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頭紮進水裏。


    深冬的水,刺骨的寒。


    一入水,傅西城就狠狠打了個寒戰。


    露在外麵的皮膚,因低溫被凍得發紅、刺痛。


    蝕骨的寒意並沒有讓傅西城打退堂鼓。


    而是越發自責和心疼女兒。


    西西身體本就不好,他還親手把她丟進湖裏,讓她在冰冷的水裏泡那麽久。


    “西西……別怕,爸爸來了,爸爸帶你迴家。”


    傅西城直接潛入水底,借著晨曦的光芒,在水底尋找著。


    表麵尋找了一遍,無果。


    他開始不顧髒,伸手進淤泥,在裏麵摸索,尋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他水性很好。


    但這裏淤泥很深,水下,光線又不太清晰,不是很好,但他並沒有放棄。


    每次在憋氣到極限時才會浮到水麵換氣。


    “傅總……”


    陳漾手上拿著傅西城剛剛丟到地上的大衣,一臉焦急地站在湖邊,目光擔憂地看著再次浮出水麵的傅西城。


    他嘴唇已經凍得烏青。


    這件事情,無法假手他人。


    傅總這是太自責,想彌補,卻不知道還能為西西小姐做些什麽。


    人生在世,最大的痛,莫過於,來不及。


    ……


    水下的傅西城,無暇他想。


    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必須要把西西找到。


    之前是不知道。


    現在他已經知道,就斷然不能再讓西西一個人留在這冰冷的水裏。


    “西西……”


    傅西城在淤泥裏,地毯式地摸索著。


    忽然,他的手被好像被什麽攔了一下,是線。


    心中一喜,他立刻伸手去拉。


    沒拉動。


    接著,用力一扯。


    “西西……”


    他紅著雙眼,激動地看向大手。


    入目的卻是一片血紅。


    不是西西。


    而是纏在水底的魚線。


    剛剛他太用力,魚線割破他的手,血順著傷口流淌而出。


    傅西城眼神瞬間黯淡下去,但也隻是瞬間,他便鬆了手。


    魚線從他手中滑落。


    他沒管鮮血淋漓的手,繼續在淤泥裏尋找。


    手早已被凍得僵硬,增加了他尋找的難度。


    他卻始終沒有放棄。


    他一次又一次滿懷期待地將淤泥裏的東西抓出來,又一次次希望落空。


    傅西城也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


    終於。


    又一次抓到了什麽。


    失望了太多次,他已經沒抱太大希望。


    卻在手心看到了熟悉的物件。


    就是他從蘇聽晚手中搶奪過來的項鏈。


    這是西西。


    傅西城眼眶一熱。


    手僵得已經幾乎握不成拳,他就這樣把西西的骨頭按在自己心口,帶著她一起浮上水麵。


    “傅總!”


    見傅西城這次是直接往岸邊來,陳漾立刻伸手去拉。


    觸碰到他的手,冷得他沒忍住抖了一下。


    這邊的動靜,吸引了很多人圍觀。


    傅西城旁若無人。


    上岸後,披上大衣,腳邊踉蹌著往外走。


    “傅總,您先檢查一下身體。”


    昨晚,他跪了一整晚。


    現在又在這麽冷的水裏泡了兩個多小時。


    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啊。


    “不用。”


    傅西城聲音沙啞地開口,腳步未停。


    陳漾擔心,但也不敢違背傅西城的意思。


    隻能跟在他身邊。


    上車後,陳漾立刻把車內暖氣開到最大,再把車裏備用的衣服拿了一套給傅西城。


    傅西城換上後。


    小心翼翼地攤開手心,露出他一直攥在掌心裏的項鏈。


    手指輕輕摩挲著西西的骨頭,凍了太久的手開始發熱,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從手指一直蔓延至心口。


    傅西城眼眶越來越紅。


    對西西,他滿心的虧欠和愧疚。


    卻再也沒有機會彌補。


    傅西城就這樣看了一路。


    直到車開進楓林苑,停在蘇聽晚住的那棟樓下。


    傅西城踉蹌著下車。


    跪了一晚的膝蓋,長時間泡水,膝蓋發紅腫痛。


    步子有些艱難地走到蘇聽晚的門外。


    站在門口,抬手,敲門。


    蘇聽晚也是幾乎一夜沒睡。


    在傅西城麵前提起西西的過往,是在刺痛傅西城,但同時也是在刺痛她自己。


    在西西的房間,抱著西西的照片,哭了一夜。


    聽到敲門聲。


    蘇聽晚放下西西的照片,去開門。


    傅西城站在門外。


    麵上更是呈現著不正常的蒼白。


    眼底布滿了紅血絲,神情憔悴。


    他一晚沒睡,胡渣長了出來,襯得整個人越發頹喪。


    蘇聽晚看著憔悴的傅西城,眼神沒有半分波動,語氣冷漠地說道:“傅西城,你是怎麽好意思起來的?”


    他就應該跪死在西西麵前!


    跟上來的陳漾,聽到,忍不住為傅西城說話。


    “蘇小姐,傅總昨晚在西西小姐墳前跪了一夜,剛剛又去醫院撈了兩個多小時把西西小姐的骨頭撈起來……”


    傅西城掃了陳漾一眼,沉聲道:“下去。”


    他做的一切,並不是要博取蘇聽晚的同情。


    這本就是他應該做的。


    除此之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為西西做些什麽?


    陳漾離開了。


    傅西城把護在心口的項鏈拿出來,遞到蘇聽晚麵前,“我把西西……帶迴來了。”


    他想留在身邊。


    但他也知道,蘇聽晚比他更需要。


    她對西西的愛是他無法比的。


    蘇聽晚雙眼通紅的看著傅西城手中的項鏈,小心翼翼伸手接過。


    視若珍寶的捧到麵前,忍不住低頭親了親,“西西……”


    眼淚也隨之滾落。


    傅西城抬手想幫蘇聽晚擦淚。


    手剛碰到她,就被蘇聽晚一把揮開,像躲瘟疫般後退一步。


    傅西城抬起的手停在半空。


    片刻後,緩緩落下。


    垂在身側,收緊。


    看著失而複得,抱著項鏈哭得淚流滿麵的蘇聽晚。


    傅西城眼眶通紅,嗓音啞得不成調,滿是愧疚地開口,“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是西西。”


    蘇聽晚已經不想再跟傅西城扯這些。


    她把西西按在心口,含淚的雙眼,狠狠看著傅西城,“傅西城,別再說對不起,西西她已經死了,你的對不起,無法讓她死而複生!”


    “若你這個做父親,真覺得對不起西西,虧欠西西。你要做的不是去她墳前跪一晚,而是去找程沐煙這個害死她的殺手,讓她去給西西償命!”


    “沐煙害死西西?不可能!沐煙她沒理由害西西。”


    傅西城語氣堅定。


    一句不可能和沒理由那是對程沐煙百分之百的信任。


    “西西她怎麽會有你這樣的爸爸?!”


    蘇聽晚氣得渾身發抖。


    哪怕她早就認清了自己指望不上傅西城。


    但當他一邊表現著對西西的愧疚心疼,一邊再次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程沐煙的那刻。


    她隻覺得他的愧疚心疼,讓她惡心。


    “滾,你給我滾!”


    蘇聽晚猩紅著雙眼,隨手拿起玄關架子上的一個裝飾花瓶就往傅西城頭上砸。


    她不想看到他。


    真的太讓她惡心了!


    傅西城身體狀態不是很好,反應遲鈍很多。


    沒來及讓開,花瓶直接砸在了他頭上。


    瞬間頭破血流。


    一陣暈眩襲來。


    腳步踉蹌的後退了兩步。


    手下意識想要扶什麽,卻扶了個空。


    人沒站穩。


    眼前一黑。


    “砰”的一聲,重重地倒在地上。


    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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