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錯覺終究是錯覺。


    毛獻壽希望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其他人的反應與他的心腹們截然不同,沒有一個人點頭。


    這些人當中,絕大多數的人在毛獻壽將目光投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扭頭過去,絕對不與毛獻壽的目光接觸,不接收他的信號。


    而剩下的人,有人抬頭看天,有人低頭看腳下的螞蟻,有人明顯憋著笑、把一張臉憋得通紅。


    毛獻壽感覺老臉被狠狠地鏟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同時,他也怪自己老糊塗了,自己的兒子什麽德行,當老子的能不知道,還在這裏嘴欠地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毛獻壽雖然自己鏟了自己的臉,但麵上卻是沒有半分的尷尬,因為他的臉皮足夠的厚。不然,也教不出毛少傑這樣有口皆碑的兒子。


    “青陽,你也看到了,我們黑駝殿所有人都認可少傑的人品,你再如何誣陷,都是徒勞!來人,將他擒拿,若是敢反抗,就地格殺!”


    聽風城黑駝殿乃是毛獻壽的地盤,他鐵了心要殺蕭北夢,哪裏還管證據充不充分,現在完全連借口都不要了,隻想著早些將蕭北夢斬殺,免得時間往後拖,節外生枝。


    正在這個時候,人群迅速分開,一位白須老者在三位中年男子的簇擁下來到了當場。


    “大長老!”


    圍觀的人群見到白須老者出現,紛紛向他行禮打招唿。


    毛獻壽看到白須老者到來,卻是不自覺地把眉頭皺了起來。


    那些正要對蕭北夢動手的黑駝殿高手們也在同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目光投向了毛獻壽,等待指令。


    “你們還愣著做什麽?趕緊執行神殿律法!”毛獻壽直接下達了命令。


    隻是,他的話音剛剛落下,白須老者卻是說話了。


    “殿主,且慢。”


    白須老者朝著毛獻壽微微拱手,並說道:“方才,我還沒進到神殿,便聽到了震耳欲聾的聲音。”


    說到這裏,他轉頭四顧,問道:“青陽是哪一位?”


    蕭北夢聞言,昂首答道:“臨河城黑駝殿三星念師見過大長老。”


    “年輕人,你的嗓門還真是不小,我還沒進神殿,隔著幾條街便聽到了你的聲音。”白須老者上下打量著蕭北夢,嘴角帶笑。


    看到白須老者嘴角的笑容,蕭北夢秒懂,當即心頭大定,並說道:“晚輩方才若是驚擾到了大長老,還請大長老見諒。隻不過,晚輩方才遭逢不平不公的待遇,心中塊壘板結,實在是不吐不快。”


    “哦,你遭遇了何種不公平待遇,可否說與我聽聽?若是實在有不公之處,老夫身為聽風城黑駝殿大長老,自然會為你做主,不會讓你們這些支援聽風城的念修們寒心。”大長老的臉上仍舊掛著笑,但周圍的人俱是聽出了他話語中的弦外之音。


    “多謝大長老給晚輩一個申辯的機會。”


    蕭北夢朝著大長老恭敬地行了一禮,正要將事情的原委講述出來,卻見到毛獻壽往前走出一步,問道:“大長老,你今日不是要與城主商議事情麽?”


    大長老微微一笑,道:“我已經到了城主府,不巧城主突逢極其重要的事情,我要與他商議的事便隻好往後壓一壓了。”


    堂堂神殿大長老已經去到了城主府,聽風城城主即便有天大的事情,也得悉數推掉,好好地接待大長老,哪裏敢讓大長老白跑一趟。


    毛獻壽心知肚明,大長老突然迴來,十有八九是聽到了什麽風聲。


    “大長老辛苦了。”


    毛獻壽微微一笑,道:“青陽傷了少傑,眼前的事情,乃是我的家事,就不勞大長老費心了,我親自來處理。”


    大長老點了點頭,道:“殿主親自處理此事,我自然放心。隻不過,青陽受總殿調令過來支援我們聽風城分殿,可不單純是殿主的家事。同時,此事關係到總殿,事關重大,我身為分殿大長老,若是不在神殿,倒也罷了,但我現在身在現場,不去過問,怕是有些不太妥當。不然,一旦總殿日後追問起來,我逃不脫一個失職的責任。”


    毛獻壽聞言,眉頭一皺,道:“此事已經審問明白,少傑前往風平村捉拿白駝殿的探子,青陽無故對其進行挑釁,還趁著少傑不備進行偷襲,將少傑打成重傷。


    青陽以下犯上,還百般狡辯,甚至誣陷少傑,如此惡賊,依照神殿大律,當廢去魂海,斷去四肢!


    動手,將他擒下!若是敢反抗,就地鎮殺!”


    一幹黑駝殿的高手聞言,就要動手。


    “等一等!”


    大長老再次出聲,並對著毛獻壽說道:“殿主,青陽現在已經身在神殿當中,若是他有罪過,必定逃不過懲處。隻不過,我聽他的語氣,似乎有天大的冤屈。


    我們聽風城神殿向來獎懲分明,乃是各個分殿效仿的典範。青陽雖然不是我們分殿的人,但他若是觸犯了律法,我們絕對不會輕饒他。但是,在懲處他之前,我們也得讓他心服口服。如此一來,我們對總殿也有個交代。”


    說到這裏,大長老將目光投向了周圍的人群。


    隨即,人群中立馬有人響應:


    “大長老言之有理,我們應當讓青陽心服口服。”


    “大長老所言極是,我們聽風城分殿應當有大殿風範!”


    ……


    毛獻壽知道,自己想要快刀斬亂麻地將蕭北夢給斬殺,已是不能,便稍稍一抬手,製止了人群中的聲音,沉聲道:“本殿主也讚同大長老的意見。


    青陽,本殿主便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還不能自證清白,今日不管是誰,也保不了你。”


    這番話,毛獻壽完全是說與大長老聽的。


    大長老微微一笑,而後對著蕭北夢說道:“青陽,既然殿主給到了你機會,你便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若是添油加醋,顛倒是非,我定然不會饒你。但你若真是受到了不公待遇,我會替你做主,今日誰也動不了你!”


    一個“誰也保不了你”,一個“誰也動不了你”,聽風城黑駝殿的殿主和大長老這是直接杠上了。


    圍觀在一旁的黑駝殿眾人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麵,一個個神色如常,沉默不語。


    蕭北夢沒有想到,事情居然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因為自己,聽風城黑駝殿竟然有了起內訌的勢頭。


    想想白駝殿的雲潮,再看看黑駝殿的烏煙瘴氣,蕭北夢知道,黑駝殿的強盛恐怕隻是暫時的。


    同時,他的心中也在暗暗猜測大長老的意圖,無緣無故的,大長老絕對不會因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其他分殿的小念師與毛獻壽撕破臉皮。


    要麽,他是佟家的人;要麽,他與毛獻壽的矛盾由來已久,今日隻不過是借機向毛獻壽發難,讓毛獻壽難堪、下不來台。


    不過,不管大長老是何意圖,對蕭北夢而言,都是極為有利的。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將那日發生在風平第一店之中的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遍。


    “青陽,你還是這套沒有人證的汙蔑說辭,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毛獻壽冷哼出聲。


    “毛殿主,你的人證恐怕也經不起推敲!”蕭北夢針鋒相對。


    眼瞅著兩人又要重複之前的爭吵,大長老清了清嗓子,將目光投向了毛獻壽,輕聲道:“殿主,少傑也是當事人,何不將他請出來,讓他與青陽當麵對質?”


    毛獻壽當即把臉一黑,怒聲道:“青陽這個惡賊打斷了少傑二十多根骨頭,沒有十天半月的時間,少傑根本下不了床。”


    場中眾人聞言,齊齊一愣,他們也都知道毛少傑在風平村吃了虧,但卻是不知道,毛少傑居然被打得如此淒慘。


    同時,有為數不少的人,眼中分明現出了幸災樂禍的神情。


    由此可見,毛少傑在聽風城黑駝殿的確是“有口皆碑”。


    “少傑來不了,但烏莉當時也在現場,也遭了青陽這個惡賊的毒手!”毛獻壽轉頭看向了烏莉。


    烏莉不敢麵對蕭北夢的鋒利眼神,但感受到毛獻壽的目光之後,她不得不硬著頭皮走了出來,對著大長老恭敬地行了一禮,道:“大長老,烏莉當時的確在現場,親眼看見青陽無故挑釁少殿主。”


    蕭北夢眼神微寒,恨不得再一次將烏莉給提拎起來,在她還沒有消腫的臉上,再抽上幾個大嘴巴子。


    大長老點了點頭,低聲道:“烏莉,你將當時的情形,詳細地說上一遍。”


    烏莉不自禁地抬眼看向了毛獻壽,看到毛獻壽微微頷首後,立馬眼中現出了水霧,聲音哽咽地說道:“大長老,您可一定要給烏莉做主啊,當時,青陽這個惡賊看上了我的姿色,對我百般糾纏,見我對他不搭不理,他便將恨意惡念對準了少殿主,對少殿主百般挑釁,少殿主向來溫文有禮,始終對青陽笑臉相迎,並好言相勸。


    怎料,青陽這惡賊不但不領情,反倒趁著少殿主不防備,對少殿主突下狠手。少殿主在猝不及防之下,才被他打傷。


    而且,青陽這個惡賊在傷了少殿主之後,還想要輕薄於我,我誓死不從,遭了她的毒打。


    大長老,您看看我的臉,就是被青陽這個惡賊給打的。”


    言罷,烏莉大聲號啕起來,哭得淒慘萬分,口中直求大長老為她主持公道。


    蕭北夢看到烏莉的表演,連鼻子都要氣歪了。他氣烏莉的顛倒黑白,更氣烏莉居然汙蔑自己垂涎她的美色。


    對於這一點,蕭北夢簡直是無法容忍。當年,墨梅、雲水煙、鳳離、淩未央等等絕色美人,一個個都向他坦露心跡,他都沒有趁機下嘴,豈會垂涎區區一個烏莉。


    這是侮辱,這是對蕭北夢赤.裸裸的侮辱。


    而且,烏莉的話完全經不起推敲,場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清楚毛少傑是一個什麽尿性,他被挑釁了,還會對蕭北夢好言相勸,笑臉相迎?同時,在聽風城的地界上,隻要腦袋沒被門給夾了,誰會主動去招惹毛少傑?


    “青陽,你如何解釋?”大長老麵無表情地將目光從烏莉的身上收迴,看向了蕭北夢。


    蕭北夢壓抑住內心的怒火,問道:“烏莉,你敢對天發誓,你方才所說,不是在撒謊?”


    麵對蕭北夢的鋒利眼神,烏莉頓時止住了哭聲,又準備躲到毛獻壽的身後去。


    隻是,在毛獻壽將目光掃向她時,她立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而後硬著頭皮說道:“發誓就發誓,我有何不敢?”


    說到這裏,烏莉舉起了右手,神情鄭重地說道:“我烏莉對天發誓,我方才所說絕無半句虛言!若是有虛,我將不得好死!”


    蕭北夢冷笑出聲:“烏莉,看來,誓言對你而言,連屁都不如,我問你,……。”


    “青陽,烏莉敢發誓,你現在還有何話要說?受死吧!”毛獻壽不等蕭北夢把話說完,便急不可耐地出聲,並且還催動念力,準備親自動手,要置蕭北夢於死地。


    大長老卻是搶先一步擋在了毛獻壽和蕭北夢的中間,輕聲道:“殿主,還請稍等片刻,讓青陽把話說完。”


    蕭北夢往前站出一步,眼睛逼視著烏莉,冷聲道:“你剛才說,是我挑釁在先,而且還偷襲了毛少傑?”


    烏莉聽到蕭北夢的問話,心頭升起了不妙的感覺,但是,似乎昧著良心發了誓之後,她的膽氣也壯了幾分,沒有多做考慮地把頭一揚,直視著蕭北夢,高聲道:“你若不是靠著偷襲,能傷得了少殿主?”


    蕭北夢冷冷一笑,道:“謊話連篇,我要傷毛少傑,何需偷襲?”


    烏莉心中有些不安起來,她當時和沙朗一起,親眼看見毛少傑動手在先,卻被蕭北夢一拳打得昏死過去。


    但是,毛少傑在清醒過來之後,再次告誡烏莉和沙朗,一定要對外說,自己是受了蕭北夢的偷襲。


    毛少傑天賦超人,從小到大,身邊全是誇耀與恭維,也就養成了眼高於頂的性子,他如何能讓別人知道,自己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三星念師給一拳打暈過去。


    “區區一個五品念師,即便再如何天生皮糙肉厚,若是不靠著偷襲,能傷得了少傑?還敢在這裏大言不慚!”


    毛獻壽冷著聲音,眼中殺機迸射地盯著蕭北夢,繼而轉頭看向了大長老,沉聲道:“大長老,此惡賊已經無言可對,隻能在這裏大放厥詞,是不是該定他的罪了?”


    在蕭北夢的調令裏麵,清清楚楚地寫著:青陽,五品念修,天生體魄強健。


    毛少傑乃是地品上等的念修天賦,不到二十歲便成為了八品念修,是黑沙帝國年輕一輩當中的佼佼者,是毛獻壽的驕傲。


    對於蕭北夢偷襲毛少傑、才使得毛少傑受傷的說法,毛獻壽深信不疑。


    “毛殿主,你認為我是在大放厥詞麽?”


    蕭北夢微微抬頭,目光直視著毛獻壽,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擊敗毛少傑,何需用偷襲的手段?毛殿主若是不信,你可以從場中隨便挑選出一位八品念師出來,我若是不能正麵將其打敗,便直接認罪,任由毛殿主處罰!”


    此話一出,滿場震驚,就連大長老也是有些錯愕,並同時皺起了眉頭。


    “哈哈,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青陽,我看你是失心瘋了。不過,本殿主處事向來公允,既然你提出如此要求,本殿主便滿足你的心願!”


    毛獻壽哈哈大笑之後,將目光投向了身後一位生著一雙吊梢眉的高瘦男子。


    吊梢眉的高瘦男子會意,抬腳而出,站定在了蕭北夢身前約莫二十步的位置,神情不屑地盯著蕭北夢。


    看到吊梢眉男子出戰,圍觀的眾人當中,立馬想起了竊竊私語:


    “那錯海可是八品巔峰的修為,而毛少傑隻是初入八品,雙方實力差距不小。”


    “殿主讓那錯海出戰,直接將難度提高了一大截,這對青陽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青陽這小子年紀不算大,但狂勁不小,竟敢在我們這裏叫囂,就讓那錯海給他好好地上一課,讓他知道什麽叫天高地厚!”


    ……


    “殿主,那錯海乃是八品巔峰的修為,而少傑去年才晉入八品,你讓那錯海與青陽對戰,是不是有些不太妥當。”大長老低沉出聲。


    “大長老,話可是青陽親口說的。他方才言明,場中的人,隻要是八品的修為,都可以。那錯海離著我最近,我便順手選了他。”毛獻壽臉上掛笑地說道。


    “殿主,那錯海隨時可能邁入九品,他出戰,我覺得對青陽有些不公平,體現不了我們聽風城神殿的大殿風範,我建議,殿主另選他人。”大長老低聲堅持著。


    毛獻壽眉頭一皺,當即不再掩飾心中的不滿和憤怒,冷聲道:“佟千鶴,你是我們聽風城分殿的大長老,可不是臨河城分殿的大長老,即便你的侄女是臨河城分殿的殿主,你也不用如此偏袒青陽吧?”


    蕭北夢聽到這裏,當即心中了然。佟千鶴乃是佟家的人,蕭北夢此際遇到麻煩,他自然會力保。


    於是,蕭北夢連忙朝著佟千鶴拱手行了一禮,高聲道:“原來大長老是殿主族中的長輩,青陽失禮了。


    多謝大長老關心,青陽方才既然已經把話拋了出去,就沒有食言的道理。殿主既然指定了那念師,不管那念師晉入八品有多長時間,是否已經是八品巔峰,青陽都不懼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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