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俊拿到地契,心情沒有原想的喜悅,反而有些沉重。


    和地契一起到手的,還有一張【場地整頓通知單】,和一張【工商業用地綠化責任書】。


    前者是讓他把河灘挖的坑全填迴去,還要盡可能恢複植被,否則就等著吃罰單吧。


    後者是要求他買的土地在規定年限內達到縣裏要求的基本綠化率,底線是不低於20%,就是說他的地實際使用麵積最多八成。


    馬俊感到又被狠狠坑了一把,似乎官府對工商業沒有那麽友好了。


    但胡知縣也沒慣著他,“等石油采完了,你們這些業主賺了錢,拍鉤子走人咧,剩下爛攤子全丟給縣裏,你讓玉門人民跟你們吃沙子嗎?”


    人家這話大義凜然,馬俊敗退,扭頭轉進了林業局的辦公室。


    好在各局的辦公室都在縣衙裏頭,還有二十四小時待命的勤務員,到衙門辦事那比以前方便的太多,而且還不用使錢。


    劉學勤還想把民跪官製度取消的,但反對唿聲比較高,他就暫時按了下來。


    大概本來就是個慢性子,涉及製度改革推進的事情他從來不急,比如廢除奴籍和徭役的政策,都沒有搞一刀切。


    甚至當年紅穀川抗稅事件,他都給予了極大寬容。身懷利刃,殺心自起,你固然可以強按頭,但人家心裏不服氣,遲早是要反彈的。


    好在他有洞見曆史的先機,並且在科技文化方麵已經具備了領先優勢,甚至連海外殖民地也在他的推動之下開始經營了,那還急什麽呢?


    但下麵的人著急啊。


    從窗戶眼看見馬俊從林業局出來,離開了縣衙,胡知縣捧著茶杯,笑眯眯進了林業局馮局長辦公室。


    “這玉門的水苦的很,泡茶都不行麽,比咱們臨洮差的不是一點兒。”


    馮局是林業局一把手,他是臨洮人,準確的說是馮理的堂侄。馮局長雖然沒進過道場學習,但這些年被馮理帶著做了不少教裏的事,能力鍛煉出來了,這次有機會便放出來做官了。


    “不行我打發人去找找山泉水,陸羽的【茶經】裏頭說……”


    “哎,我不是那個意思,老馮,你是個實在人。”


    兩人沒聊到一塊兒去,但馮局長實打實在知縣跟前刷了波好感。


    “老馬找你是要買樹苗吧?”


    “是,您坐。不過我來時雖然領了種子,但眼下育苗已經來不及,隻能先把苗圃的地耕出來,明年才能下種。”


    招唿知縣老爺坐下,馮局長的眉毛擰成個川字。


    劉學勤愛種樹乃是一以貫之的,臨洮師大、帝國理工等院校相繼都開設了生物學科,雖然林學還未單獨設學科,但一些超前於這個時代的生物學知識還是被引入高校。


    開發肅南,種子先行。


    除了各種糧種,農業部早就準備好了防沙治沙的樹種和草種。


    這些物資是在蘭州中轉站申領的,有胡楊、沙柳、梭梭樹、沙棘、膠菊、苜蓿等,每種樹種都有十萬顆。


    其中膠菊是師範大學無意搞出來的雜交品種,產膠率極低,生命力和繁殖力卻相當驚人,而且膠菊本就是戈壁植物,所以作為一個實驗品種被推出來。


    但植物生長自有其周期,種樹這事急不來,可馮局長也很想早日做出成績,早點兒進步啊!和隔壁工商局的老全相比,他真有些上火。


    有的人,咋就那麽順呢?


    “做事要肯動腦子,上師教導我們,要科學發展,因循守舊可不行,特別咱們玉門這種白地,隻要敢鬥天鬥地,我看大有可為嘛。”


    “咦?”


    心裏正要吐槽,卻見胡知縣一臉姨母笑,馮泉不由心中一動,忙正色道:


    “大人何以教我?”


    “嘿嘿,別急,你別急呀。”


    胡知縣美美呷了口茶,眯起小眼睛,悠悠說道:


    “本來咱也沒那個條件,這不,剛剛本縣發了筆小財,我尋思苗圃這事不但要快幹,而且要大幹。”


    早在老營寨棱堡那會兒,老仙劉學勤就搞過玻璃溫室,胡鮮雲那會兒就在庶務,自是知道的。


    隻不過玻璃產業發展了十來年,但成本一直居高不下,大多用在科研、生產領域,少部分做了奢侈品,高端建材的供應都極少,在農業方麵那更是用不起。


    毫無經濟性可言。


    但玉門的情況又是例外,輕鬆得了六千元,胡知縣的心思也開始活泛起來。


    雖然他也不懂石油產業的前景,但馬俊卻是把真金白銀送了來,安知沒有第二個、第三個馬俊?


    不就是一個玻璃溫房嘛,咱搞得起!


    聽說冬天還可以育苗,馮泉自然雙手歡迎。


    接下來就是安排副局長沈光去臨洮,找斯達康的玻璃廠買玻璃。


    現在玻璃廠的平板玻璃最大已經可以做到一個平方米了,但成品率還是比較低。得知是要在玉門建玻璃溫室,廠房建議用特種玻璃,其實就是這些年研發的類似硝酸鉀玻璃的改性玻璃,強度比普通玻璃要高出不少。


    當得知溫房苗圃至少需要一千平方的玻璃,把玻璃廠的人直接幹無語了。


    一平方改性平板玻璃出廠價是十八塊,在甘肅省的零售價在二十五至三十塊不等,到了大明,賣到一百兩銀子都很平常。


    由於玉門縣如今在斯峰手裏,又有斯峰第一大項目要落戶,玻璃廠幹脆給了十二塊的成本價,那也得一萬兩千塊!


    這還沒算運費呢。


    沈副局傻眼了,最後一咬牙買了五百個平方的玻璃,把胡知縣的小財一把給幹沒了。


    要知道胡知縣也才給林業局批了三千塊預算,滿以為綽綽有餘的。至於迴去給不給報銷,沈光也顧不上了,他家是川中大戶,家產比全有誌那些人豐厚多了,所以花起錢來也不手軟。


    等他押著玻璃趕迴玉門縣,那邊溫房的主體建築已經搭建了八成,沒成想胡知縣和馮局比他更加超前,足足搞了五畝育苗基地,需要玻璃頂棚近四千個平方。


    用來固定玻璃的輕鋼龍骨框架還沒訂做,這個造價算下來也很嚇人。


    整個工程怕是沒有六萬塊打不住,結果把胡知縣鬧個大紅臉。


    他好歹也是在道場庶務捶打過的人,對預算這塊並不陌生,想不到這才剛主政一方就漏了怯。


    最後還是馮泉給出了個主意:“我聽說新上馬的煉油廠項目也有綠化工程,能不能從那邊借些資金挪到苗圃上,將來縣裏用樹苗之類抵債就是。”


    “啊這,人家能同意嗎?”


    別看胡知縣是斯峰出身,可他跟周鐵、張銅等內門師兄沒那麽熟,說白了他以前就是個小透明。


    他能當上玉門知縣,是頂頭上司熊天球的安排,其中還有沒有其他勢力的博弈,那就不是他這個層麵能知曉了。


    知縣這個位子,也可以說很大。但在整個國家官僚係統裏,那又隻是末端的存在。


    “總得試試才行,要不項目幹一半算怎麽迴事?”


    馮泉勸道。


    “那行吧,明天你跟我去趟鴨兒河,看能不能碰到周鐵師兄,好歹先問問人家主事人的態度。要是有門兒,再迴趟本山找找人,一定要把這事幹成了!”


    胡知縣下了決心,隻是本山的人大多已經遷去成都青城山,好在鴿子房還在,兩邊通信的話,四五天就能有個來迴。


    “苗圃也不要停工,先用小沈帶迴來的玻璃,做間小溫房出來,先育那些苗,你們林業局拿個章程。”


    他又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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