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唿延連天的講述,蕭北夢心中感歎不已。


    他沒有料到,自己居然是黑沙帝國遠征漠北的導火索。同時,他也沒有想到,黑沙帝國對天順皇朝的局勢了解得如此的清楚。


    想來,黑沙帝國暗探早已深入天順各地,並且早就想著第二次突入漠北以南的富饒之地,隻等一個絕佳的時機。


    “時機固然不錯,但若是帝國進攻定北城的時候,蕭風烈在國家大義麵前,選擇暫時拋棄仇恨,支援定北城呢?”蕭北夢輕輕出聲,他自然不希望黑沙帝國在漠北用兵。


    唿延連天說不隱瞞還真是不隱瞞,幾乎沒有遲疑地說道:“聖子和皇帝陛下已經將此種情況考慮其中,在遠征正式開打之前,會先試探性地派出小股部隊進攻定北城,若是南寒軍選擇馳援,我們便暫緩戰事。若是南寒軍無動於衷,我們便會大軍壓境,全力攻打定北城。”


    蕭北夢聽到這裏,微微一笑,道:“那我還是選擇去西境征剿白駝殿吧,若是南寒軍一旦支援定北城,我去了漠北,不就白跑了一趟,錯失撈取功勞的機會麽?”


    唿延連天搖了搖頭,笑道:“若是南寒軍支援定北城,帝國軍隊便會先避其鋒芒,轉而將目標對準漠北三部和祥雲部,掃清這四股勢力,控製整個漠北,步步為營。


    漠北三部這些年雖然刻意避開著帝國軍隊,不敢與帝國軍隊為敵,但是,他們留在漠北,終究是個隱患。


    故而,你隨我去漠北,無論是蕭風烈支不支援定北城,都無需擔心功勞的問題。”


    蕭北夢最擔心就是祥雲部,如今,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他現在還真希望黑沙帝國攻打定北城的時候,南寒軍能不聞不問,以便黑沙帝國的軍隊無暇顧及祥雲部。


    戰火燒向天順,那些無辜的百姓肯定會立馬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但是,與之相比,蕭北夢更不願意祥雲部受難。


    更何況,不久之前,蕭北夢一路逃竄去漠北,沿途的百姓對他人人喊打,而最讓他心傷的是,數百蝶祠被毀,母親的雕像被一一推倒,深埋於廢墟當中。


    蕭北夢理解這些百姓的做法,但他的心中有恨有怨。


    “唿延將軍,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還是決定去帝國的西境,幫助神殿和帝國剿滅白駝殿。”


    蕭北夢努力壓抑住內心的紛雜念頭,麵帶淺笑地出聲。


    唿延連天眼見蕭北夢態度堅決,便輕歎一聲:“既然青念師主意已定,我便不再相勸。


    如今,在西境主持大局的帝國將軍當中,有我不少關係不錯的同僚和舊部,我稍後修書幾封,讓他們對你多加照拂,最好是不要派遣你加入到那些深入西境的戰鬥小隊當中。”


    “我也發動我們佟家在神殿中的力量,全力保障你的安全。”佟霜凜緊跟著接了一句。


    蕭北夢朝著唿延連天、佟霜凜先後拱了拱手,道:“唿延將軍、殿主,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


    不過,我去西境,是為了磨礪自身,以最快的速度提升修為和戰力。你們如此保護我,會使得我的磨礪效果大大降低。


    而且,你們如此做法,很可能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從而對我展開調查,以至於影響到我們之間的謀劃。”


    唿延連天聞言,點了點頭,道:“還是青念師考慮周全,既然這樣,我便不插手此事了。西境之行,兇險不小,青念師多多注意安全。”


    “青陽,既然你已經做出了決定,三日後,你便啟程前往帝國西境,屆時,會有人去朵家通知你。”佟霜凜接著出聲,眼神複雜。


    正事已經議定,三人便又開始寒暄起來,笑聲陣陣。


    時近午時,蕭北夢拒絕了唿延連天和佟霜凜的午餐邀請,下了閣樓,直接離開了黑駝殿。


    在蕭北夢離去之後,唿延連天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沉聲道:“霜凜,這個青陽桀驁不馴,可不是一個好控製的人。”


    佟霜凜點了點頭,道:“不是不好控製,是無法控製。他現今還隻是六品的修為,便敢與你動手,若是等他成長為大念師,又如何會甘心受你我兩家的擺布。”


    唿延連天眉頭輕皺,歎氣道:“自古人才多狂傲,若是青陽輕易就臣服,他也沒資格與我們兩家合作。


    隻有這樣的人,才有可能將聖子拉下馬,解除你我兩家的危機。”


    佟霜凜猶豫了一會,低聲問道:“唿延大哥,你在唿延家的地位遠超我在佟家的地位,想必知曉你們家的最終決策,可否說與小妹聽聽?”


    唿延連天眉頭輕抬,稍作猶豫後,道:“我們家族的最終決定,還要依靠我今日的判斷來做出。


    若是青陽能夠受控,在他將聖子拉下馬之後,我們便會全力支持他成為神殿的新聖子,再幫助他成為殿主,通過他來掌控神殿;


    若是青陽不能被控製,在聖子被拉下馬之後,他不會成為新的聖子。而且,他若是不知進退,家族會將其除去。”


    佟霜凜聞言,秀眉微蹙,歎氣道:“既然你們家已經有了決策,我猜測,我們佟家估摸也會是這個態度。若是青陽不甘心受我們兩家驅使,我們兩家便要違背合作約定了。”


    唿延連天微微一笑,滿不在乎地道:“對青陽一個人失信而已,比起你我兩家的昌盛繁榮,不值一提。”


    佟霜凜抬頭望向了窗外,幽幽地說道:“道理我豈能不懂,但是,此番合作,牽頭的是我,青陽日後要恨,定然會最恨我。”


    唿延連天轉身看向了佟霜凜,詫異地說道:“霜凜,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你現在的表現可遠非我熟悉的樣子。難不成,你這是假戲真做,對青陽生出了真情?”


    “唿延大哥,你莫要打趣我。”


    佟霜凜的臉頰不自覺地紅了起來,輕輕歎氣道:“我隻不過是有些過意不去而已。”


    唿延連天沒有再說話,但眉頭卻是輕輕地皺了起來,雙目之中現出了憂色。


    ……


    蕭北夢離開黑駝殿之後,並未立馬迴朵家,而是在臨河城的街上閑逛了一圈,而後去到了城外。


    沙蠍軍的主力部隊駐紮在城外,在城外紮起了綿延數十裏的行軍帳篷。


    蕭北夢出城,就是為了看一看沙蠍軍的陣容。


    沙蠍軍的統帥乃是黑沙帝國三虎之一的唿延連天,其戰力想必已經代表了黑沙帝國的最高水準。


    對於未來的極有可能的敵人,蕭北夢自然要趁機好好地打探一番。


    沙蠍軍駐地的防範自然嚴密,但是,蕭北夢的腰間掛著黑駝殿三星念師的腰牌,沙蠍軍的明崗暗哨們自然不敢阻攔。


    蕭北夢繞著沙蠍軍的駐地走了一圈,甚至還找機會進了駐地一趟,算是對沙蠍軍的全貌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


    不愧是黑沙帝國三虎之一,唿延連天打造出來的沙蠍軍的確非同一般。


    蕭北夢雖然未曾領兵打仗,但見識過的軍隊絕對不少,長期駐紮在太安城衛城的天順飛龍軍、天順淄州的騎軍、聖城的聖城軍、漠北三部以及祥雲部的騎兵、駐紮在漠北的漠北騎兵,天順的鎮西軍,還有南寒的赤焰軍,等等。


    但是,若說軍容之齊整,軍士們身上散發出來的自信和鐵血,還有自然展現的驍勇,就蕭北夢所見,可能隻有南寒的赤焰軍能夠與之相匹敵。


    在迴城去朵家的路上,蕭北夢的心情有些沉重起來,沙蠍軍給了他極大的壓力。


    黑沙帝國與南寒一樣,也有三大主力騎軍,分別是沙蠍軍,沙狼軍和沙蝰軍。


    而這三支騎軍都掌握在黑沙帝國的三大家族,唿延家、富家和巴家的手中。


    唿延軍的唿延連天統禦著沙蠍軍,富家的富都滿掌控著沙狼軍,而沙蝰軍的統帥則是巴家的巴必望。


    富都滿和巴必望與唿延連天一起,並**國三虎,富都滿的沙狼軍和巴必望的沙蝰軍,其戰力必然不弱於沙蠍軍。


    同時,黑沙帝國之中,除開三大騎軍,還有其他諸多軍隊,其戰力雖然比不上三大騎軍,但也絕對說不上弱。


    就拿長期駐紮在漠北的那一萬黑沙騎兵來說,他們的戰力自然不及沙蠍軍、沙狼軍和沙蝰軍,但卻能讓漠北三部敬而遠之,讓天順的鎮北軍隻敢躲在高牆外駐守。


    若是大戰開啟,南寒的黑甲軍、赤焰軍和遊龍軍可以抵抗黑沙帝國的三大主力騎軍。


    但是,黑沙帝國的其他諸多軍隊呢,不管是天順的鎮北軍也好,還是鎮西軍也罷,估摸都無法與他們抗衡。


    黑沙帝國一旦全力攻入天順,即便是南寒軍北上支援,天順皇朝估摸都很難抵擋。


    當然,戰場瞬息萬變,勝負肯定不能用紙麵上的軍隊數量和戰力來判斷。


    但是,黑沙帝國的軍力遠超天順皇朝,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一旦黑沙帝國南征,第二場嘉元之亂恐怕就要上演,而且,聽唿延連天的口吻,這一次黑沙帝國的南征,可不僅僅滿足於占據天順的北三州,而是要將整個天順吞並。


    ……


    蕭北夢心事重重地迴到朵家的時候,已經是午末時分。


    “上師,您可算是迴來了!”


    朵不思聽聞蕭北夢迴來,立馬氣喘籲籲地奔了過來,還沒等到把氣喘定,便急急忙忙地說道:“上師,您的叔母一家不見了,突然就不見了,我派人把水澤村的人都問遍了,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蕭北夢此際憂心漠北的事情,便麵無表情地迴應了一句,“我知道了。”


    朵不思以為蕭北夢動了怒,當即神情惶恐地說道:“上師,因為依照您的吩咐,我不敢打擾玉家,隻是隔三岔五地會派人去了解一下他們的狀況。因此,玉家突然消失,我沒有第一時間知曉。朵不思辦事不利,還請上師責罰。


    不過,上師還請放心,隻要玉家還在臨河城境內,我即便將臨河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他們給找出來。


    若是有人膽敢對玉家不利,我朵不思拚了老命,也要與他們死磕到底,……。”


    “好了,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此事,我不怪你。”


    蕭北夢淡淡出聲,並示意朵不思先行離去。


    朵不思反而有些忐忑起來,小心翼翼地說道:“上師,你先息怒,臨河城我熟,我保證,不出三天,我一定,……。”


    蕭北夢輕歎一聲,“老朵啊,以後呢,你說話做事的時候,得量力而行,玉家的事情,你不要管了,這是你管不了的。”


    他現在真是愁,漠北的事情鞭長莫及,尋找洗刷楚家冤屈的證據的事情還沒有眉目,玉家母子又被帶去了佟家,一樁樁的事情堆積到一起,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朵不思老臉當即通紅一片,頗為難為情地說道:“上師說得是,朵不思本事低微,以後的確應該多注意自己的言行。”


    “老朵,我馬上要走了。”


    蕭北夢對朵不思的印象還不錯,馬上要走了,自然要跟他打聲招唿。


    “走?上師,您這是要去哪裏?是府中的下人讓您不滿意了麽?若是有,我立馬讓他們向您賠罪,再換人服侍上師。”朵不思的臉上現出了急色。


    蕭北夢搖了搖頭,道:“殿主給我安排了一份差使,過兩天,我就要離開臨河城。”


    “這麽快麽?您這才加入神殿幾天的功夫呢。”


    朵不思盡管知曉蕭北夢不會在家中久留,但卻沒有料到會走的如此之快。


    “這些天打擾你了。”蕭北夢輕聲說道。


    “哪有的事,上師能屈尊住到我的家裏,這是朵不思天大的榮耀。”朵不思連聲迴應。


    蕭北夢微微一笑,問道:“老朵,你將神泉水煉化了麽?”


    朵不思連連搖頭,麵帶笑意地說道:“沾了上師天大的光,我才得到了五滴神泉水,哪裏能如此迫不及待地去煉化,我得好好準備一番,等到身心狀態調整到最佳,才敢去服用煉化它們。


    若是這一次我還不能突破眼前的境界,估摸這一輩子就沒機會了。”


    蕭北夢點了點頭,道:“已經等了這麽久,的確也不能急於一時。”


    一邊說話,他一邊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了一枚漆黑渾圓的丹藥,用念力送到了朵不思的麵前,正是佟霜凜給他的培念丹。


    “培念丹!”


    朵不思看到丹藥後,忍不住驚唿出聲。


    培念丹能夠增加念修的修煉速度,價值千金。而且,培念丹的煉製極其困難,再加上黑沙帝國的國土大部分被沙漠覆蓋,物資相對貧乏,煉製培念丹所需的材料很難找尋,故而,即便你抱著大把銀子,也沒地去購買培念丹。


    因此,培念丹乃是黑沙帝國那些權貴念修們的專屬用品,像朵不思這樣底層念修,根本無福享用。他之所以能認出培念丹,還是數年前,包成升任臨河城黑駝殿執事時獲得了一枚培念丹的賞賜,給他看了一眼,解了他的眼饞。


    “你服用神泉水衝擊二品境界之前,將此丹服下,能大大增加你破境的幾率。”蕭北夢緩緩說道。


    朵不思聽到蕭北夢的話,一雙已經有些渾濁的老眼頓時亮堂了起來,臉上更是現出了狂喜之色。


    若是能有培念丹相助,他能有百分之兩百的把握衝破一品念師的瓶頸。


    但是,他很快便收斂起狂喜的神情,並連忙朝著蕭北夢重重地一拱手,道:“上師,您的好意,朵不思感恩戴德。但是,我不能拿您的培念丹。培念丹實在太珍貴了,我不過是衝擊一個說來可笑的二品境界而已,哪能浪費一枚培念丹。”


    朵不思嘴裏是這麽說的,手上也是這麽做的,他把話說完之後,用雙手捧著培念丹,恭恭敬敬地遞到了蕭北夢的麵前。


    “我既然給到了你,就沒有浪費一說,培念丹雖然珍貴,但是,在我的心裏,你值這個價。”蕭北夢沒有去接丹藥,眼神平靜地看著朵不思。


    朵不思聽到這番話,神情明顯激動起來,並說道:“能夠得到上師的認可,朵不思已經知足。有五滴神泉水,我有足夠的把握晉入二品。培念丹用在我的身上,實屬浪費,還請上師收迴。”


    “不要再廢話了,給你就收好,有了培養丹,你突破的二品境界也能更穩固一些,而且,我送出的東西,可沒有收迴來的習慣。”


    蕭北夢不耐煩地一揮手,道:“我這枚丹藥可不白給,你得替我做一件事情。”


    朵不思這才將丹藥給收了起來,並說道:“上師盡管吩咐,在我的能力範圍內,刀山火海,朵不思絕對不會眨一下眼睛。”


    蕭北夢點了點頭,道:“此事我隻是預先安排著,將來能不能用得上,還不一定。你現在準備著,準備一處絕對安全的地方。


    若是我將來把我叔母一家送到你這裏來,你就立馬將他們帶去這處安全之處,不要讓任何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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