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壩上被圍得水泄不通,各家帶來的火把跟電筒也將夜色中的紅山屯大壩照得明晃晃的。


    廖昌生讓人搬了桌子跟凳子出來,樣子做得足,但審人的事他沒有開口。


    一路上這個姓顧的男人已經將事情說了大半,他大概也知道怎麽迴事了。


    牽扯到自家村裏的一戶人,有些事情他也不好開口,就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


    許家惠從一開始在院子的時候就清楚這男人大概是個什麽人,那個時候她想得還沒有那麽多,隻是覺得這男人是兩個哥哥暗地裏給她介紹的對象。


    結果越說到後麵越離譜,沒想到她已經被人賣了,而自己完全不知情。


    “姓顧的,我許家惠連孝期都沒有出,我的兩個哥哥又怎麽會那麽糊途給我定了婚事,你這胡說八道的本事也太利害了吧。”


    許家惠坐在一個小凳子上,臉色印著火光卻冷硬如鐵。


    她否認,顧興禮一下子就急了。


    “誰說我胡說八道了,前幾天才定下來的事情,正在跟我商討聘禮的問題呢。我也是不知道你變成啥樣了才想著過來看看,沒想到你這麽不知好歹,居然想抓我去治安隊,你一個寡婦帶三個孩子跟一個外孫,能有人要就不錯了,還拿什麽喬?”


    顧興禮開口就有點喋喋不休,許家惠有些無力的轉頭看了他一眼,“你說的這話我不信,你這人我沒有見過,婚事更是沒有聽人提過,怎麽會走到談婚嫁那一步,況且你這人也太傻了吧,連我這個正主都沒有見到,就跟人談起聘禮的事情來了,你就不怕錢財送出去了我本人不同意,一切都是白搭麽?找出這樣的借口誰信。”


    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周圍的看熱鬧的大部分都信了,可許家惠就是不信,還處處都出口否認。


    一旁的林冉知道,母親不是不信,是故意想將那些話套出來,為徹底翻臉做準備。


    自己說了那麽多,她還固執成這樣,顧興禮眉頭皺著,嘖了一下嘴道,“不信你將你大哥叫過來自己問問,他們已經跟我說過了,你男人死了現在迴歸本家,你上無父母,婚事自然是他們做主。這事他們已經請示過許家那些叔伯嬸娘,你一個寡婦死了丈夫要迴歸許家住的紅山屯,許家人肯定是做得了主的,你不當自己是許家人就應該滾迴林家去。”


    原來許建國跟周萍打的是這個主意,怪不得明言拒絕之後還不死心,暗地裏正在聯合許家其他人一起來逼迫許家惠就範,要不然就趕她們離開紅山屯。


    如果這事情放在前世肯定就成功了,可是今生他們也太小看人了。


    林冉轉頭看了母親一眼,她知道每個人的忍耐都有一個極限,母親婚後還住在娘家,長時間被打壓,被欺負,進城又不被婆婆所接納,當初母親能有那樣一個懦弱的性格也是環境所至。


    現在經曆了人生的變故,脫離了當初那個環境,每個人都在發生變化,母親也同樣。


    林冉沒有急著開口,長久以來所壓抑住的情緒她希望母親可以自己發泄出來。


    而許家惠的忍耐的確也到極限了,她自問沒有對不起誰,死了丈夫死了女婿,慘成這樣子還要被一母同胞的兩個親哥哥算計,那些人根本不是人,是吸人血的惡鬼。


    “你說得對,這事情是要叫許建國出來問問,是真是假也就一目了然了。”


    許家惠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將周圍的人群掃視了一圈。


    之前她還見著許建國的身影,現在卻找不見人了。


    而且不光是許建國,許家的其他人同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些人跑得還真快呢!


    許家惠苦笑了一聲,對著圍觀的群眾道,“我許家惠自認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許家的事,當初父母在世時我孝敬父母,父母走後我尊敬兄嫂。


    雖然結婚後一直住在娘家,但每個月向兄嫂供獻的錢糧並不少。我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得罪了兩個哥哥,沒想到他們會在我丈夫屍骨未寒時幫我談婚論嫁,想陷我於不義,讓我被人唾罵。我不同意,居然聯合別的人想將我逼迫出去……”


    說到這許家惠的聲音有些哽咽了,活了半輩子,忍了半輩子,沒有得到一句好話,還讓那些想要欺負她的人得寸進尺。


    她心寒啊,就算決定要劃清關係了,也難以忍住心裏的那些委屈。


    許家惠暫時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裏,她這個樣子更是讓人可憐,廖大娘從人群裏走了出來,上前去拍了下她的肩膀,低聲安慰了兩句。


    “家惠,我們都知道你不容易。小的時候在許家盡心盡力,長大嫁出去也沒有過幾天舒心的日子,uu看書 .uuknsh 現在丈夫早逝,命這麽苦娘家人不光不幫還落井下石……”


    廖大娘歎了一口氣,“你放心,紅山屯是大家的紅山屯,不是誰家的,你的戶口在這裏,吃住全靠自力更生,沒有人有那個權力將你們一家趕出去,那些人是癡心妄想。”


    許大爺一家雖然跟許建國也是親戚,但出了這麽多事情,那家人什麽人品大家早就清楚了,避著還來不及,那會向著許家人說話。


    廖大娘也算是說出了大家的心聲,她的話音剛落下就有不少人開始附和,能做到這個地步,實在是欺人太甚。


    之前不少人都看到許家的人過來了,現在左右望了幾眼完全找不見人,心中又是一陣鄙視。


    大壩上的情況讓顧興禮有些懵,之前許家惠說什麽都不信他的話,當時他心裏還在想這人是不是傻呢,說得這麽明白了還不信,活該被人賣。


    但現在這情況有點不對勁,看見大壩上一麵倒的圍觀群眾,他終於聞出了一絲不對味了。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許家惠很快就平複了,對廖大娘道了聲謝,便對著人群朗聲道,“事到如今,那些人我是看透了,兩個哥哥也讓我心寒了。我許家惠要是再讓那些人這麽欺負下去,還不如死了算了。


    可我不能那樣輕賤自己,我還有三個孩子,我還要為我死去的丈夫延續這一脈香火,所以今天我當著大家的麵,指著蒼天發誓,從今往後我許家惠生死自滅,徹底跟許家脫離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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