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天空陰沉沉地壓下來,凜冽的寒風如冰刀般割著人的肌膚,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都裹緊了衣物匆匆而行。薛寶釵靜靜地站在街邊,眼神空洞地望著趙軒那輛漸漸遠去的馬車,直至它消失在長街的盡頭,寒風唿嘯著吹過,她卻仿佛失去了知覺,感覺不到一絲寒冷。她就那樣呆立在原地,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像,片刻之後,才如夢初醒般機械地挪動腳步,上了自家那輛早已候在一旁的馬車,離開了這個讓她心亂如麻的地方。守在巷子口的薛家下人們,見自家姑娘出來,趕忙跟上,馬蹄聲噠噠,車輪轆轆,一行人漸漸遠去,隻留下這條巷子又恢複了往昔的安靜。


    然而,薛寶釵的內心卻恰似洶湧澎湃的海麵,無法平靜。她的腦海中反複迴蕩著趙軒的話,每一個字都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敲打著她的心。“隻有求得林黛玉的原諒,他才會放了薛蟠,饒了薛家。”一想到這兒,她的眉頭便緊緊地蹙在了一起,眼神中滿是焦慮與無奈。若是在事情剛發生那會兒,自家能放下身段,拿出些誠意來,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畢竟那時的林黛玉孤身一人在這京都之中,無依無靠。可誰能料到,自家竟連番幾次都妄圖借助他人的勢力來壓服她,將事情越鬧越僵。如今,林黛玉的父親來到了京城,她有了父親的撐腰,腰杆也硬了起來。更何況,她與趙軒的親事已然正式定了下來,此時的林黛玉可謂是今非昔比。自己此刻去求她,又怎能輕易獲得她的原諒呢?恐怕是難上加難吧!薛寶釵深深地歎了口氣,心中滿是悔恨,悔自己當初的短視與固執,悔沒有早早地妥善處理好與林黛玉的關係。可事到如今,不管有多難,總得去試一試。若是薛家就這麽敗落了,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失去了家族的庇護,真就如同無根的浮萍,隻能在這世間隨波逐流,任人擺布了。她咬了咬牙,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去走這一遭。


    冬日的斜陽無力地掛在天邊,灑下的餘暉帶著絲絲寒意,將賈府的屋宇勾勒出一片黯淡的輪廓。薛寶釵踏入府門,還未及站穩,早已在堂屋內等候多時的薛姨媽便匆匆迎了上來。她的眼神中滿是焦急與期盼,一把拉住薛寶釵的手,急切地問道:“怎樣,你哥哥的事可有眉目了?”


    清晨時分,薛寶釵就已神色凝重地離家而去,臨出門前,她隻是簡略地同薛姨媽說了要去找人設法搭救薛蟠。薛姨媽心中雖滿是憂慮,但見女兒神情篤定,加之對其聰慧的信任,便也沒有多問究竟是去找誰、又如何救法,在她心底深處,自家女兒向來心思玲瓏、足智多謀,既已籌劃妥當,聽她的安排自然是沒錯的。


    薛寶釵緩緩走到暖爐旁,伸出手輕輕地烤著火,爐中的炭火時不時發出“劈啪”的輕微爆裂聲,火星閃爍間,映照出她那張略顯疲憊卻依舊清麗的臉龐。“有消息了,”她微微頓了頓,聲音有些低沉地說道,“不過那人說,要我們做成一件事,他才肯出手相幫。”說罷,她的目光望向跳躍的火苗,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似是憂慮,又似是無奈。


    薛姨媽一聽,臉上的神情瞬間緊張起來,忙追問道:“什麽事?但凡是咱們能做到的,必定要全力以赴!是要銀子嗎,要多少,我給!”


    屋內的炭火還在劈裏啪啦地燒著,薛寶釵微微抬眸,看著薛姨媽急切的樣子,臉上卻沒有一絲輕鬆的神色,隻是緩緩說道:“不要銀子,隻是需征得一人同意,隻要她同意了,那個貴人便會出手救下哥哥。”


    薛姨媽一聽這話,先是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竟有這樣的轉機。片刻後,她的臉上便浮現出了驚喜的神情,忍不住拍了下手,連忙說道:“那快,我們快走,是哪位府上,我這就去備上一份禮品。”說著,便急匆匆地要往外走,仿佛已經看到了救薛蟠的希望就在眼前,腳步都變得輕快了幾分,完全沒有注意到薛寶釵眼中的那一抹憂慮和猶豫。


    薛寶釵看著薛姨媽風風火火的樣子,心中滿是無奈,她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母親,咱們要去求得同意的人,是林妹妹。”


    薛姨媽的腳步猛地頓住,臉上的驚喜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複雜難辨的神情。她轉過身來,眼睛微微睜大,直直地盯著薛寶釵,仿佛沒有聽清一般,問道:“你說的可是林黛玉?”薛寶釵輕輕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薛姨媽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她眉頭緊皺,嘴唇微微顫抖著,過了好一會兒,才長歎一聲,說道:“怎麽會是她?咱們之前與她鬧得那般不愉快,如今去求她,她怎會輕易同意?”薛姨媽在屋中來迴踱步,眼神中滿是焦慮與懊悔。“當初真不該那般行事,如今可好,這可如何是好?”她不停地念叨著,雙手也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薛寶釵看著母親的樣子,心中雖也無奈,但還是出言安慰道:“母親,如今為了哥哥,咱們總得去試一試。之前是咱們有錯在先,這次去,哪怕是低聲下氣,也要求得林妹妹的原諒。”


    薛姨媽停下腳步,看著女兒堅定的眼神,咬了咬牙,說道:“也隻能如此了,但願那林黛玉能看在親戚一場的份上,高抬貴手放過咱們家蟠兒。”說罷,她便吩咐下人準備去林府的禮品,隻是那眉眼間的憂愁,卻怎麽也散不去。


    薛家母女備好了禮物,也來不及等給林家下帖子了,母女二人套了馬車,從角門離開賈府,徑直向著林家而來。


    隻是到了林府,母女二人傻眼了,由於沒有提前遞帖子,倉促而來的母女二人竟是被林府拒之門外。


    “不好意思,我家主人言明,客人拜訪需先遞帖子,未先遞帖子,我林家恕不接待!”


    看門小廝的話,雖說的客氣,但是語氣卻很堅決。薛姨媽本想使點銀子讓他通報一聲,隻是那小廝看見薛家人手中的銀子,原本還有三分笑臉的他,此刻竟是黑了臉。


    “哼,你們是什麽人,竟敢用銀子侮辱我林府,我林府四代列侯,我家老爺更是清舉名流,你們這般行事,分明就是侮辱我們林家,快快離開,不要髒了我家的地!”說罷直接關上了大門,隻留下薛家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


    薛寶釵聊到會有刁難,可沒想到連門都進不去。來的路上,薛寶釵已經想好怎樣同林黛玉說了,可是如今卻是進不去林府,那準備的再充分也是無用啊。


    薛家母女很快忙碌開來,精心備好了一份份禮物,皆是精挑細選,滿含著她們的心思與用意。然而時間緊迫,竟來不及依著那繁瑣的禮數給林家下帖子了。母女二人匆匆忙忙地套了馬車,神色間透著幾分急切與期待,從賈府的角門悄然而息地離開,馬車一路疾馳,徑直向著林家的方向奔去。


    隻是當她們滿懷期待地抵達林府那低調的大門前時,薛家母女二人瞬間傻眼了。由於此番前來沒有提前遞上帖子告知,倉促行動間,隻見林府的朱漆大門緊閉,門口的小廝麵無表情地攔下了她們。


    “不好意思,我家主人早已言明,客人若要拜訪需先遞帖子來,未先遞帖子者,我林家恕不接待!”那看門小廝的話語雖說聽起來客客氣氣的,可那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沒有絲毫通融的餘地。薛姨媽心中一急,本想著使點銀子來打通關節,讓這小廝通稟一聲,也好讓她們順利進門。她趕忙從袖中掏出一錠碎銀,滿臉堆笑地遞向那小廝。


    誰知那小廝看見薛家人手中的銀子,原本臉上還掛著三分淡淡的笑臉,此刻竟是瞬間陰沉了下來,變得黑了臉。“哼,你們是什麽人,竟敢用銀子來侮辱我林府,我林府四代列侯,那可是何等的榮耀門第,我家老爺更是這世間有名的清舉名流,備受尊崇。你們這般行事,分明就是不把我們林家放在眼裏,肆意侮辱我們。快快離開,莫要在此處髒了我家的地!”說罷,他毫不留情地直接關上了那厚重的大門,隻留下薛家人麵麵相覷,滿臉驚愕與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口。


    薛寶釵站在原地,心中暗自懊惱,來之前她料到此行或許會有些刁難,可萬萬沒想到竟是連林府的大門都進不去。在來的路上,她在馬車裏已經反複思量,腦海中想好怎樣同林黛玉傾訴衷腸,怎樣展現自己的才情與心意,字字句句都斟酌再三。可如今卻被這一扇緊閉的大門無情地阻攔在外,那些準備得再充分的話語此刻也都如鯁在喉,變得毫無用處了。微風吹過,撩動著她的衣角,卻吹不散她心頭的陰霾,隻能呆呆地望著那緊閉的林府大門,不知該如何是好。


    林府內,林如海麵色陰沉,林黛玉站在他的身後,臉上表情再無在賈府的憂愁,整個人顯得明快輕鬆了許多。


    “玉兒,你且記住,你是林家的嫡女,我林家如今雖沒了爵位,可也不是薛家這等商戶能欺辱的。本來看在親戚的麵上,我林家不好主動報複,可如今她們自己送上門來,玉兒你便無需客氣,你做的任何決定,為父都會為你撐腰!”林如海堅定的說道。


    林黛玉孺慕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有人依靠真好,又想到趙軒為自己的謀劃,心中被幸福和甜蜜填滿。


    “玉兒知曉了。”如今我不在是孤身一人,再不是誰都可以欺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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