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剛冒出頭,便被宋懷恩否認了。


    當初母親出事時,這丫頭才幾歲?


    別說當時她被婆子領著在外頭玩,就算是親眼看見了什麽,這麽多年過去怕是也早已忘得幹淨。


    至於言卿……


    那個木頭樁子向來疼這對兒女如命,即便知道,也絕不可能將這件事情告訴他們。


    畢竟,她可是比他更在意,他這個父親在他們姐弟二人心目中的地位。


    宋懷恩如此想著,沉了臉道:“你若是不信,大可去問你母親。”


    他說著,眼底多了嫌惡,“言氏也不知平日裏如何教養的你們兄妹,一個比一個不懂規矩,竟敢當眾質疑自己的父親。”


    他目光死死地盯著宋言汐,警告道:“為父若真去禦前告你姐弟二人不孝,陛下盛怒之下會如何處置,可不好說。”


    聽著他威脅的話,程公子頓時不樂意了。


    他冷笑道:“永川侯口口聲聲要去告禦狀,腿就長在你身上,你倒是去啊。”


    立時有百姓附和道:“挺大個人了,還是當人爹的,哪見過這種見不得自己女兒好的。”


    “要我看,還真讓程公子說對了,這個什麽侯爺就是擺明了要來訛郡主的。”


    “你要多少銀子直接說就是了,別一口一個不孝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罵自己呢。”


    宋懷恩氣得一張老臉漲紅,怒道:“這是本侯的家事,輪不著你們這些外人摻和。”


    宋言汐輕笑了笑,提醒道:“永川侯的家,可不在這裏。”


    經她一提醒,宋懷恩也想到了正事,沉著臉道:“為父有要事要同你說。”


    在宋言汐拒絕前,他低聲道:“此事與你母親有關,你這孩子一向孝順,應該不想讓外人一起聽吧?”


    宋言汐沉了臉,“你簡直無恥!”


    宋懷恩有些生氣道:“我可是你父親,哪有做女兒的這般說自己父親的?”


    “父親?”宋言汐諷刺地勾了勾唇,冷聲問:“你也配?”


    無視氣得要殺人的宋懷恩,她快步下了台階,衝著程公子見了個禮。


    “今日之事,讓程公子見笑了,府上還有些事要處理,不便請公子入府品茶了。”


    程公子忙道:“郡主客氣了,哪有空著手便上門做客的。


    待我堂兄歸來,我二人再來府上拜訪郡主。”


    他說著,眼神不屑的掃了眼宋懷恩,轉身離開。


    其他圍觀的百姓見狀,也紛紛開口告辭。


    隻是離開前那眼神,分明是恨不得手撕了宋懷恩。


    宋懷恩氣得哆嗦,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一群無知刁民,真該拖出去砍了。”


    宋言汐迴身看向他,涼涼問:“動不動要砍人,永川侯這是有意謀反?”


    謀反二字一出,宋懷恩的腿瞬間就軟了。


    他咬了咬牙,質問道:“宋言汐,你連句父親都不會喊嗎?”


    宋言汐:“我會,但你確定要聽?”


    聯想到她方才的態度,宋懷恩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她嘴裏定然沒有好話。


    怕他被氣到升天,宋懷恩陰沉著臉道:“進去說話吧。”


    他可不想,再想剛剛那樣,被人當做耍猴一樣圍起來看。


    上一次,還是當年在老爺子的靈堂上。


    言氏不願接下休書,竟當眾取出一封聖旨來,讓他當著一眾族親的麵丟了好大一個臉。


    時隔多年,她養的好女兒,竟又讓他體會了一番此等滋味。


    他宋懷恩在此立誓。


    早晚有一日,要讓她們母女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


    花廳內。


    宋懷恩陰沉著一張臉,盯著先他一步坐在主位上的宋言汐,氣到嘴唇微微顫抖。


    這個逆女,當真是沒把他這個做父親的放在眼裏。


    哪有父未坐,做女兒的先一屁股坐在諸位上的?


    傳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掉大牙!


    宋言汐施施然理了理裙擺,抬起頭像是才發現宋懷恩一般,神色淡淡道:“永川侯,坐。”


    宋懷恩氣的聲音都變了腔調,“宋言汐,你還知不知道你自己姓什麽?”


    “如果可以,我更願意姓言。”


    “你!”


    宋懷恩憤怒揚手,作勢竟是要打她。


    奉茶的竹枝箭步上前,托盤上的茶盞晃晃悠悠,滾燙的茶水精準無誤的潑灑在了宋懷恩胸前。


    他被燙的慘叫一聲,連連後退了兩步,手指著宋言汐道:“逆女,你這是要弑父!”


    不等他再開口,竹枝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顫聲道:“侯爺息怒,奴婢方才看你要動手打我家郡主,一時情急這才不小心誤傷了侯爺。”


    “不小心?”宋懷恩疼得目齜欲裂,咬牙道:“我看你這個賤婢就是故意的。”


    “還有,本侯何時要打她了?”


    宋言汐如今有郡主身份,他便是要打,那也是關起門來在無人處打。


    當著人前,那不是在打皇上的臉?


    可反之,他身為宋言汐的父親,莫說隻是打她兩巴掌,就算是一個不小心把她給打死那也是應該的。


    若沒有他這個當爹的,這世上壓根就不可能有她這個人,也就更不可能有如今的風光。


    這個不孝的東西,不對他千恩萬謝也就算了,竟然連一聲爹都不肯叫。


    真就應了那句,生了她還不如養一隻畜生來的乖順,聽話。


    連他家寶珠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沒錯過他眼底的輕蔑,宋言汐站起身,將跪在地上的竹枝扶起,拉起她的手仔細檢查著有無傷痕。


    竹枝忙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可眼淚卻不受控製,大滴大滴往下砸。


    她並非是怕的,而是心疼。


    沒有人比她們四個人更清楚,這個名義上是她家姑娘父親的,究竟是個怎樣自私自利的偽君子。


    聽夫人說,姑娘出生在正月,自她呱呱墜地直到快過一歲生辰時,才終於見到了這個隻在別人口中聽說過的父親。


    若非老侯爺棍棒相加,又趕上年節,這位侯爺說不定都不會屈尊迴一趟家。


    小孩子認生,對於從未見過的人自然保持警惕,哪怕親近的祖父祖母不斷告訴她,那個人是她爹。


    可那聲爹,哪裏是那麽容易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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