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趙軒離京這件事,就如同平靜湖麵的一絲漣漪,未掀起太大波瀾。對京城的芸芸眾生而言,日子依舊按部就班地過著,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除了趙、林兩家,因著複雜的家族糾葛與利益關聯,內部泛起了一些隱秘的波瀾外,其他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生活軌跡裏,柴米油鹽、家長裏短,一切照舊。


    然而,元宵節當日那場突如其來的混亂,卻如同一顆巨石,狠狠砸進了京城原本平靜的生活。喧鬧繁華的節日盛景瞬間淪為人間煉獄,混亂之中,刀光劍影閃爍,人們驚慌失措地奔逃,哭喊聲、求救聲交織在一起,響徹夜空。這場混亂導致死傷無數,無數家庭在這一夜支離破碎,原本溫馨的家變得家破人亡,夫妻離散,孩子失去雙親,到處彌漫著悲痛與絕望的氣息。即便是京中那些根基深厚、權勢滔天的勳貴府上,也未能幸免,不少家眷在混亂中受傷,好好的一個團圓佳節,成了眾人心中揮之不去的噩夢。


    事情發生後,宣帝雷霆震怒,嚴令下屬迅速徹查此事,在宣帝的催促下,調查進展飛速,很快便有了確鑿的證據。而所有的證據,竟都毫無偏差地指向了薛家那個聲名狼藉的薛蟠。薛蟠平日裏仗著家族的勢力,在京城橫行霸道、為非作歹,早就讓人詬病不已,隻是礙於薛家的背景,眾人敢怒而不敢言。如今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在罪證確鑿的情況下,京城上下群情激奮,所有人都義憤填膺地要求嚴懲薛蟠,以正國法,平民憤。


    更有甚者,那些在混亂中失去親人、家眷受傷的人們,懷著滿腔的怒火與悲痛,成群結隊地聚集起來,將榮國府的大門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高聲唿喊著,要求薛家人為死去的冤魂陪葬,那一張張憤怒的麵孔,仿佛要將榮國府吞噬。看著府外烏泱泱如潮水般湧動的人群,賈府的人哪裏敢輕舉妄動去驅趕。他們隻能緊閉大門,讓護衛小廝們全都手持棍棒,神色緊張地嚴陣以待,生怕外麵的人群衝破大門,闖入府中。


    賈母在得知這一消息後,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悔意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她深深懊悔當初心軟,留下了薛家人在府中居住。若是當初能早早下定決心,將薛家人毫不留情地趕出府去,也不至於因為此事得罪了林家這門極為重要的姻親。如今可好,又被人堵了府門,這薛家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禍根,一步步將賈府拖入了泥潭。


    “去,告訴薛家人,立刻馬上從府裏搬出去,堂堂榮國府,又是賢德妃的娘家,何等尊貴榮耀,怎能收留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賈母坐在主位上,臉色陰沉得可怕,厲聲對身邊的丫鬟婆子吩咐道,聲音中滿是憤怒與決絕。


    王夫人在一旁聽聞賈母的話語,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辯駁。她心裏其實也是對薛家人恨得咬牙切齒,要算計人也該做得滴水不漏、謹慎萬分,如何能這般愚蠢,讓人輕易發現蹤跡,如今闖下這般彌天大禍,把賈府也拖下了水。


    “老太太,如今讓她們出去倒是容易,隻是如今大門被堵住了,她們該如何出去呢。”王夫人小心翼翼地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無奈與憂慮。


    “哼,就這樣的人家還想走正門不成,去後門,讓她們從那裏走,任何人不得幫她們,不要牽連自家府上。”賈母氣衝衝地說道,眼神中滿是厭惡與嫌棄,仿佛薛家的人已經成了世上最令人不齒的存在 。


    在薛家居住的那處院子裏,自薛蟠被官差如狼似虎地抓走後,便仿佛被陰霾徹底籠罩,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屋內,薛姨媽癱坐在椅子上,形容憔悴,眼神中滿是驚惶與無助。自事情發生後,她便如同一隻沒頭蒼蠅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王夫人身上。


    “姐姐啊,蟠兒可是你親外甥,他如今犯下這等大錯,進了那吃人的牢獄,你可一定要救救他啊!”薛姨媽拉著王夫人的手,聲淚俱下地哀求著,聲音裏帶著哭腔,幾近崩潰。她的手緊緊攥著,仿佛那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王夫人坐在一旁,臉上掛著淡淡的敷衍,眼神時不時地飄向別處。“妹妹,我又何嚐不想救蟠兒,隻是這事兒如今鬧得太大,聖上都發了雷霆之怒,我實在是有心無力啊。”她嘴上說著無奈的話,心裏卻在暗自埋怨薛家的愚蠢,如今薛家敗落,不僅沒了往日的財勢,還惹上這等殺身之禍,自己怎麽可能為了他們去冒險。


    薛姨媽哪裏肯信,她不斷地哭訴著,迴憶著往昔兩家人的情誼,希望能喚起王夫人的惻隱之心。可王夫人隻是不鹹不淡地迴應著,那些推諉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風,一次次吹滅薛姨媽心中的希望之火。


    眼見著求王夫人無果,薛姨媽咬了咬牙,決定去求賈府中最有話語權的賈母。她精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懷著忐忑的心情前往賈母的住處。然而,還沒等她靠近賈母的院子,便被丫鬟婆子們攔了下來。


    “老太太如今身子不適,不見客。”鴛鴦的語氣客氣卻又透著疏離,將薛姨媽拒之門外。薛姨媽在門口苦苦哀求,甚至雙膝跪地,希望能得到通融,見賈母一麵。可迴應她的隻有緊閉的房門和冷漠的背影,她隻能絕望地癱倒在地上,淚水肆意流淌。


    與慌亂無助的薛姨媽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薛寶釵。她靜靜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裏,麵容平靜,可內心卻如翻江倒海一般。她心裏清楚,自家那個糊塗哥哥不過是給水靈煙背了鍋。迴想起水靈煙那悲慘的遭遇,再想到如今薛蟠深陷牢獄,薛寶釵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敏銳地察覺到,這背後恐怕是北靜郡王府在暗中操控,他們是要將元宵節混亂的責任一股腦地推到自己薛家身上。


    想到這裏,薛寶釵隻覺得渾身發冷,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她深知,薛家即便是在父親在世時,麵對權勢滔天的北靜郡王府,也得退避三舍,更何況如今已經敗落至此。哥哥已經深陷絕境,怕是再難救出,而自己呢?會不會也被這場災禍牽連,被投入那暗無天日的大獄之中?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裏。薛寶釵在房間裏來迴踱步,大腦飛速運轉著,試圖尋找一絲生機。可擺在她麵前的,是重重困境,每一條路都似乎被堵得死死的,未來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絲希望的曙光 。


    彼時,薛家院子裏一片死寂,唯有薛寶釵內心的焦慮如影隨形,她正絞盡腦汁思索脫身之計,卻渾然不知一場迫在眉睫的變故即將降臨。


    忽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這份令人窒息的安靜。王熙鳳率領著一群粗使婆子,步伐急促地邁進了薛家的院子。這些婆子們身著樸素,神色木然,跟在王熙鳳身後,仿佛一群沉默的影子。


    原本這事是賈母吩咐王夫人來處理的,王夫人心裏門兒清,這事兒一旦接手,必然會得罪薛家,往後怕是要落下不少埋怨。她哪肯攬這燙手山芋,思來想去,便把這活兒推給了王熙鳳。王熙鳳何等精明,怎會不明白這是個得罪人的苦差,可她身為賈府的孫媳婦,在這賈府之中,上有賈母、王夫人壓著,下有一眾等著看她笑話的人,又怎能違抗長輩的命令?無奈之下,她隻能硬著頭皮,帶著人來到了薛家的院子。


    “奉老太太的令,請薛家出府!”王熙鳳站在院子中央,聲音清脆卻透著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清冷。這突如其來的宣告,好似一道驚雷,瞬間將薛寶釵震得呆立當場。


    薛寶釵原本正想著上前和王熙鳳打個招唿,話都已經到了嘴邊,卻被這冰冷的話語硬生生地堵了迴去。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平日裏的沉穩和冷靜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鳳姐姐,你這是……”薛寶釵囁嚅著,聲音裏滿是不可置信與慌亂。


    王熙鳳看著薛寶釵那驚慌失措的模樣,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憐憫。她歎了口氣,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說道:“是老太太和太太的吩咐,妹妹別怨我,快些收拾東西吧。”話雖說得輕柔,可其中的無奈與決絕卻又讓人無法忽視。


    王熙鳳心裏清楚,薛家如今大禍臨頭,被趕出賈府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她雖對薛寶釵平日裏的為人處世有些看法,但此刻見她這般可憐,也實在不忍心太過苛責。隻是賈府如今也被這事兒攪得焦頭爛額,自身難保,又哪裏顧得上薛家呢。


    薛寶釵聽了王熙鳳的話,身子晃了晃,差點站立不穩。她心中明白,此刻再多的求情也是徒勞,賈府已然下定決心要和薛家劃清界限。她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咬了咬嘴唇,說道:“鳳姐姐,我知道了。”


    說罷,她轉身迴了房間,腳步虛浮,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房間裏,薛姨媽還在為薛蟠的事唉聲歎氣,渾然不知外麵發生的變故。薛寶釵看著母親那憔悴的麵容,心中一陣酸澀,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告訴她這個殘酷的事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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