯,肚子其實已經餓得不行了。


    然後我倆都不想吃辦公室的泡麵,師姐就讓我去交車,她先去單位食堂去看看。


    我當然是同意,因為單位食堂那些大爺可喜歡她了,給當成孫女似的。


    隻要她去,沒飯她也能想法要到飯。我也不愛管那是新飯還是剩飯的,總歸能吃到熱乎的。


    交完車迴到支隊辦案區,剛巧遇到師父彎腰接水。


    他向我一招手,直接就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孟局也在裏麵,我就沒敢坐,站在稍微靠牆,離他們遠一點的位置。


    “師父,孟局,剛好有事跟您們匯報。”


    我搶先一步猜出他們找我的原因,師父坐在辦公桌前,托著下巴給我指了指身後的門。


    我領會過來,順手給關了上,這才整理了下思路,開始匯報。


    “今天早上我沒來隊裏,直接去了趟安華派出所。向派出所民警王洋了解了情況後,就連同師姐一起去了七裏村。”


    “在七裏村有個殺豬匠叫趙元振。”


    “這個趙元振是個啞巴,後天形成的。說是前段時間治好了,可這幾天裏又受了刺激。”


    “至於現在是裝的?還是真講不出話來,這個還不能確定。”


    我頓了頓神,看了孟局一眼,繼續講說:


    “趙元振的一個表姐叫趙小雨,她後來說吧,趙元振提到過一個女朋友,還拍了照片。”


    “這個照片,就是9月15號發現的屍體,李未未。”


    “目前來看,從作案手段,作案心理,以及被害人的社交關係來看,這個趙元振是有最大嫌疑的。”


    “我和師姐從七裏村出來後,又去了安平縣,李未未父母的家。”


    “她父母也提到了一個線索,說是李未未為了躲避相親,也提到過在市裏有一個男友。”


    “但李未未的父母很肯定地說了,那個男友不是趙元振,但是麵部特征上和趙元振有相似之處。”


    師父聽到這,就和孟局對視了一眼。


    不多會兒,孟局就看向我開口了:


    “那如果是按照你的思路和節奏,你下一步會怎麽做?”


    我一看有師父在這兒,這話不能問我吧?


    何況同時參與這個案子的師兄師姐那麽多,隻是我們調查的方向不同而已,不代表他們沒有收獲。


    所以這個時候我是真沒懂,孟局為什麽要問我這麽一個警察前麵還帶著“見習”兩個字的家夥。


    但看師父給我使了一個眼色,我也就沒想太多,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目前的話,還不知道其他師兄師姐那邊找到了一些什麽線索。”


    “但就我手上掌握的這些情況來看,加上我和師姐也商量了,臨時製定了一個三步的計劃。”


    “一,加強對趙元振一家的監視,包括但不限於趙元振這個表姐趙小雨。”


    “以及再查一下,趙元振的社交情況,當然目前隻能暗地裏查。”


    “二,我們已經從李未未父母那裏了解到,李未未所使用的銀行卡信息。”


    “我們要從這點開始查,把李未未近兩年來的流水,和進出賬信息看一下。”


    “第三點,重新提審李浩。”


    師父微微一皺眉,他把泡著枸杞的杯子往桌邊一推,就抬頭問我:


    “李浩不是審過了?治安的張強又過來審了一次,你覺得他還有沒交代的?”


    我搖了搖頭,但解釋道:


    “這些賣淫和組織賣淫者落網了,但是還有那些嫖客呢?”


    “這雖然應該歸治安管,但我想著咱們,動一批吧。”


    “咱們抓幾個,抓幾個李未未接待過的嫖客。證據就從李浩那裏找,他這些都是應該有出入賬單的。”


    師父聽完,當即就樂了。


    他轉頭看向作為專案組組長的孟局,咧嘴一笑:


    “孟局,我這徒弟,還行不?”


    孟局把目光從我師父身上收迴的時候,就打量了我半晌,突然就問道:


    “這些不像是警校裏的東西,這些都和分數無關,你都是從哪學來的?”


    我剛準備迴答,孟局又一伸手打斷了我:


    “先說好,別說是什麽無師自通,什麽亂七八糟的。”


    “那些我都不信,這些沒人教?那不可能吧?”


    我點了點了頭,心想那當然不可能,但說話也不能厚此薄彼,就抬頭看向了我師父。


    正當我又要開口的時候,孟局又打斷了我:


    “別看你師父,也別誇你師父,我和你師父搭班子的時候,你可能還在讀小學。”


    “你師父的路子我門清兒,他講究的是快準狠。”


    “眼上快,心裏準,手上狠。先占先機,再大軍掩殺,從不拖泥帶水。”


    “從你的抓李浩,抓孫強,包括案情分析上的表現來看,這是有你師父的一些風格的。”


    師父已經昂起了頭來,臉上帶著的是慈母般的微笑。


    但孟局又說了:


    “但是接下來查這個趙元振這一塊兒,你又變路子了。”


    “我感覺有點求穩的意思了,你這個節奏這一塊兒,穩得像是在布一盤大棋啊?”


    “這不是你師父的套路,你師父那都是野路子,你學不出來這種,這是跟誰學的?”


    本想著先拍下師父的馬屁,但這一下子被孟局給看穿了。


    隻能縮著脖子,老實巴交的解釋道:


    “很多一部分還是跟我師父學的。”


    “我師父帶徒弟有耐心,不發脾氣不紅臉,遇到徒兒不會的也不罵,對我內心影響很大。”


    孟局饒有深意的看了我師父一眼。


    我繼續說道:


    “其他的是這樣,在我警校大四的時候,學校安排了寒暑假實習,但我多實習了一段時間。”


    “在我實習的那個派出所,有一個刑警隊退下來的老師傅,是他帶我。”


    “已經是快到了退休的年紀了,但不適合再待在刑偵一線了。”


    “他這個人有個愛好,就是好喝茶。咱喝茶是喝,他喝茶是品。”


    我被勾起了迴憶,孟局一伸手讓我坐下,我就“哐當”一下坐在了他對麵的沙發上:


    “我就攢了一個月的補貼,問我媽又要了點錢,在旁邊一家茶葉店裏,買了他們最好的茶葉,我買了半斤。”


    師父有些不太開心的樣子,一抬頭,黑著臉就問了一句:


    “哦,還有個師父啊?”


    “買了半斤好茶葉就送去了?”


    “他就收了?收了就教給你了?”


    孟局白了他一眼,看樣子似乎也是對我這些往事比較感興趣。


    我撓了撓頭,繼續說道:


    “不是,那不能一下送。”


    “他每天下班習慣坐在派出所那個後院,葡萄架下麵品會茶,然後再迴家。”


    “我呢,就從那半斤好茶裏,每次取個二錢左右。也就是10克左右,0.2兩。”


    “我就拿著這點茶葉,每天下班就過去找他,在那泡一壺茶一起喝。”


    “這喝茶光喝是很幹的,他又不愛玩手機,我就和他聊天唄。”


    孟局反應了過來,直接哈哈大笑了半晌:


    “你這是拿著半斤茶葉,把人家絕世武功都給套出來了啊?”


    他哈哈笑著看向我師父:“這小子,還不一次性拿出來,一次拿個0.2兩,這0.2都出來了。”


    我也撓了撓頭,說實話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那是買茶的時候,老板送了我一個小電子秤,就手掌那麽大小。”


    “茶葉老板說,那麽大的一個壺,每次放個十克左右是最好的。”


    “說是比例是1:50還是多少來著?說那樣是最合適的,我現在也不太懂。”


    孟局還在笑,就像是被點了笑穴。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今天的心情那麽的好。


    現在這個案子這麽緊,他倒是還給人一種苦中作樂的感覺。


    但我是後來才知道啊,那一天裏本來是我師父,要被省廳給調走的日子。


    我們這個隊裏,之前是有一場很大的人員調動,所以現在根本就沒什麽老前輩。


    那些人要麽退二線了,要麽就是升了,再要麽就是調走了。


    所以這我師父再一走,那就真是隻剩下一群徒弟了。


    雖然早一批的那些師兄也能獨立辦案,但是沒個主心骨帶頭還是不太行。


    孟局肯定是不想讓師父走,因為那樣刑偵這邊就又成了最讓他操心的了。


    他高興的原因是因為,師父調令被取消了,但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那時候我還站不到那麽高的角度去思考一些問題。


    孟局聽完我講故事後,就拍了拍屁股起了身:


    “所以你小子,查嫖客就是想查李未未和趙元振的關係是吧?”


    孟局迴到了正題,我連忙點頭:


    “是這樣,查趙元振就是想先把這個風險給控起來。”


    “至於最後的突破,我認為反而應該是在趙小雨身上。”


    師父咳嗽一聲,在旁邊問道:


    “趙小雨?她能知道什麽?”


    其實我也不太能說明白,隻能試著去講清楚。


    “我也不知道趙小雨到底知道些什麽。”


    “按理說我們警方也好,街道辦村委也好,已經拿著李未未的照片在七裏村轉悠了不下三遍了。”


    “加上李未未的屍體就是在七裏村邊上被發現的,這個村子還能有人不認識李未未?”


    我反問了一下兩個領導,見他們凝起了眉,我又開口:


    “趙小雨能知道派出所上門去查尾隨事件,她能不知道大家都在拿著李未未照片,沒日沒夜地走訪?”


    “她肯定是知道李未未就是被害者的,但是她仍舊還來告訴我們,趙元振有個神秘女友,還拍了照片給我們看。”


    “不僅如此,她還表現出不認識趙元振手機上那張照片是誰。”


    “說實話那張照片,連派出所的王洋都一眼認出來了,王洋是隻看了協查通報的。”


    “因此我在想,這個趙小雨這個舉動,是有深意的。”


    “她知道線索不來舉報,反而用這麽一種方式讓我們了解情況,她是想幹什麽呢?”


    師父扶著下巴,想了半天,又問我:


    “趙家這方麵你掌握的情況最細,你覺得她是想幹什麽?”


    我搖了搖頭:


    “目前還不知道。”


    “她如果是想要保護表弟趙元振,那應該把這條線索隱藏起來。”


    “但如果是想要把事情捅出去,她完全可以過來舉報。如果不想暴露自己身份,可以寄匿名信。”


    “她沒理由演這麽一出猜謎大戲,而且還在賭我一定能看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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