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丁娘子指的方向,李木子看見了穿著灰布短衫的年輕男子正在餛飩攤邊忙碌著。


    餛飩攤隻是沿著牆根搭起的簡陋棚子,後頭就是一道長長的小巷。


    鄒十娘低聲與李木子說道:“周韞是曲郎的玩伴,之前兩人就常常一起來我的鋪子喝酒。與我也算熟人。”


    李木子和鄒十娘走過去,周韞見著鄒十娘就主動道:“鄒娘子,你是來問學文的事情吧。”


    鄒十娘點點頭,“你那日可看見了我家相公?”


    周韞搖頭,“這話語車軲轆似地問了多少遍,我確實沒見著。”


    看著鄒十娘失落的表情,他手腳麻利地煮了一碗野菜餛飩。


    鄒十娘把餛飩推給一旁的李木子,“我家表妹,幫我來處理些事情。曲家大哥說我是害死學文的兇手,已經向縣衙遞了狀紙要告我害死曲郎。”


    周韞一扔手裏的抹布,生氣道:“還有這等事情?學文的事應該就是個意外,他怎麽能怪你呢?我這就去和曲家大哥說道說道,他這不是拿你泄憤麽?”


    她輕輕拉了一下周韞的衣袖,“多謝周大哥。”


    周韞有些不好意思,“鄒娘子客氣了。”


    李木子端著碗吃著,她發現周韞臉上也有紅腫的傷口,似乎是被人打了幾拳。


    “你和曲學文很熟?”


    “是呢。他們兄弟兩和我自小在這條街上長大,怎麽不熟?”


    “那怎麽你沒去曲家的喜宴上喝一杯?”


    周韞變了臉色,支支吾吾地說道:“這幾年曲家大哥掙了錢,學文讀書又好,說不定能當大官。我們家就不一樣了,我爹爹生了病,家裏沒了生計,我隻能日日支著餛飩攤兒,勉強混個日子.......”


    “你的意思是,曲家兄弟嫌你窮,沒邀請你去?”李木子盯著周韞的眼睛。


    他心虛地撇過頭,“請了,是我不想去。”


    鄒十娘側臉看著,“周大哥,你為什麽不去呢?曲郎說了,讓街坊鄰居都去喝一杯,沾沾喜氣。”


    李木子看了一會周韞,忽地一笑,“你心裏難受不想去?”


    周韞臉漲得通紅,又偷偷看了一眼鄒十娘,咬牙點了頭。


    不明所以的鄒十娘還要去拉周韞的衣袖,被李木子攔住,“你去一邊站著,我和他單獨聊聊。”


    等鄒十娘走開後,李木子才說道:“你喜歡我表姐?”


    周韞看著著站在遠處的鄒十娘,輕輕點了點頭。


    “這麽說那夜你應該挺關注曲家的情況。”李木子一邊看著他的表情,一邊說著:“你不想說也沒關係。可現在的啥情況?曲家大哥要拿我表姐泄憤,他死了弟弟,就要我表姐陪葬。你若再不說實話,怕是我表姐還得受一遭罪。”


    周韞連忙說道:“我看著曲家的大門,你表姐明明都沒有出過門。這事兒與她明擺著沒有幹係,官府也不能隻聽曲學武一個人說的吧?”


    “你盯了曲家大門一晚上?”李木子立刻抓住這點,“周大哥,這時候還藏著掖著,不會是你對曲學文做了什麽吧?”


    周韞跺腳道:“天地良心,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表姐。學文是讀書人,將來要做大官的,肯定比我強。他們兩成親,我心裏既高興又難過。我怎麽會害學文呢。”


    “那你肯定看到什麽了?”


    他似乎狠了狠心,低聲對李木子道:“我確實見著他了。他從曲家宅子裏出來,一個側身就靠在我鋪子後頭的小巷子裏。那時候街上的人都在看煙花,沒注意到他。”


    李木子心道,總算有了個突破口。


    “他靠在牆上,喘著氣,我就問他,大喜的日子你把十娘一人扔在新房就這麽出來了?”


    “他朝我笑了笑,還說,還說你喜歡十娘,我把她送你,這個妖怪,也隻有你當成寶!”


    周韞又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鄒十娘,“我當時很奇怪,又氣他不懂禮數,這時候跑出來,喜宴上不就亂套了嗎?我就說,我是喜歡十娘,你能娶十娘是你祖墳冒了青煙,別不珍惜,趕緊迴去。”


    “他突然就給了我一拳。”周韞指了指自己的眼角的傷口,“喏,就是他打的。”


    “所以你也打了他?”


    周韞遲疑了幾息,最後還是點頭道:“我氣急了,他從喜宴逃婚,還說十娘是妖怪,我就,我就給了他兩拳。”


    李木子心道,這就對應上了曲學文臉上的傷。


    “然後呢?”


    “他挨了兩拳,跌跌撞撞朝著前頭走去。我想去追他,又想後頭十娘會不會追出來,就守攤前。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我就看見曲家大哥帶著人出來,他還問了對麵丁娘子幾句話,然後又過來問我。”


    “我,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這時候鬧出來我打了學文,再深究下去,抖露出我喜歡十娘的事情就會害了十娘。所以我就說了沒看見。”周韞懊惱地看著地,“我就想著他肯定是發什麽酒瘋,等清醒了就好了。結果第二天,居然傳消息過來說他死了。”


    “所以後麵王捕頭他們來問你,你不敢說出見過他的事情。”


    “是的。曲家大哥瘋子似的,我根本不敢說。”


    “明日升堂,你能來說清事實嘛?”李木子道。


    周韞看了看十娘,點頭道,“我肯定會去。但學文的死,真的與我無關。”


    “這我相信。你再說說曲學文後麵還做了什麽?”


    “我看他跌跌撞撞地朝著巷子裏麵走去,大約在第三個口子就沒了蹤跡,應該是拐進去了。可朝左還是朝右,我一個愣神沒看見。”


    周韞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李娘子,我聽街坊說學文是喝醉了酒跌入琴湖淹死的?”


    “確實是溺斃。”李木子反問道:“你遇見他的時候他喝醉了嗎?”


    “沒有。”周韞急切道:“我一開始也以為他喝多了在說胡話,可後麵咱倆打起來的時候,他神誌清醒得很,身上也沒有酒味。所以我才奇怪,難道他走了以後才喝醉了酒?”


    “也是,他水性那麽好,琴湖又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地方,怎麽會出這種事,肯定是在哪裏喝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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