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半個時辰之後,圍繞著蕭北夢攀談個不停的人終於散開,再先後離去。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女修們,離去的時候,俱是一步三迴頭,戀戀不舍,並眼波流轉,不斷給蕭北夢發送信號。


    佟千鶴一直沒有離去,他在三位扈從的簇擁下,靜靜地站在不遠的地方,淺笑看熱鬧。


    直到所有人都離去後,他才緩步走到了蕭北夢的身邊,輕歎一聲,道:“年輕真好啊!尤其是你這種肉身強悍的念修,特別招人稀罕。嘖嘖,再加上你又生了這麽一副好皮囊,還真讓人羨慕。


    不過,青陽,你可得悠著些。


    帝國西境呐,乃是風氣最開放的地方。雖然連年戰亂不休,但卻仍舊是最令男人們流連忘返的地方。”


    說話之時,佟千鶴微微眯起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似乎在追憶那一去不複返的馴馬摘花的崢嶸歲月。


    看到佟千鶴的追憶神態,蕭北夢不自覺地想到了塗見青,腦海中更是立馬響起了一段話:我不跟你吹牛,老塗我今年一百有二三,每天早晨還能一柱擎天!


    蕭北夢怔怔地看著佟千鶴,嘴角微微上翹起來。


    “青陽,我是過來人,有著血淋淋的教訓,我可得告誡你,你越是招人稀罕,就越要謹慎,隻有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你才能長長久久地灑脫。”佟千鶴背起手,緩緩向著前方走去,並向著蕭北夢揮了揮手。


    ……


    片刻之後,蕭北夢跟隨佟千鶴來到了黑駝殿東邊的一座幽靜偏僻的庭院當中。


    一直簇擁在佟千鶴身邊的三位男子守在了門口,沒有跟著進去。


    佟千鶴親自給蕭北夢沏上了茶,並淺淺地斟上,一臉希冀地說道:“快嚐嚐,這可是上好翠玉毫,我好不容易才得了幾兩,不是一般人,我可舍不得拿出來呢。”


    “翠玉毫?”


    蕭北夢忍不住疑惑出聲。


    翠玉毫乃是東河道名茶,怎麽黑沙帝國也有?


    而且,蕭北夢看了看茶色,以及形態,聞了聞香味,確定這是東河道的翠玉毫無疑。


    隻不過,佟千鶴的翠玉毫泡出來的茶,茶色不夠透亮,綠色也現老氣,不夠嫩,算是翠玉毫當中品質較低的。


    蕭北夢在天順的時候,不怎麽喝茶,但一旦去喝,絕對不會喝這種低下品質的翠玉毫。


    “翠玉毫,這名字取的,真是到位!你肯定沒有聽過這種茶葉吧?”


    佟千鶴看到蕭北夢臉上的疑惑表情,明顯會錯了意,滿是得意與神氣地看著蕭北夢,揚著腦袋說道:“翠玉毫可是聖朝那邊的名茶,我可是幾經周折才弄到了一些,金貴著呢。絕對的上上品,千金難買!”


    蕭北夢像看土包子似的看著佟千鶴,問道:“你的這些上上品的茶葉有多貴?”


    “一千兩銀子一兩,有價無市,沒點身份和地位,根本買不著!”佟千鶴臉上的得意神情更加濃鬱了。


    蕭北夢當即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震撼之色。


    在東河道,像佟千鶴的這等品質的翠玉毫,三兩銀子一兩就是頂天的價格了。


    沒想到,一到黑沙帝國,身價竟是直翻數百倍,而且還有價無市,令人難以置信。


    蕭北夢不由得生起了一個念頭:若是從東河道運上幾車茶葉過來,還不得換上一座銀山迴去。


    當然,他也知道,這很不現實。翠玉毫之所以在黑沙帝國賣出天價,是因為稀缺。一旦多了,價格自然會落下去。


    而且,不管是運茶葉過來,還是運銀子迴去,以當下的形勢來看,都是極難極難的事情。


    “別驚訝了,貴是貴了些,但這茶葉值這個價。我可是催了唿延連山好幾年,才弄了這麽點茶葉過來,雖說沒花多少銀子,但一張老臉可是全擱這事裏頭去了。”佟千鶴輕輕地呷了一口茶,一臉的享受模樣。


    蕭北夢就猜到,佟家和唿延家的關係不錯,唿延連山駐守在漠北之上,佟千鶴要弄到東河道的茶葉,肯定是走了唿延連山的路子。


    “快嚐嚐啊,涼了就失了味道。”佟千鶴看著蕭北夢呆愣著沒動,便出聲催促。


    蕭北夢端起茶,輕輕地品了一口,入口澀感明顯,果然品質不高。


    “怎麽樣?”


    佟千鶴眼神熱切地看著蕭北夢,滿臉的希冀之色。


    “不錯,千兩銀一兩茶,值,您老的麵子沒白賣。”蕭北夢違心地恭維著。


    佟千鶴當即紅光滿麵,直誇蕭北夢能識貨有眼力。


    茶過三杯,佟千鶴開始談正事,“霜凜的眼光果真不錯!青陽,你有膽有識,念修天賦絕頂,又天生一副好體魄,與你合作,我們不準還真能將聖子給扳倒。”


    “大長老,能不能自信一點?不是不準,是一定。”蕭北夢輕輕一笑。


    因為佟千鶴與塗見青有那麽幾分相似的地方,蕭北夢對佟千鶴明顯親近,說話也自然隨意起來。


    “對,是一定!”


    佟千鶴哈哈一笑,繼而問道:“你現在的念力境界,應該已經不止五品吧?如果隻是五品,恐怕擋不住那錯海的那一擊。”


    “大長老慧眼如炬,在來聽風城的路上,我的修為稍稍有些進步。”蕭北夢嘿嘿一笑。


    “隻是稍稍麽?那錯海可是八品巔峰的修為境界,一身念力直追九品念修,你即便是六品念修,恐怕也擋不住。”佟千鶴的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蕭北夢,似乎想要看穿蕭北夢身上的秘密。


    蕭北夢燦然笑道:“我說實話,比稍稍多那麽一點點。”


    “不老實。”


    佟千鶴輕歎一聲,“不愧是天品上等的修煉天賦,隻要有好的功法,有足夠的資源跟進,這修為境界便是蹭蹭地往上漲,若是我所料不錯的話,你現在的修為境界不是七品,就是六品巔峰。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你就把修為拔高了一個大境界。如此速度,實在不敢想象。”


    蕭北夢笑而不語,他心中在想著,若是佟千鶴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八品的修為,不知道又該是如何一副表情。


    “青陽,你現在改修了《觀海經》,又有培念丹相助,再加上你天品上等的天資,後續的修煉速度會極快,但是,你一定不能光圖快,還得每一境每一境地夯實築牢,隻有基礎牢固,才能有更高的成就。


    切莫因為你的起步稍稍晚了一些,便一味的貪圖眼前的快,最後白白浪費了你的天資。”佟千鶴輕聲提醒。


    “多謝大長老的忠告,青陽必當謹記於心。”蕭北夢朝著佟千鶴拱手行了一禮。


    佟千鶴擺了擺手,道:“一點經驗之談而已,不值一提,你不要如此客套。我們現在乃是合作夥伴,你的實力越強大,我們扳倒聖子的把握便越大,我自然是希望你越強大越好。”


    說到這裏,他皺起了眉頭,“青陽,今日之事,你稍稍有些魯莽了。你應該先聯係我,而不是直接和毛獻壽對上。


    毛獻壽可不是個講規矩的人,若非我收到消息及時趕到,後果將不堪設想。”


    “大長老說的是,今日是我欠考慮。”


    蕭北夢嘴裏如此答應著,心裏卻是在想:我在臨河城的時候,可是多次果斷地拒絕了唿延連天和佟霜凜的幫助。若是一來到聽風城,就主動去求你幫忙,不等於在啪啪地扇自己的臉麽?我也是要麵子的。


    “不過,你還真別說,今日看到毛獻壽吃癟,我的心裏別提有多舒坦!”佟千鶴哈哈大笑起來。


    笑畢,他的神情漸漸嚴肅,一本正經地說道:“青陽,你這迴算是把毛獻壽給得罪死了,依照我對他的了解,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這不是有您老在麽?”蕭北夢嘿嘿一笑。


    “青陽,你可別低估了毛獻壽,他今日之所以落了下風,隻不過是還顧著大局,還顧了些許臉麵。若是他不管不顧,即便是我,恐怕也攔不住他。”佟千鶴的神情甚是凝重。


    蕭北夢點了點頭,繼而問道:“大長老,今日站在毛獻壽身邊的那位生著鷹鉤鼻的黑袍老者是何人?”


    佟千鶴稍稍有些詫異地說道:“你為何單單留意上了他?”


    “我能感覺到,此人對我有著明顯的敵意。”蕭北夢輕聲迴應。


    佟千鶴眉頭一皺,道:“此人名叫吉源,乃是總殿大執事,上個月才來到聽風城,正是負責你們這些從其他分殿趕來的念修的事務。”


    “這就奇怪了,我能肯定,我今日與吉源是第一次見麵,無冤無仇的,他為何對我有如此大的敵意?”蕭北夢疑惑不解地問道。


    佟千鶴稍作思索後,緩聲道:“可能隻有一個原因,那便是毛少傑。我聽到風聲,吉源似乎有意撮合他的孫女和毛少傑。”


    蕭北夢恍然大悟,“我說呢,沒招他沒惹他的,這個老梆子卻是對我虎視眈眈的,原來我揍了他的準孫女婿。


    不過,毛少傑這小子天天帶著烏莉招搖過市的,吉源這個老梆子怎麽還眼巴巴地把自己的孫女往火坑裏推呢,……。”


    “你的聲音能再大一點麽?生怕吉源聽不到?”


    佟千鶴連忙將蕭北夢打斷,並歎氣道:“你可能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你現在已經在聽風城黑駝殿報到,你接下來的任務將由吉源和毛獻壽全權安排。如今他們對你滿懷敵意,十有八九會在這件事情上對你使陰招。”


    蕭北夢心中暗歎:麻煩,還真不是個東西,你越想離它遠一點,它越是要往你的身上拱。


    “我猜想,這兩老個梆子現在估摸正合計著要把我送到最危險的地方,借白駝殿的手,把我給除去呢。”蕭北夢低聲說道。


    還真別說,蕭北夢隨口一說,被他給說中了。


    此際,在聽風城黑駝殿的一處裝修奢華的屋內,兩位老者正在品茗輕談,正是毛獻壽和吉源。


    而在兩人的身邊,左右兩邊都坐著一位長相可人,衣著暴露的年輕女子,正在給他們捏腿揉腰。


    “吉老,青陽這小子留不得。”毛獻壽在說到蕭北夢的時候,幾乎是咬牙切齒。


    吉源緊摟住身邊女子的纖纖細腰,點了點頭,道:“先不說他傷了少傑的事情,我從第一眼看到這個青陽,便發自內心的厭惡,我總覺得此人留不得。”


    毛獻壽麵露喜色,他以為要說服吉源對蕭北夢下手,得花費一番口舌,沒想到吉源對蕭北夢也有殺心。


    “吉老,看佟千鶴今天的架勢,是要力保青陽,我們若是在明麵上動手,恐怕不容易。”毛獻壽試探地說道。


    “青陽出自臨河城分殿,而臨河城分殿在眾多分殿當中隻能算是末流。像青陽這種體魄堪稱變態的人物,臨河城分殿的佟霜凜必然極為的倚重,她此番將青陽派遣來聽風城,肯定是希望青陽能夠在帝國西境立下大功勞,為臨河城分殿揚名,從而給她鋪平晉升之路。”


    吉源一番分析後,沉聲道:“佟千鶴要保青陽,多半是受了佟霜凜的托付。”


    毛獻壽稍稍皺起了眉頭,低聲道:“佟千鶴在聽風城數十年,又極是擅長籠絡人心,在聽風城神殿當中黨羽眾多,他若是鐵了心地要護佑青陽,我們要除去青陽,麻煩不小。”


    吉源瞟了毛獻壽一眼,麵現譏諷之色地說道:“麻煩自然是有一些,但若是毛殿主態度堅決,在聽風城之中,你要殺青陽,誰能擋得住?


    你之所以躊躇不決,還想著借我的手,無非是不想和佟千鶴徹底的撕破臉皮。”


    毛獻壽的臉皮果然是久經曆練,盡管被吉源當麵戳穿的小心思,卻是沒有半分的難為情,反而笑著道:“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吉老的一雙慧眼!


    吉老,不是我不想和佟千鶴徹底的撕破臉皮,是我不敢。佟家身為帝國四大家族,家大業大,可不是我所能抗衡的。若是惹惱了佟家,他們有一百種方法除掉我。


    我若隻是孤家寡人,倒也不怕,但我拖家帶口的。佟家若是決心對我動手,我們整個毛家估摸都在劫難逃。


    吉老也不要笑我膽小怕事,形勢比人強,佟千鶴身後站著龐大的佟家,他以大長老的身份對我這個殿主指手畫腳,我也沒有辦法,隻能忍著受著。”


    吉源輕輕一揮手,讓在屋內伺候的女子們悉數離去後,沉聲問道:“毛殿主,你還不肯做出決定麽?你可知道,你能一直坐穩聽風城殿主之位,可是聖子在替你頂住壓力。若非如此,佟千鶴恐怕早已上位。


    如今,聖子即將掌控神殿,佟家的結局已經注定,要麽臣服,要麽消亡,這已經是大勢所趨。


    你現在選擇投靠聖子,乃是最佳的時機與選擇。若是再猶豫不決,悔之晚矣。”


    毛獻壽麵露難色,低聲道:“吉老,能得聖子青睞,這是毛獻壽萬分的榮幸。


    但是,您讓我在這個時候對佟千鶴動手,讓我頗有些為難。現在白駝殿雖然遭受重創,但遠沒有到敗亡的地步。我們聽風城神殿若是突然內亂,不就給了白駝殿喘息的機會麽?”


    “白駝殿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蹦躂不了幾天。在聖子看來,現在打擊佟家在神殿當中的勢力,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聽風城分殿在神殿當中,舉足輕重,佟家的手必須得從聽風城分殿挪開。


    你全力出手,聖子會為你兜底撐腰。聖子已經承諾,若是事成,你的地位,絕對不會止步於一個分殿的殿主和總殿的一位普通長老。”吉源的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毛獻壽。


    毛獻壽的臉上現出了猶豫之色,最後說道:“吉老,就不能再等一等麽,我現在還沒有做好準備。”


    “再等等?毛殿主,聖子已經給了你兩年的時間。你還要再等等,難道是想等著聖子坐上了殿主之位?”


    吉源冷笑一聲,“等聖子坐上了殿主之位,你覺得,他還需要你出力麽?毛殿主是聰明人,你我在聖子的眼中,都不過是棋子而已,唯一的衡量標準便是價值。你不趁著自己價值最大的時候,為自己獲取最大的利益,難道要等到沒了價值的時候?到時候,你恐怕連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


    毛獻壽的臉色終於大變,吉源今天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證明聖子已經對他失去了耐心。


    “毛殿主,你應該知道我的誠意,我願意把我的孫女嫁與少傑,便是將我們吉家和你們毛家綁在了一起,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吉源似乎擔心把毛獻壽逼得太急,便把語氣稍緩,輕聲道:“你試想一下,聖子登位,佟家、唿延家、富家和包家若是不臣服,就隻有破滅的下場。這四大家族一旦破滅,就會有新的家族崛起,難道,你就不希望你們毛家能夠更上一層樓,取代這四大家族麽?


    如今,這是絕佳的機會,你隻要將佟家在聽風城分殿的勢力連根拔除,將來,你們毛家便能取佟家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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