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抿嘴唇,悶聲哼了哼。他就說那庶子肖似其母。刻毒涼薄,卻也的確早慧。若是個愚笨了,也入不了父親的眼。


    鄧文鵬加快腳步,隨口問道:“老汪和裘掌班一起來的?”


    下人自知瞞不過去,吞了吞口水,壯著膽子迴話:“汪、汪夫子在倒座房等了一會兒。”


    “你怎麽當差的?老汪早來了,你不早早通稟?”鄧文鵬睨他一眼,“倘若被人知道鄧侍郎府怠慢夫子,父親會被禦史彈劾!”腳步不停,心裏更氣了,“我見什麽人,用得著你們為我做主?下去領十板子。”


    下人肩膀一抖,應了聲是。


    鄧文鵬又道:“就在老汪眼皮底下領罰!”說罷,又是一聲冷哼,拂袖而去。


    ……


    說是板子實則是一根六棱木棍,能把肉打爛,表麵看來就隻是淺淺的淤青。


    下人在門外空地挨打,發出一聲高過一聲的哀嚎。


    汪夫子端茶盞的手微微顫抖,歎口氣,將其放下,對鄧文鵬道:“下人辦事不利,固然該罰,可也不必弄得如此嚴苛。”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鄧文鵬看向汪夫子的目光滿是愧疚,“打他十板子,已是格外開恩。”


    “汪夫子何必心疼那個狗奴才。”裘月季聲音淡淡,“大晉自太祖皇帝起,一直對讀書人推崇備至。到了現在,鄧侍郎府上的看門犬居然膽大包天對您不敬,不打他個半死,怕是明兒一早就得有禦史參鄧侍郎一本。您呐,且忍著惡心聽就是了。橫豎就打十板,想多聽一會兒都沒有呢。”


    鄧文鵬臉上變顏變色。


    好個牙尖嘴利的裘月季。他不光是往胸脯子裏塞饅頭厲害,那張破嘴也不饒人。


    汪夫子不傻,經由裘月季點撥,對那個不住哀嚎的下人,也就沒那麽心疼了。


    鄧文鵬瞥一眼低著頭站在旁邊的鄧鳶時,彎起唇角,笑著問裘月季,“不知犬子所犯何事,竟然勞煩裘掌班蒞臨寒舍。”


    “他和寧王的女兒在月滿樓這這那那……”裘月季眉梢輕挑與鄧文鵬對視,“當其時,月滿樓座無虛席,不知是誰喊破了他二人身份。怕是不用等到晚上,此事便人盡皆知了。”


    鄧文鵬腦子轟的一聲,寧王的女兒不是他們這樣的門第碰的起的!


    “逆子!”鄧文鵬勃然大怒,抓起手邊茶盞,摔到鄧鳶時身上。鄧鳶時不敢躲避,任由茶盞砸中自己的膝頭,萬幸茶水隻是溫熱。


    茶盞落地,碎瓷四濺。


    鄧鳶時縮著肩膀,身子抖了抖,膝頭吃痛順勢跪倒在地,“父親息怒。鳶時知錯。”


    汪夫子很是失望的望著鄧鳶時,緩緩搖了搖頭。日日誦讀聖賢書,都他娘的讀狗肚子裏去了。


    即便少年慕艾,兩情相悅,那也不能私相授受,更加不能在月滿樓這這那那!


    月滿樓就不是這這那那的地方!


    鄧文鵬氣得嘴唇抖,手指抖,“你、你、你個逆子,逆子!”


    想當年就應該把他塞進恭桶裏溺死!


    裘月季清清喉嚨,不疾不徐對鄧文鵬道:“人呐,我給您送迴來了。您如何處置,是您的家事。”說著站起身,向鄧文鵬抱拳拱手,“在下告辭。”


    “您、您這就走了?”鄧文鵬趕緊站起來,“那個……多謝您送犬子迴來。”


    裘月季覺得有必要把話說明白,“不送不行啊,寧王府高手如雲,若非我衛尉司護送,您就見不著兒子了!”


    蔣兮兮和鄧鳶時鬧出此等醜事,要是寧王在帝京,極有可能打死鄧鳶時。他不在帝京,寧王府的人行事必然有所顧忌。但也說不準他們會不會堵在半路,伺機弄死鄧鳶時。


    裘月季幫忙是出於好心,就算不幫,他也不能怨人家。鄧文鵬對裘月季千恩萬謝。


    汪夫子也站起身,“本想著來家訪,說說小鄧近期在書院的表現。不過,你們家裏有事,我就先走了,改天再來。”


    鄧文鵬又是慚愧又是歉疚,將他二人送出大門。便立刻折返迴來。


    鄧鳶時仍舊跪在那兒沒動地方,鄧先坐在上座,麵沉似水盯著鄧鳶時。


    “這就是個逆子!”鄧文鵬狠狠瞪著鄧鳶時,恨不能揍他一頓。撩袍走到鄧先麵前,“爹,把他綁去寧王府,任憑蔣姑娘發落算了!”


    聞聽此言,鄧鳶時立馬慌了神,“祖父,祖父……我……”


    鄧先眸光銳利沉沉落在鄧鳶時臉上,“說吧,究竟是怎麽迴事?”


    不等鄧鳶時開口,鄧文鵬憤憤說道:“還能是怎麽迴事?無非是他看中寧王府門第高,想著一入王府深似海,從此無需再讀書!”


    鄧先眉頭微皺,麵露不悅,“我問你了?”


    鄧文鵬不敢再多嘴,站在鄧先身側,不耐煩的看向鄧鳶時,“說啊,問你又不說了?”


    鄧鳶時撩起眼簾,怯生生的瞥了瞥鄧文鵬,“其實,是三皇子和蔣姑娘不知著了誰的道兒。三皇子和我們在月滿樓吃酒,吃到一半,他出去解手。解了好一會兒還沒迴來,我去找他,走到二樓,他的近侍就把我拽雅間去了。當其時,三皇子衣衫淩亂,蔣姑娘人事不省。二人顯然已經……”


    鄧先頷下胡須抖了抖,深吸口氣,定定心神,“說下去!”


    “三皇子嚇的不輕,他怕麗妃娘娘知道此事動怒。所以命我替他頂下此事。我……我當時六神無主,就、就答應了。三皇子收拾妥當走了。


    臨走前,他、他命人喊出蔣姑娘和我的名字。”鄧鳶時眸中泛起水光,“我怕我要是不答應,三皇子會在陛下麵前編排祖父,我、我……”


    鄧鳶時“哇”的一聲哭出來。


    原來如此。


    鄧文鵬連連點頭,“爹,您看此事……”


    “認下吧。”鄧先瞬間蒼老許多,“福王那邊漸漸淡了就是。”


    腳踩兩隻船,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三皇子畢竟是陛下的兒子。靠上他,總比靠著名不正言不順的福王強多了。


    鄧文鵬心尖打了個抖,“爹,福王那邊可不是您想舍就能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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