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周家人在尉遲常的打壓下,過得非常淒慘,除了主家全都被關押起來之外,那些走脫的忠仆也不得不麵對官府的捉拿,一個個如同喪家之犬,四處逃竄。


    周麟也是花了不小的代價,才能牢獄之中逃脫的。


    按照家族的安排,出獄的周麟,要去尋找南越蠻子,引援兵以入城,到時候玉林縣被破了,他們周家搖身一變,還是人上人。


    但事情沒有那麽簡單,落魄的周家,在南越那裏,已經沒有價值了。


    南越的接頭的人說了,要想讓大越配合他們,奪取玉林縣,不是不可以,但他們必須表現出應有的價值來。


    比如說刺殺尉遲常,亦或是縣令,再不濟也要殺個像是魏尚這樣的世家子。


    其實,上述這三個人,周麟都恨之入骨,在牢獄之中,就已經詛咒了他們祖宗十八代了。


    但如今的周家是什麽情況,他太清楚了。


    所以在沒有較為雄厚的實力之前,他肯定不敢對他們動手。


    其實周麟早就利用狸貓換太子之術,弄了個替身在大牢裏,但是他一直什麽冒頭,而是一直在打聽各位人物的情況。


    當得知縣令每天都在縣衙裏,一堂不出,二堂不邁,過得跟隱士差不多一般,他便徹底死心了。


    至於尉遲常,他倒是嚐試了一次,隻是那廝太過彪漢,自己派出去的死士,連一句惡心對方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他們騎著戰馬,直接當流寇給滅殺了。


    等到他準備試一試魏尚的時候,又發現,魏尚這家夥,雖然是個商人,但是平日裏身邊兒的家丁部曲也很多,想要找機會不容易。


    這導致周麟一度絕望,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該死的人出現了,那就是李平安。


    要知道,李平安在南越蠻子給自己的名單中,是僅次於前三者的存在。


    所以他得知,李平安一個人去魏家的時候,就立刻糾集了人手,準備一刀切了李平安。


    之前李平安入府之前,他們就盯上了李平安,隻是不清楚他身邊兒有沒有保護,所以沒有盲目動手。


    等到李平安出府,他們又監視了一番,確定好了情況,這才站了出來。


    這銅鑼乃是他們周家特製的,熟悉的百姓都知道,這是周家清場了,所以百姓一股腦的都逃了。


    周家雖然沒落了,但是昔日的威嚴還駐紮在百姓心裏,讓他們升不起抵抗的心思。


    李平安蔑視的看了對方一眼,“就你們幾個?也敢攔你爺爺?”


    “嗬嗬,我爹常說,天狂有雨,人驕有禍,你得罪了南越人,便是取死之道。”


    彼時,周麟覺得自己勝券在握,滿臉的得意之色。


    在他看來,隻要殺了李平安,就足夠給南越人交上一份及格的投名狀了。


    李平安看見周麟,其實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一個在本地經營了幾百年的家族,怎麽可能沒有點根基?


    朝廷想要徹底覆滅他們,太難了,總歸有漏網之魚。


    而且李平安也早就猜到了,他們不敢向尉遲常、縣令這種掌權之人動手,指揮揮刀向弱者,用以滿足他們高高在上的自尊心。


    但他想著捏軟柿子,李平安何嚐不惦記周家呢?


    畢竟在玉林縣經營幾百年的周家,怎麽可能沒有點後手,他對周家那些沒被官府查抄的金銀還是非常感興趣的。


    此外便是拿下這頭漏網之魚,李平安定然能在本縣揚名,甚至還能在衙門裏,獲取一份功勞。


    今日為何要叫王豆子他們進城?


    還不是李平安之前幾次進城,早就買通了一個昔日萬魚齋的夥計,讓他幫忙盯著周家人,順道讓王豆子綁了他的家人,一手胡蘿卜,一手大棒,要挾之下,如何敢不踏踏實實的做事。


    李平安其實比魏尚還早一步知道周麟的消息,這也是李平安為何非要跑一趟魏家的消息,他本意是提醒魏尚小心,沒想到魏尚的消息也那麽靈通罷了。


    當時,李平安也覺得,魏家手底下人有些過於膽怯了。


    周麟這家夥自從逃出大牢,就一直沒幹成什麽事,上一次好不容易糾集了些人手,去搞尉遲常,結果連人家麵都見到,手下的腦袋就被砍光了。


    眼下這些手下,已經是第二波,因為人手不足,南越蠻子還給他補充了不少人手。


    “我死不死,不重要,關鍵是你覺得你搞那麽大的陣仗,你還有逃脫的機會嗎?”李平安冷笑的看著對方。


    “哈哈哈,殺你能用多長時間?等官府的人來了,老子早就逃之夭夭了。”周麟一臉我上早八的表情。


    說完之後,他一揮手,示意手底下人動手。


    這些人,掏出了藏在身體裏的武器,一把把寒光閃閃的長刀,朝著李平安圍了起來。


    這讓李平安一愣。


    不過隨即就明白了。


    南越蠻子這是將玉林縣滲透的成了篩子了。


    “休傷我家大哥!”就在這時,周圍的牆頭上,忽然傳來了一道怒喝。


    王豆子站在牆頭上,身後站著一幫子兄弟。


    這些人一個個義憤填膺地看著周麟眾人。


    他們這些人雖然沒有鐵器,但一人一根木棍,李平安看了一眼,瞬間嫌棄得不行,因為這玩意是今天來搗亂的那幫子混混棍夫的玩意。


    “你怎麽連個像樣的家夥都沒有?”李平安甚至懶得看周麟,反而很是好奇的看向王豆子。


    王豆子尷尬的道,“平安老大,這可不怪我,刀槍屬於管製刀具,進不來城啊。”


    李平安瞬間被氣笑了。


    老百姓想要用武器自衛入城不允許,賊人輕鬆七八把鋼刀拿出來砍人?


    這什麽狗屁世道!


    “大哥,放心,沒有像樣的家夥,對付他們足夠了!”


    “是啊,平安老大,真的當我們平日裏吃你的酒肉是白吃的嗎?”


    這群退伍的老兵,跳下了牆頭,瞬間將李平安護在身後。


    “趕緊跪下認慫,興許能少點痛苦,不然爺爺的大棍必揍得爾等頭破血流。”王豆子冷喝一聲道。


    “上!”周麟雖然對於李平安竟然有援軍有些驚訝,但還是指揮大家動手。


    但他們如何是王豆子他們的對手。


    人家退伍之前,可都是敢打敢拚的軍伍,而且雖然不少人付過傷,但都是一線拚殺,有過人命的老兵。


    在關中,大康興盛的時候,這樣的好男兒,都是叫囂著,一漢當五胡的存在。


    更何況,李平安天天肉食招唿著這幫人。


    及時手頭沒有冷兵器,但是手頭的棍子,也掄的極快。


    這些人幾乎眨眼之間,就一個個胸腔塌陷,腦漿迸裂,一個個躺在地上,氣若遊絲了。


    解決了這些人之後,李平安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周麟。


    “你......你不能動我.....我是大越......”


    周麟一臉什麽鬼的表情,慌慌張張的往後退。


    李平安抬手就是一個響亮的巴掌,“什麽時候,猴子也敢稱大了?還有,你他娘的祖上也算是漢裔,怎麽就有臉稱大呢?”


    “稱大又如何?我告訴你,玉林縣危在旦夕,大越天兵朝發夕至,你若是害我,大越皇帝陛下,一定會為我報仇!”


    “去你娘的!”李平安懶得聽對方叨叨,一腳踹在他的襠部。


    “豆子,捆起來,送到縣衙。”


    “好!”王豆子上前,將周麟以及其爪牙悉數捆起來,有些斷手、斷腳、斷頭的,借來了羊角車,推著往縣衙走去。


    周圍的百姓都是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這可是威震玉林縣幾百年的周家的大公子,就這麽跟死狗一樣的被拖走了?


    當即有不少百姓,將門縫推到大一些,甚至有些人直接推門而出,手裏拿著幾個臭雞蛋,對李平安喊道,“大俠,我能用臭雞蛋扔他嗎?”


    李平安笑道,“有何不可?但是你可扔準點,別扔我身上,我一會帶著這廝去縣衙見大老爺!”


    “您瞧好吧。我為了這一天,可練了十幾年了,當初這狗日的用彈弓射我腦袋,還讓我叫他爹,今天我要用臭雞蛋砸死他。”


    說著,扯著嗓子在街道上喊道,“鄉親們,周麟被抓啦!快出來弄他,不然一會兒大俠就扭送縣衙啦!”


    話音落下,大量的鄉親們聞風而動,什麽臭雞蛋,臭狗屎,爛菜梆子不要錢一樣的扔過來。


    李平安拿繩子遠遠地牽著周麟,防止被誤傷,本來沒多久的事情,硬是走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


    此時的周麟別提多慘了,身上的雜七雜八的醃臢之物,弄得他跟一條掉進了糞坑的野狗一樣。


    “呦,這不是玉林縣新晉的豆腐大王李平安?是哪陣子風,把你吹來了?”賀縣丞聽到下麵人的稟告,第一時間,滿臉笑容地迎了出來。


    李平安在市場賣豆腐,並且每天繳納那麽多賦稅,自然瞞不過縣衙的大佬們。


    雖然每天李平安上繳的稅金,頂多也就一兩貫,但是他們卻是實打實的落了好處的。


    往日那些小商小販日子過得辛苦,他們也不好過分苛責,而且他們都知道賄賂稅差,最後到了衙門手裏,少之又少。


    倒是李平安,正經繳納賦稅,需要開具票據,自然無人敢直接貪汙。


    這筆錢最後自然是落到了衙門裏。


    反正大家日子過得辛苦,玉林縣又山高皇帝遠,縣令大人大手一揮,這筆錢用來改善夥食。


    大家都念著李平安的好呢。


    所以縣丞再見李平安,那是格外的客氣。


    “這不前些日子得了縣丞大人的授意,暗中幫衙門抓捕嫌煩,今日終於有了成果,便馬不停蹄的給大人送過來了。”李平安當著一眾看熱鬧的百姓說道。


    百姓看縣丞的眼神瞬間不一樣了,原來這一切都是縣丞大人指使的啊。


    現成大人厲害啊,這周家那麽厲害的家族,都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李平安見縣丞有些呆愣楞的,便上前小聲解釋說道,“此子乃是周麟,在大牢裏走脫了,被我抓迴來了。”


    賀縣丞聞言,身體都激動的開始顫抖了,他拉著李平安的手說道,“蒼天啊,平安兄,你可真的是我的福星啊!”


    說著,拉著李平安的手走進了二堂,對李平安說道,“平安兄弟,你這份恩情為兄肯定補償給你。”


    李平安笑著搖頭,頗為知進退道,“是大人運籌帷幄,在下隻是個執行之人,當不得恩情。”


    賀縣丞見李平安如此識趣,越發的感慨,難怪他能從一介贅婿,為世人所嘲笑,而轉瞬間將家族搞的風生水起,此人太會做事了。


    當下笑著說道,“像是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我記你的恩情,你接著便是。”


    說著,示意李平安落座,自己繼續道,“即便是今日你不來,我也要請你,將今日的誤會說清。上午,縣衙出人去封了你那攤子,是因為事情生的急,縣衙不知道情況,我已經將屬下罵了一通。


    待第二次,你們與幫會發生衝突,乃至於傷了人,我都已經替你們處理了。”


    李平安聞言,倒是不奇怪,老子踏踏實實繳稅,要是衙門連這點事情都處理不了,那還叫個屁的衙門。


    但言語還是頗為恭敬,行禮道,“謝過縣丞大人。”


    賀縣丞命人取來些茶水,遞給了李平安一盞,笑著擺手道,“說謝就有些見外了,今日尋你來二堂,解釋清楚上午的事情是一,二是有一樁生意贈予你,也是我與明府先前就商議好的事情。”


    李平安恭敬道,“大人請講,平安絕不讓二人大人失望。”


    賀縣丞見李平安一臉的波瀾不驚,做出傾聽的姿態,越發的滿意,尋常的老百姓,聽到縣衙有生意交給他,幾乎都難以自持,像是他這樣的少之又少,心中不由得對他多了幾分信任。


    “本縣多荒山,有橡子、錐栗、猴板栗不計其數,本縣欲差人專營此事,組織饑民上山摘果,晾曬過後,以市價賣給你如何?”


    李平安聞言,眼前一亮,心想這不就是以工代賑麽?


    饑民餓的嗷嗷叫,衙門隻需要弄點湯水,就能組織一群人幹活,到時候大家也沒時間搞串聯,衙門還能借此大賺一筆。


    李平安這一次誠心的說道,“二位大人,愛民如子,甚至不惜汙名與商人交易,在下佩服。”


    “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二人能力有限,玉林縣情況也不好,眼下能給他們的也隻是微不足道的希望了。能堅持一日算一日吧。”


    二人又聊了一陣,縣丞讓李平安迴去之後,早做準備,不日大批量的山中野果就要送到。


    李平安迴到攤位的時候,貨品早就賣完了,王豆子的那兩個兄弟早就走了,剩下大哥、二哥在收拾東西。


    “還得是你小子,我昨夜被發配到了鄉下,今天早上出發,人還沒到地方呢,縣丞大人就派人將我調了迴來,如今我算是沾了你的光,做了試市令之職。看到那些差役沒,都是你走之後,縣丞大人讓我新尋來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從胥吏一躍成為新人的試市令,孫大人滿麵春風,看李平安的眼神也越發的開心。


    看到這一幕,李平安對縣衙原有的那一點火氣也散了。


    孫縣丞並無說謊,很多事情,他們都在善後、處置。


    當下從懷中掏出一張錢票,笑著說道,“老哥哥日子過得清苦,我也聽說了,做了市令,豈能不請手下人喝酒,這些錢票,是小弟借給兄長的,等到兄長日後寬裕了,再還給小弟即可。”


    孫市令聽了這話,臉上瞬間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將錢票大大方方的收下,“我也不賣乖,這錢我收下,算是再承你一份人情,以後在市場做生意,哥哥便罩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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