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


    一大早,顏辭毫無意外得被晨練吵醒,想著沈平蕭此刻也不會例外,一轉身,果然沒人。


    聲音漸遠,她正縮了縮準備繼續睡,耳邊忽然響起輕柔的問候。


    “起床了。”


    顏辭花了兩秒鍾認清眼前人,雙眉向上拉升。


    “你怎麽沒去練操?”


    沈平蕭不僅沒去練操,還換上了常服。


    “我請了兩天公假,陪你去景洪玩兒。”


    顏辭懶洋洋得翻身坐起,朝著窗外的初升燦陽打了個長長的大哈欠,就因為這一眼明媚,一整天的好心情沒跑了。


    “真是天大的稀奇事,你居然會主動提議要帶我出去玩?”


    沈平蕭把她睡得掉在地上的枕頭撿起來,輕拍兩下放迴原處,語氣稀疏平常。


    “你能宅得住才稀奇。”


    顏辭會心一笑。


    景洪距離猛海不算遠,沿著流沙河一路東行,再跨過瀾滄江,獨屬西南的風土人情拂麵而來。


    然而,跟著沈平蕭走的結果,就是一頭往人造商業聚集區紮。


    在他眼裏,根本沒有什麽波瀾壯闊的景色,什麽可以搬上雜誌的獨特風情,什麽寫成長篇大論的民族情懷,那都是吃飽了撐的。


    出來玩,那就是來花錢的。


    錢花得越多,越能展示這一趟走得值得。


    沈平蕭一路瀟灑得買單,顏辭隻要眼神偏一點,他就買,吃的穿的玩的,管他幹什麽用的。


    顏辭也是甘之若飴,吃上一口就扔給沈平蕭解決的街邊小吃,塞得他兩手都拿不下。


    “姑娘,買花嗎?”


    穿著少數民族服裝的老奶奶慢吞吞得吆喝,顏辭一個沒留神,旁邊的人就消失不見。


    再迴頭看,沈平蕭半蹲在那小攤位前,一臉為難得在嬌嫩欲滴的花叢中挑挑揀揀,最後選了一束他認為最好看的桔梗,清透的藍中泛著微紫。


    “給,這個顏色最襯你。”


    顏辭的第一反應,這種冷色調最難上鏡,也最難調光,何來襯人一說?


    沈平蕭哪裏懂這些,花送出去的那一刻,眼裏綻放的明麗要比花亮上千百倍,很少能在他那仿佛常年籠罩著嚴與律的臉上,看到如此雲開霧散的晴朗。


    顏辭雙手接過,對著他傻笑。


    “確實襯人。”


    這一行,顏辭沒有把它當作一場旅行,而是一場遲到的正式邂逅,身邊的人才是主角。


    到了飯點,兩個人都近乎半飽,隨意挑了一家米線館,口味適中,顏辭美美得嗦粉,卻發現沈平蕭吃兩口就停下,時不時得向外張望,整個人一改方才放鬆愉悅的狀態,不苟言笑,緊繃著肩膀。


    她朝他注意的方向找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怎麽了?”


    沈平蕭收迴目光,埋頭幹飯,一口半碗,幾乎是嚼也不嚼就吞咽下肚,隨後筷子一放。


    “我吃飽了,去個廁所,你在這兒等我,別亂走。”


    沈平蕭找了處無人之地,避開耳目,撥通了電話。


    “野蜂,我在景洪。”


    葉楓代表全隊表示慰問。


    “我知道啊,怎麽樣,玩得開心嗎?迴來別忘了帶點心,我可惦記著呢。”


    沈平蕭卻不是來跟他寒暄的。


    “我剛才看到有柯倫邦的人,在景洪鬧市區徘徊。”


    葉楓的聲音鬥轉嚴厲。


    “你確定嗎?”


    “錯不了,我在柯倫邦當孫子的那半個月可不是白待的,那邊來的人眼神不一樣,一看就是在物色肉豬,但是我不能確定是花姐那邊的,還是樹蛙那邊的。”


    葉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已經滲透到景洪那邊的話,那猛海和猛臘都不可能獨善其身,可是我們前陣子才剛端掉一鍋,這才多久啊,怎麽又露頭了。”


    沈平蕭:“他們經常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出事了推個替罪羊出來擋災,畢竟我們也隻有權力處置非法入境的團夥。”


    葉楓深思熟慮後叮囑道。


    “你就一個人,別貿然行動,我聯係景洪那邊,再順便問問猛臘那邊什麽情況。”


    “好。”


    結束這一通電話,沈平蕭馬不停蹄得趕迴去,顏辭就在米線店的門口等他。


    她看著沈平蕭迴來的那個方向,臉色微變。


    來的路上她注意過指示牌,公廁在那頭,他卻是從反方向過來的。


    沈平蕭有事瞞著她。


    “接下來去哪?”


    “去前麵隨便轉轉吧。”他主動牽手,“別走丟了。”


    前方的街角,一黃衫牛仔褲的女子頭纏方巾,地上平鋪一塊老粗布,上麵整齊堆疊著深褐色的老式手工椰子糖。


    他們手牽手經過的時候,那名女子忽然站起來,遞上來一塊糖,用帶著濃重西南口音的普通話叫賣。


    “嚐嚐看,好吃的。”


    沈平蕭全程都把顏辭擋在不靠近她的那一側,但是還是在女子動作的時候,下意識把她的手往身後挪了挪,甚至防禦性得不讓她靠近顏辭。


    顏辭察覺到了這些細枝末節,仰頭欲言又止。


    沈平蕭伸手接下了那一小塊椰子糖。


    “謝謝。”


    女子又遞來一塊,想要給顏辭,還是被他收下,頭也不迴得領著人離開。


    他把兩塊椰子糖小心翼翼得用紙巾包裹住,塞進了口袋裏。


    “沈平蕭,你緊張什麽?”


    “沒什麽,別亂吃這種免費的東西。”


    “那你貪什麽小便宜?”


    收了人家的贈品,卻沒照顧人家生意,這種行為也不厚道。


    還未辯解,沈平蕭來電話。


    “我去接個電話。”


    他神神秘秘得走開,顏辭也並未追究,隻是就近尋了個陰涼處等他。


    茶餘飯飽,明晃晃的日光曬得她直犯困,便靠在一邊閉眼捏了捏眼角緩解酸澀。


    “噠噠噠……”


    她聽見身後的狹窄的巷子裏傳來腳步聲,一股強烈的不安從心底升起,迴頭去找聲音的來源。


    兩個五磅三粗的壯漢僅離她幾步之遙,眼睛直勾勾得注視著她,興奮到掩藏不住貪婪醜惡的笑容。


    另一頭,沈平蕭還在與葉楓通話。


    “猛臘那邊來的線報,上個月我們端掉的那一窩,身份已經確認,是柯倫邦g集團花姐的人,這陣子打洛口岸算是消停了,這波人估計從磨憨那邊滲透進來的,還不知道是哪邊的,數量不會太多,景洪那邊已經有反應了,你自己注意著點。”


    “好。”


    這一次,他掂著口袋裏的椰子糖,再迴去找顏辭的時候,卻撲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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