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蘇醒


    半夜,在聖荷西的秘密研究所醫療間裏,躺在病床上的拉吉,再次頭痛欲裂。


    經過了好幾天的治療,他的腦細胞損傷已經康複了不少,可頭痛還是會時不時地發作。尤其是一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更是發作得頻繁。


    由於痛苦難耐,他在病床上翻來覆去,低聲呻吟,難以睡熟,意識一直處於清醒與昏沉之間,朦朦朧朧的。在過往幾天晚上,他都一直處於這樣的狀態,在疼痛的煎熬中,輾轉反側到天亮。


    而在今天晚上,事情似乎有些不一樣。在迷迷糊糊之中,拉吉忽然感覺到了有一隻溫暖而有力的手掌,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額頭。受到這隻手的撫摸,他微微地睜開了眼睛,依稀間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身影正站在自己的身邊。


    那個男人的身形高高瘦瘦,有幾分像拉吉逝去的父親。於是,意識模糊的拉吉,以為是他的父親來了,便伸手緊緊握住那個男人的手掌。


    那男人溫柔地說道:“孩子,你感覺怎樣,還好嗎?”


    拉吉夢囈般說道:“我很不好,我頭好痛,你能不能讓它不要這麽痛。”


    那男人柔聲說道:“可憐的孩子。我很想幫你,但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拉吉說道:“你知道的,爸爸,你是一個了不起的醫生,你知道該怎麽治好我的。我以前生病的時候,每次吃了你開的藥後,很快就好了。”


    那男人愣了一下,搖頭說道:“孩子,你搞錯了,我不是你爸爸,也不是醫生,我不會開藥。”


    拉吉聽了,隱隱約約覺得奇怪,於是在睡眼惺忪中勉力睜大眼睛,才看清楚了站在身邊的男人原來是希爾,不是他的父親。


    他揉了揉眼睛,過了幾秒鍾後,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剛才犯糊塗了,錯把希爾當成了自己的父親。


    可讓他感到迷糊的是,眼前這個“希爾”好像跟之前的“希爾”有些不一樣。


    之前的“希爾”總是喜怒不形於色,不管在任何時候,幾乎都是麵無表情、神情平淡,隻有雙眸時時閃爍著自信和睿智。


    而現在的這個“希爾”卻表現出了明顯的不安與焦慮,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而且這個“希爾”的眼神裏還流露出了一種對自己的真誠關切,是之前的那個“希爾”絕對不會有的感情。之前的那個“希爾”也很在意他,但他知道那種在意更多地隻是出於一種利用和合作需要而已,並不出於真正的關心。


    拉吉有些虛弱地對希爾說道:“你終於醒了啊,這幾天大家都很擔心你呢。”


    希爾又是愣了一下,然後語氣急切地說道:“你認識我?孩子,我剛剛才醒來,還搞不太清楚狀況,你能告訴我,這裏是什麽地方嗎?我們怎麽會在這裏?”


    拉吉疑惑地說道:“你怎麽了?該不會像上次在墩隍時那樣,又失憶了吧。”


    希爾說道:“失憶?不,我很清醒,隻不過……”


    他話沒說完,阿曼達(杜德納教授的女兒)剛好在這個時候進來了醫療間,她見到希爾健康地醒來了,不禁歡天喜地大叫道:“謝天謝地,先知,您醒了!實在是太好了,太好了!”


    (這幾天,阿曼達一直都留在這個醫療間裏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希爾和拉吉兩人,每天都期待著希爾能夠盡早康複蘇醒。)


    原本在研究所裏工作著的杜德納教授和蕾娜等人,聽到阿曼達的叫聲,得知希爾醒了,連忙紛紛走進醫療間裏來看希爾。


    希爾一下子被眾人包圍起來,滿臉懵然。


    麵對著眼前這些對他充滿敬意,熱切關心他健康狀況的眾人,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神色愈發不安。


    而眾人都沉浸在喜悅中,在那裏七嘴八舌,完全沒有察覺到希爾的異樣。


    希爾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提高嗓門大聲說道:“等等,等等,請你們都安靜一些,聽我說,我想你們可能都誤會了,我不是你們認為的那個“我”,我是另外一個“我”。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奇怪,不好理解,但這是真的,我並不認識你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裏。”


    眾人聽了“希爾”的話,都安靜了下來,除了蕾娜、安娜、布萊斯林和杜德納教授外,其他人都麵麵相覷,不明白“希爾”在說什麽。


    蕾娜試探性地問道:“這麽說來,你是蓋倫,不是希爾咯。”


    “希爾”驚訝地看著蕾娜說道:“你知道我們的事情啊,是希爾告訴你的嗎?”


    蕾娜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我是希爾的朋友。”


    蓋倫鬆了一口氣,說道:“那太好了。我剛才還擔心不知道該怎麽向你們解釋呢。”


    蕾娜神情古怪地說道:“不用解釋了,我們都懂。隻是我們沒有想到醒來的人格會是你。”


    蓋倫說道:“我感覺自己這次睡了很長,很長,很長的一覺,好像過了好幾年一樣。既然你是希爾的朋友,你能告訴我,這段時間希爾究竟做了些什麽事情嗎?他以前一般都會在手機裏留下視頻跟我說的,可這次他什麽也沒有留下,連手機都找不著了。”


    蕾娜走到蓋倫的身邊,一邊將他拉到病床上坐下,一邊對他說道:“這些事情說來話長,現在不是談論的時候。你的頭部之前受了重傷,得好好休息才行。等你康複了之後,我再跟你慢慢說吧。好了,快躺下來吧。”


    蓋倫聞言,摸了摸自己的頭部,果然摸到了一個愈合不久的大傷口,不禁嚇了一跳。


    由於擔心傷勢會變得嚴重,再加上蕾娜多番催促,蓋倫隻好乖乖地聽從蕾娜的吩咐,躺在病床上休息,盡管他的內心是十分抗拒的,畢竟他之前已經睡得夠久的了。


    蓋倫躺好後,蕾娜向杜德納教授偷偷使了一個眼色。杜德納教授立即會意過來,先把其他人都趕出了醫療間,接著手腳麻利地準備了一份麻醉劑。然後,他對蓋倫謊稱要注射一些治療傷口的藥物,實際上卻把麻醉劑注入到了蓋倫體內。蓋倫在麻醉劑的作用下,很快就深度昏睡了過去。


    半個小時過後,蕾娜開始在床頭對著沉睡的蓋倫不斷大聲叫喚:“醒醒,希爾,快醒來吧。希爾,希爾,希爾,快醒來吧……”


    就這樣叫了一陣後,蓋倫在蕾娜的叫聲中,悠悠轉醒過來,夢眼惺忪。


    蕾娜連忙問道:“告訴我,你是誰,是蓋倫還是希爾?”


    蓋倫迷迷糊糊地說道:“我是蓋倫,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蕾娜聽了,臉上掛滿了失望。


    隨後,她與杜德納教授故技重施,又麻醉了蓋倫一次,然後再試試圖喚醒希爾人格。


    可結果喚醒的依然是蓋倫的人格。蕾娜和杜德納教授兩人均對此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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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在醫療間裏,一直躺在旁邊病床上的拉吉,看出了一些端倪,對蕾娜和杜德納教授的行為很不解,問了蕾娜幾次為什麽要這麽做。但蕾娜每次都含糊其辭,左右而言他,有時候甚至幹脆直接無視拉吉的質問。


    拉吉也知道,一旦涉及到希爾和“宇宙教”秘密的事情,不管他再怎麽問,也很難從蕾娜他們的口中得到答案,所以便索性不再過問了。反正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事情莫過於複活卡卓爾,其他的事情他都不是特別在意。隻是在他的內心深處,暗暗覺得,蓋倫被他們這麽折騰,有些可憐。


    過去的幾天時間裏,拉吉曾多次去看望了被安置在研究所另一個醫療間裏的卡卓爾。


    他看到卡卓爾雖然仍處於植物人狀態,但身體安然無恙,在研究所充足的醫療設施保障下,沒有生命之虞,心裏很是寬慰。


    而且,他聽說蕾娜和杜德納教授拿著從瑞士帶迴來的邏咘泊星人資料,正在加快特殊基因的人體移植研究。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最快兩個月之後,就能開始進行臨床實驗了。這意味著離最終複活卡卓爾的治療又更近了一步。拉吉對此充滿了期待。


    (另外,拉吉也曾問過杜德納教授,為什麽塞西教授不像之前希爾所說的那樣在研究所裏工作,而是不見蹤影了。杜德納教授輕描淡寫地告訴拉吉,塞西教授在不久前就已經迴去印度新德裏工作了,所以在這裏見不到他。拉吉對此將信將疑,但也沒有什麽渠道能夠聯係到塞西教授,再加上希爾那時傷重昏迷,不方便詢問希爾,所以也就沒有繼續打聽塞西教授的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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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節、傑森的自白


    另一邊,受到fbi軟禁了幾天後,伊藤和李清在某天晚上突然被守衛們“請”到酒店內的一個會議室裏參加一場“會麵”。


    兩人心想,該來的最終還是要來,美國政府終於要開始對他們兩人進行審問了。他們已經暗暗打定主意,無論美國政府的人怎麽威逼利誘,他們都絕不會透露任何的信息,一定要與美國政府周旋到底。


    兩人在去會議室的路上,一直東張西望,小心留意著周圍的環境,試圖尋找脫身的辦法。可無奈守衛們戒備森嚴,根本不給他們任何機會。最後,兩人在不情不願之下,來到了會議室。


    他們剛一進會議室,就看到會議桌的邊上,坐著兩個“熟人”——艾希莉和布萊德。


    艾希莉見兩人來了,表現得十分親切友善,向他們微笑了一下,跟他們打起招唿來。而布萊德則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一邊手裏把玩著手機,一邊雙眼色眯眯地打量著美女李清的曼妙身姿。


    除此之外,他們還看到在會議桌的中間,坐著兩個他們之前沒有見過的人——一個麵無表情的高瘦老女人,和一個身材肥壯的中年黑人。


    艾希莉等伊藤和李清坐下後,便開門見山地向兩人介紹道,坐在會議桌中間的那兩個人分別是cia局長奧德麗·凱西和fbi的局長加布裏爾·岡薩雷斯,這次專程來到這裏,是想跟他們好好聊一下有關希爾和蟲洞傳輸技術的事情。


    伊藤聽了艾希莉的介紹,微微一怔,暗想美國兩大情報部門的頭子居然會為了他而“大駕光臨”,看來這些人真的對他非常“重視”,對於蟲洞傳輸技術和希爾團隊的秘密,美國政府顯然是誌在必得。


    想到這裏,他的防範之心不禁又加深了一層。


    艾希莉看出了伊藤和李清的警惕,溫聲細語說道:“放鬆一點,不用那麽緊張。雖然我們的理念確實與你們有所不同,但我們並不是你們的敵人,更對你們沒有惡意。你們真的沒有必要像現在這樣如臨大敵。事實上,我們這次是真誠來尋求與你們合作的,眼下不單隻是美國,整個世界都可能麵臨著一場危機,我們迫切需要你們的支持和幫助。”


    伊藤冷冷說道:“沒有惡意?之前你們在日本成田機場攻擊我們所乘坐的飛機,對我們兵戎相向,在鏵廈國墩隍又對我們的車隊設下埋伏,對我們意圖不軌。你居然還好意思說沒有惡意,這實在太沒有說服力了。”


    奧德麗·凱西平靜地說道:“誠然,過去我們的確從自身的立場出發,對你們采取過一些激進的措施,為此冒犯了你們,我們深感抱歉。但後來,我們的思想也有所改變,不僅說服了總統先生給出關於蟲洞傳輸技術合法應用的承諾,而且還在日內瓦出手援救了你們團隊。你們的性命也是我們在關鍵時刻挽救迴來的。所以說,我們並不總是‘壞人’,隨著形勢的改變,我們也是拯救你們的‘好人’。這取決於你用什麽角度來看待事情。”


    伊藤堅定說道:“你們救了我們,我們很感激。但我知道,你們之所以救我們,也無非是要從我口中得到蟲洞傳輸技術,使它成為你們的軍事武器罷了。你們給出的那些承諾,希爾並不相信你們真的能做到,我也不相信。所以,不論你們怎麽說,我都不會跟你們合作,交出蟲洞傳輸技術的。”


    布萊德對伊藤不屑地說道:“嘿,夥計,你在不久前才把蟲洞傳輸技術的秘密交到了窮兇極惡的興日會手上,要不是我們及時攔截,後果有多糟糕,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吧。現在你在我們麵前反倒裝起了清高,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不嫌虛偽嗎?”


    伊藤聽了,頓時臉色蒼白,黯然失神。布萊德的話刺中了他的軟肋。雖說他當時是為了李清不得已才這麽做的,但他畢竟確實違背原則,向興日會妥協了,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是他一生都洗不掉的汙點。布萊德此時提起,讓他頓感羞愧,無言以對。


    奧德麗·凱西轉過頭來,瞪了布萊德一眼,似乎在責怪他不應該說得那麽過火。


    布萊德聳了聳肩,攤開手掌,擺出一副“我又沒有說錯”的樣子。


    李清伸出纖手緊握住伊藤,轉過頭激動地對奧德麗·凱西等人說道:“正是因為他犯過一次錯,所以他才更不願意再犯第二次。上次他之所以這麽做,是為了保護我。而這一次,無論任何人再想用任何肮髒手段來逼迫他就範,都絕對不會得逞的了。因為……因為我們都已經做好了覺悟。”


    她一邊說著,一邊有意識地擺弄了一下衣袖。在她的衣袖裏,藏著從酒店套房裏偷來的一把小剪刀。她打算萬一最壞的情況發生了,就按照之前跟伊藤約定的那樣行事,哪怕要玉石俱焚。


    奧德麗·凱西四人都是眼尖之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李清的想法。艾希莉連忙安撫道:“清,冷靜下來。你聽我說,我們這次找你們來見麵,主要目的不是為了強迫你們交出蟲洞傳輸技術,而是為了別的事情。至於蟲洞傳輸技術的應用問題,我們已經很明白你們的立場,如果你們實在不願意跟我們合作,我們是不會強人所難,給你們施加任何壓力的,你們大可放心。”


    李清滿臉懷疑地說道:“真的是這樣子嗎?你們真的不會強迫我們嗎?”


    加布裏爾·岡薩雷斯插口說道:“事實上,就算你們不肯配合,我們也能從其他途徑獲得蟲洞傳輸技術的秘密。所以,我們根本沒有必要強迫你們。”


    伊藤聽了,吃驚地說道:“其他途徑?難道……難道希爾也被你們抓了?”


    加布裏爾·岡薩雷斯淡淡說道:“不,我們沒有抓到希爾,但我們抓到了另一個人。”他說著,從桌上拿起一個遙控器,打開了會議室裏的顯示屏。顯示屏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監獄囚室的現場監控畫麵。


    在囚室中,穿著囚服、被戴上了手銬和鐵鐐的武藤櫻,正百無聊賴地在床邊昏暗狹窄的空間裏來迴踱步。她的臉色由於重傷初愈而顯得有些蒼白虛弱,神色中充滿了憤懣與焦躁。


    伊藤和李清看到被關押起來的武藤櫻,立即明白過來是怎麽一迴事了。兩人相視一眼,心裏都無奈暗暗歎息。


    加布裏爾·岡薩雷斯接著說道:“不用我介紹,你們也知道她是誰吧。這個女人很命大,中了狙擊槍之後,居然還活著。我們政府為了得到她,跟瑞士那邊交涉了好幾輪,付出了很多代價之後,才把她從瑞士帶到美國來。通過這幾天的觀察,我們很確信她已經記住了你之前寫給她的‘關鍵參數值’,眼下她正絞盡腦汁想將這個信息偷偷從監獄裏傳遞出去,交到外麵興日會的人員手上。


    我們準備將計就計,設下圈套,找人假扮成興日會的間諜潛入到獄中接觸她,設法誘騙她交出‘關鍵參數值’。隻要一切進展順利的話,估計花不了多少時間,我們就能夠得到‘關鍵參數值’。之後,隻要我們再找一些美國頂尖的物理學家,根據蟲洞傳輸技術的原理以及你導師八神穀以前所發表過的研究論文,重新推導出蟲洞機製理論模型,並把‘關鍵參數值’代入到這個理論模型中,就可以完全掌握蟲洞傳輸技術了。因此,不管你們配合與否,蟲洞傳輸技術都將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伊藤知道加布裏爾·岡薩雷斯說的都是事實,他根本無法阻止fbi的行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美國政府將蟲洞傳輸技術收入囊中,他的內心感到絕望至極。氣憤的他緊緊握住拳頭,垂下腦袋(用日語)喃喃自語道:“可惡、可惡、可惡……到頭來還是變成這個樣子。”


    李清痛心地看著伊藤,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才好。


    奧德麗·凱西見伊藤和李清都安靜了下來,便接著對兩人說道:“好了,關於蟲洞傳輸技術的事情就先放到一邊吧,我們還是聊聊更重要的正事。”


    她轉過頭,對布萊德說道:“布萊德,把那個拿出來給他們看吧。”


    布萊德說道:“遵命。”接著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u盤,故意在伊藤和李清兩人麵前晃了晃。


    李清一眼便認出那個u盤正是傑森交給她的u盤,激動地尖叫道:“我的u盤!原來是被你偷了。快還迴給我,你這個無恥的惡賊!”


    布萊德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道:“我這不是偷,我隻是借它來看了一下而已,正打算要還迴給你呢。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是一起欣賞一下裏麵的勁爆內容吧。”說著,便將u盤插入到筆記本電腦,並將會議室顯示屏切換到電腦屏幕畫麵。


    他一邊打開u盤裏麵的資料,還一邊對李清說道:“順便說一下,這個u盤的內容原本是被設置成‘閱後即焚’的,並且經過了加密,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才成功破解。你猜一下密碼是什麽。竟然就是你的生日數字。看來這個傑森·埃文斯還真是對你一往情深啊。”


    李清惡狠狠地瞪著布萊德說道:“住手!那是我和傑森之間的隱私,你們沒有權利觀看。”


    布萊德沒有理會李清,直接點開了u盤資料中的一個視頻文件。


    隨後,視頻開始播放,傑森出現在了畫麵裏。背景是巨匠神工大廈某層樓的走廊。


    傑森一邊行色匆匆地在走廊中快步疾走,一邊對著手機攝像頭憂心說道:“清,當你看到這個視頻時,隻有一種可能發生了,那就是我已經死了,而你還活著。對於我來說,這樣的結果已經是非常好的了,至少你還活著,這就夠了。我錄這個視頻的目的,是想跟你道歉。你因為我的事情而生氣離開巨匠神工大廈,但我沒有第一時間去找你,而是為了團隊的安全,任由你處於險境中,真的很對不起。伊藤說得對,我就是一個混蛋,是一個根本不值得你愛的男人。我為我所做的這個選擇,感到深深的內疚,這是我有生以來最痛苦的一次選擇,遠比任何的肉體創傷都要痛苦。我真希望自己永遠都不用麵臨這樣的選擇。


    然而,雖然這個選擇很痛苦,但我並不後悔自己這麽做。因為我必須保護整個團隊實現最終的目標,這個目標是我的人生理想。我承認,我為了自己的理想而選擇放棄你,實在是太自私了。但這個理想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對整個人類很重要,我不得不這麽做……關於這個理想,事到如今,我覺得我該向你坦白了,要是我還繼續隱瞞著你,那就對你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你知道嗎,我之所以加入這個團隊,幫助希爾,並不是因為我認同希爾那一套所謂‘宇宙教’的信仰。事實上,我對它頗為反感。但它最終實現之後的結果,與我所向往的理想世界不謀而合,所以我才會不惜一切代價去保護它。


    當我還是一名美國特種兵,在美國軍隊服役時,我曾被派去世界上最危險、最激烈的戰場執行任務。在那些地方,我無數次見證了戰爭極為殘酷的一麵。


    我曾經親眼看著上一刻還在討論迴國後買什麽生日禮物給妻子的戰友,下一刻就被一個炸彈炸成了碎末。我看到過一群群難民流離失所,在廢墟裏,在斷瓦殘垣中,裹著單薄的破毯,蜷縮在牆角度過饑寒交迫的寒冬夜晚。我看到過一個頭發蒼白的老人,一邊淚流滿麵,一邊努力在一堆倒塌的房屋碎石裏徒手挖掘,試圖挖出被埋在土裏的一家五口,包括他那剛滿一個月的孫子。而最讓我崩潰的迴憶,是在南美洲的一次戰爭中,當地一名剛成年的小夥被敵方訓練成了間諜來盜取我們的情報,為了保證情報不外泄,我被下令親手殺死這名小夥。當時,我用軍刀插進了小夥的胸口,小夥滿是鮮血的身軀倒在我的眼前,臨死前眼神充滿了痛苦與恐懼,哭泣著說他不想死,他還沒有給他年幼的妹妹帶迴食物……”


    傑森說著,聲音變得有些哽咽,一雙虎目也不禁泛起了淚光。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所以,我對戰爭深惡痛絕,我迫切想要結束這一切。我想要一個沒有戰爭的和平世界。可憑我一個人的能力實在是太渺小,什麽也改變不了。因此,我不得不借助他人的力量,而希爾,恰好擁有這份力量。


    希爾所創建的‘宇宙教’並不簡單,他們正在試圖推動一個宏偉的人類進化計劃。這個計劃拋棄了‘自然選擇’那一套生物進化法則,企圖以人為的方式幹預人類進化的進程。與此同時,希爾還打算以此為契機,建立一個嶄新的世界秩序。在那個新的世界裏,全球所有的國家、所有的民族都將統一成為一個整體,從此再也沒有疆界糾紛、民族隔閡、信仰衝突,到時候,自然也不會有戰爭。而這,正是我所憧憬的和平世界。


    盡管非常諷刺的是,要建立這樣的新世界,往往需要通過戰爭的方式來完成,但那將會是人類曆史上最後的一次戰爭。這是為了永遠的和平所必須付出的代價。而且,希爾承諾過,他一定會努力把這個代價降到最低,讓整個演變過程以最平穩的狀態推進。我相信希爾的才能,我相信他能做到。所以,我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他身上,決心幫助他實現目標……”


    此時,傑森不知不覺走到了走廊中一個落地窗的旁邊,夕陽的晚霞從落地窗灑進了走廊裏,傑森看了一下窗外喧囂繁華的城市風景,若有所思。


    然後,他歎了一口氣,一邊繼續向前走,一邊對著鏡頭深情說道:“清,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秘密,並不是期望你能理解我的想法,更不是奢求你能原諒我的選擇。而是因為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你會懷疑我對你的愛,以為我是因為不愛你才選擇放棄你。你知道嗎,遇見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運,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樂、最美好的時光。我可以對上帝發誓,我對你的愛是真摯的,是刻骨銘心的,是始終專一的。為了保護你,我願意付出生命的代價,而且,我可能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清,要是你活下來了,看到這個視頻,無論如何,請你好好活下去,請你替我見證那個理想的世界,替我享受那個沒有任何戰爭的和平生活。還有,請你不要忘記我,請你不要忘記我對你的愛。”傑森講完,剛好走到了走廊的盡頭。


    在走廊的盡頭處,是黑客安娜的房間。房間的門敞開著,安娜此時正和工程師奧巴馬在房間裏聯合編寫給伊藤用於遠程操作大型強子對撞機的應用軟件。


    安娜見傑森來了,向傑森點了點頭,示意他軟件馬上就編寫好了。


    傑森見狀,便順手關掉了手機攝像頭,視頻就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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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節、騙局


    坐在會議室裏伊藤和李清,看完整段視頻後,心裏均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兩人以前一直以為“宇宙教”就像希爾所宣稱的那樣,隻是一個崇尚科學,旨在用科學技術推動人類文明進步,為人類生活帶來更多福音的宗教。希爾團隊中大部分成員都是“宇宙教”信徒,兩人在與那些“宇宙教”信徒們相處的過程中,也覺得他們雖然偶爾會行事神秘、語言怪異,但大多數時間都是待人友善平和,思想開放包容,是一群睿智、善良的好人,這讓兩人對希爾的話深信不疑,相信“宇宙教”是一個充滿正能量的光明宗教。


    兩人做夢都不會想到,這個看似光明的宗教,背後竟然擁有如此巨大的野心,圖謀著徹底改變人類的驚天計劃。


    而如今,伊藤開始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被希爾利用了。盡管並不知道“宇宙教”的具體計劃是什麽,但他隱約察覺到應該跟自己的蟲洞傳輸技術有著很大的關係。而且,不僅跟他的蟲洞傳輸技術有關係,從希爾等人對拉吉的態度來看,恐怕跟拉吉的關係還要更大一些。大概也正因為如此,希爾他們才會不遺餘力地來保護他和拉吉。


    而希爾一直隱瞞著他和拉吉,不告訴他們真相,可能是因為希爾很清楚,這個計劃是他和拉吉所無法接受的,一旦說出來,肯定會被他們拒絕,所以才要編造出“研究特殊基因移植作為新的治療技術”這個幌子來欺騙他們。不然的話,希爾有這麽多機會跟他們相處,大可以將他和拉吉招攬進“宇宙教”,讓他們像其他信徒那樣忠心效力於他,那豈不是更省事。


    所以,這麽看來,“宇宙教”的計劃,肯定不是什麽好計劃。至少可以確定,這個計劃跟他和拉吉的一些理念或原則是相衝突的,是他們兩人都絕對不願意執行的。搞不好,甚至是一個他和拉吉都要極力反對和阻止的恐怖計劃。


    想到這裏,伊藤不禁頓感毛骨悚然。


    而另一邊的李清,則沒有考慮到那麽多東西。她的關注點更多地聚焦在了傑森所說的“愛”上麵。


    傑森在視頻裏跟她說出那麽多秘密,並向她真情表白,這讓她深切地感受到傑森對她熾熱的愛,她的心裏十分感動,感動到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當著眾人麵前落下了眼淚。


    然而,另一方麵,她想到不管傑森有多麽愛她,他終究還是為了自己所追求的東西而放棄了她。而相反地,伊藤卻為了她而義無反顧放棄了自己所追求的東西。對比之下,更加顯得伊藤的愛是那麽的偉大、那麽的珍貴。這也讓她更堅定了要與伊藤共進退,誓死保護好伊藤的決心。


    艾希莉對伊藤說道:“我想,你們兩個應該既不是‘宇宙教’的信徒,也不知道‘宇宙教’的這個所謂的人類進化計劃,對吧?不然的話,傑森·埃文斯也不會錄下這樣的一段視頻來給李清。”


    伊藤此時頭腦混亂之極,他茫然地點了點頭,表示默認。


    艾希莉接著說道:“伊藤,你也看到了,事情並不像你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希爾並不比我們好,他也隻是在利用你罷了。你覺得我們不是好人,可我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美國的國家安全,最終所影響到的,充其量也不過是國與國之間的利益關係而已,但希爾就不一樣了,他顯然有著更具野心的想法,最終可能會威脅到整個世界的安全。因此,我希望你不要再維護希爾了,他不值得你這麽做。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們,讓我們共同合作,一起去搞清楚希爾那個家夥究竟想做什麽吧。”


    伊藤知道,事已至此,自己的所有希望都已經宣告破滅了,美國政府終將會得到蟲洞傳輸技術,而他原來寄予厚望的希爾又另有意圖,可以說,他想讓世界和平使用的蟲洞傳輸技術的夢想已經徹底沒戲了。對於他來說,這是一個無比殘酷的事實。雖然他內心極其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可他根本無能為力,也無法改變。如今,他能做的,隻有兩害相權取其輕,盡力避免讓更可怕的事情發生。現在看來,比起美國政府,意圖可疑的“宇宙教”看起來確實更加難以捉摸,更具有危險性。因此,他猶豫了一陣之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好吧。我同意跟你們合作。但僅限於與希爾和‘宇宙教’有關的事情,不包括蟲洞傳輸技術。”


    艾希莉說道:“沒問題。你能想通,這實在太好了。你的情報對我們至關重要,我相信有了它們,我們很快就可以調查出真相來。”


    隨後,伊藤和李清便開始配合美國政府對希爾和“宇宙教”的秘密計劃展開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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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節、謊言


    深夜。


    在秘密研究所的地上住宅裏,蕾娜正在杜德納教授的書房內,與杜德納教授秘密商量著關於希爾(蓋倫)的事情。


    杜德納教授將一份蓋倫的身體檢查報告遞給蕾娜看,並且憂心忡忡地說道:“‘先知’頭部摔傷時,造成了腦震蕩,腦幹網狀結構輕微受損,可能由此引發了某種意識障礙。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導致‘先知’身上原本雙重人格的特征暫時受到了抑製,目前隻能以蓋倫的單一人格形式出現。所以我們之前試了那麽多次,都沒能喚醒先知的人格。這種情況恐怕要等到蓋倫的大腦完全康複了之後才會結束。這個過程快的話要花上數周時間,慢的話甚至要好幾個月。”


    蕾娜撇了撇嘴說道:“真夠糟糕的。希爾可是操控一切的人,隻有他才能順利推動計劃繼續進行。他不出現的話,一大堆問題都解決不了。”


    杜德納教授歎氣說道:“那也沒辦法。我們眼下隻能把我們能做的事情先做好,盡快完成特殊基因移植的研究工作。之後的事情,等‘先知’恢複了再說吧。”


    蕾娜說道:“按照目前的進度,大概一個月左右就能完成研究。希望那個時候,希爾會恢複過來,不然的話,接下來的人體臨床實驗就得靠我們自己想辦法搞定了,那可是件麻煩的事情。”


    杜德納教授說道:“嗯,但願如此,希望‘先知’能早日恢複。話說迴來,現在最頭痛的問題是,我們該怎麽向蓋倫解釋呢。‘先知’這麽長時間以來,不惜冒著身體衰弱的風險,也要壓製住蓋倫人格,不讓他出現,就是因為擔心蓋倫知道真相後,會跑出來阻礙我們的計劃。所以,我們是絕對不能告訴蓋倫真相的。


    而且,我們也千萬不能刺激他,因為‘雙重人格’的恢複不單隻與生理因素有關,還跟心理因素有關,如果他對‘先知’的行為活動有所懷疑的話,可能會對‘先知’的人格產生更為嚴重的抑製影響。”


    蕾娜皺眉說道:“這可不好辦。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隻能試著用希爾忽悠伊藤的那套說辭,去忽悠蓋倫了。至於他信不信,那就不好說了。尤其是關於‘宇宙教’的事情,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蒙混過去的。


    而且,我估計以蓋倫那種迂腐保守的個性,要是知道希爾背著他創建了一個龐大宗教,哪怕我們告訴他這是一個充滿善意的宗教,他恐怕也要嚇得半死。”


    杜德納教授想了想後,說道:“那我們就不要跟他說‘宇宙教’是一個宗教,就說它是一個推進科技發展的ngo(非政府組織)吧。反正蓋倫進入長期休眠之前,他與‘先知’成立的慈善基金會,就曾經資助設立過許多這種類型的ngo。而且,他自己也參加過不少ngo舉辦的活動。這樣說的話,他應該能夠接受。”


    蕾娜說道:“這個主意不錯。隻要你讓研究所裏的所有人都保持統一口徑,然後我再讓拉吉不要在蓋倫麵前亂說話,蓋倫那個笨驢應該是看不出什麽破綻來的。”


    杜德納教授點頭說道:“好,那就這麽定吧。我們現在分頭行事,去跟研究所的人和拉吉溝通好,然後給蓋倫一個解釋,盡快穩住蓋倫。”


    蕾娜說道:“嗯。”


    隨後,杜德納教授把研究所裏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召集起來,告訴他們有關希爾具有雙重人格的事情,並叮囑他們不要把“宇宙教”的真實性質告訴蓋倫,以免影響希爾的恢複。同樣地,蕾娜也找到了拉吉,說了一模一樣的事情。


    兩人安排好所有事情後,便按照商量好的方案,由蕾娜給蓋倫講述他陷入長期休眠狀態之後,希爾帶領著團隊所經曆過的各種“冒險經曆”。(其中,蕾娜所說的大部分內容,都與現實發生的一致。但涉及到一些關鍵敏感的信息時,蕾娜要麽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要麽含糊其辭糊弄過去,就是沒有告訴蓋倫事情的真相。)


    蓋倫一邊聽著蕾娜的講述,一邊心情跌宕起伏。


    聽完希爾這些驚險萬分的經曆後,蓋倫心裏五味雜陳,思緒激蕩,久久難以平複。


    一方麵,蓋倫對希爾的所作所為是有些生氣的。他沒有想到希爾竟然完全沒有跟自己商量之下,就擅走上了一條這麽激進的道路,做了這麽多危險的事情,以至於自己不僅成了國際通緝犯,還受了重傷,不禁覺得希爾行事有些過火,對自己也不夠尊重。


    (由於希爾團隊在瑞士被指控的“與恐怖組織勾結”和“綁架強奸黑澤姬”的嫌疑罪名並沒有洗清,再加上強行入侵r和挾持裏麵工作人員的罪名罪證確鑿,因此,國際刑警組織協助瑞士當局發出了對希爾團隊的“紅色通緝令”,在全球範圍內通緝希爾團隊。)


    但另一方麵,蓋倫也很清楚,蟲洞傳輸技術和特殊基因移植相關的新醫療技術確實是兩項具有革命性的偉大技術,能夠為整個人類的生活水平帶來巨大的提升。而按照蕾娜的說法,希爾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促成這兩項技術發展,希望這兩項技術在這世界上被和平使用。所以,說到底,希爾還是遵循了自己想造福人類的美好初衷,出發點還是與他的想法一致的。因此,他還是能夠理解希爾為什麽要做這些事情,盡管對希爾有些埋怨,還是選擇了原諒希爾,甚至多多少少有些感激希爾為了自己而不惜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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