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輕霜在學宮當中,頗具威嚴,她定了調,穆三和黎曼曼又竭力支持,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再反對,先後表態要幫助蕭北夢渡過眼前的難關。


    於是,怒風原之上,原本一直相互對峙且隻是偶爾試探出手的江破虜和任橫秋立馬真刀真槍地鬥了起來。


    結果,江破虜被任橫秋一掌拍飛,身受“重傷”。


    很快,學宮以給江破虜報仇為名,諸多高手在鳳輕霜的帶領之下,紛紛現身怒風原,合擊任橫秋。


    任橫秋雖強,位列天下第三,但雙拳難敵四手,在鳳輕霜等高手的合圍之下,被打傷。


    如此一來,遠在營州的落霞山立馬調集高手趕赴怒風原,同時還將正在北三州追擊蕭北夢的高手召迴,讓他們也緊急去往怒風原支援。


    單對單,落霞山自然不是學宮的對手,他們自然不敢獨自與學宮對抗。除開召集本門高手之外,落霞山還請來了一些交好宗門當中的高手,聯合在一起,給學宮施壓。


    於是乎,短短時間,平日裏難得一見的上三境高手數以百計地聚攏到了怒風原,分成兩個陣營劍拔弩張地對峙著。


    學宮自然不想與落霞山開戰,他們的目的和南寒一樣,隻是想吸引天下人的目光,為蕭北夢分擔壓力。而且,他們的目的也成功過地達成,將落霞山的諸多高手給調動到了怒風原。


    ……


    離著千裏追魂索的藥力消散還有一天的時間,蕭北夢因為一直不停地禦劍飛行,劍意損耗嚴重,身體也疲累到了極點。身上更是多出了好幾處傷勢,雖然不致命,但卻影響了他躲避追殺的速度。


    以他現在的狀態,想要堅持再堅持一天的時間,很難。就在他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卻驚喜地發現,身後的追兵突然少了很多,壓力驟減。


    蕭北夢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卻是精神大震,調動僅剩的劍意和體力,咬牙支撐。


    姬氏和落霞山的大半精力被南寒和落霞山牽扯了過去,蕭北夢的處境好了太多,但危機仍在。


    千裏追魂索的藥力在一天之後消散,蕭北夢開始向瓜州的方向移動。


    出了瓜州的定北城,就是漠北。


    ……


    夏季已經接近尾聲,正午的陽光不再那麽灼人。


    遠處藍光閃耀,一位年輕人踏劍而來,落在了一片殘垣斷壁當中,正是蕭北夢。


    身後追殺的人減少了近半,蕭北夢在逃跑的過程當中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每隔一段時間,他便會落地休息一到兩炷香的時間,爭分奪秒地恢複行將枯竭的劍意和體力。


    落地之後,蕭北夢赫然發現,腳下的這片廢墟,赫然是一座曾經香火旺盛的蝶祠。


    他看到,在不遠處的地方,是一座已經倒塌並摔裂成數截的玉石雕像,雕的正是他的母親楚千蝶。


    雕像的頭顱壓在一根斷成兩截的橫梁之下,麵部朝下。


    蕭北夢見到此等境況,心中堵得發慌,他快步走過去,將雕像的頭顱從橫梁下取了出來,並希望能將雕像重新拚湊起來。


    隻是,雕像損毀得太過嚴重,蕭北夢嚐試了數次,怎麽也不能將雕像重新立起來。


    無奈之下,他隻得將雕像的碎片聚攏到一起,而後將保存得相對完好的頭顱安放在碎片中間。


    “漠北楚家的餘孽居然騙得北三州的百姓為她立生祠,如今祠堂被毀,雕像被砸,也算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兀從蕭北夢的身後響起。


    蕭北夢猛然迴頭,赫然發現,身後不遠處不知道何時多出了一個人。


    他方才因為全神拚湊楚千蝶的雕像,再加上心中思緒萬千,竟是沒能感應到有人靠近。


    來人此時站在蕭北夢身後六丈遠的一堵斷牆之上,若不是他出聲,蕭北夢還不知道他的到來。


    此人能無聲無息地靠近蕭北夢,一方麵是蕭北夢心中放鬆了警惕,另一方麵也說明,來人的實力頗為不俗。


    站在斷牆之上的人是一位身穿黃衣的老者,他身形高瘦,生著一雙修長,但顏色泛黑像是中了毒一般的手。


    在看清老者的麵容的刹那,蕭北夢的眉頭緊皺起來,因為老者赫然天下第六的斷魂手馮碧峰。


    當初,蕭北夢巡遊天下經過天順西境慶州的斷河關之時,與他在太安城結怨的鎮西大將軍賀雄飛之子賀琦星夜從流州大將軍府奔赴斷河關,要找蕭北夢的晦氣。


    賀琦的身邊,便跟著馮碧峰。


    隻不過,在斷河關之上,馮碧峰在試探性地與江破虜拚了一記之後,便沒敢再出手。最終,賀琦沒能羞辱成蕭北夢,反倒弄丟了家傳的玄絲衣。


    如今,身為賀雄飛貼身高手的馮碧峰突然來到了北三州,這是蕭北夢始料未及的。


    天下十大高手,除開排名第二的君無雙,蕭北夢幾乎會了個遍。


    “馮大修,真是沒想到,我們又見麵了。”


    蕭北夢心中雖然深感不妙,但臉上卻是表現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馮某也沒有想到,我們再見麵,會是現在這般光景。”馮碧峰皮笑肉不笑,一雙三角形的眼睛裏,眸光陰沉。


    “馮大修出現在這裏,肯定不會是巧合吧?”蕭北夢麵帶淺笑,馮碧峰沒有立馬出手,他自然是求之不得,正好多恢複幾分劍意。


    “這是自然。”


    馮碧峰頭顱微抬,緩聲道:“馮某今日過來,一是要替大將軍取迴一樣東西,二是要向你借一樣東西。”


    “哦,聽馮大修這麽一說,你是打算從我這裏拿走兩樣東西。馮大修,你是不是太貪心了些?


    不過,念在我們也算是相識一場,馮大修先說說這兩樣東西是什麽,如果不甚貴重,我便慷慨一迴,一並送與馮大修。”蕭北夢其實已經猜到了這兩樣東西是什麽,卻是故意裝作不知。


    馮碧峰哈哈一笑,道:“我要取迴的東西,自然是你當年從世子手中搶走的玄絲衣。至於要借的東西麽,是你的項上頭顱。”


    蕭北夢的臉上現出嘲諷之色,冷聲道:“馮大修本事不大,野心卻是不小,這兩樣東西,依你的能力,一樣也取不走。


    而且,你若是一意孤行,弄不好,你脖子上的這顆大好頭顱,都得留在這裏。”


    馮碧峰眉頭一皺,沉聲道:“上一次,你的身邊有江破虜,這一迴,江破虜遠在怒風原,誰也保不了你!”


    “是麽?”


    蕭北夢嗤之以鼻,冷笑道:“若是小爺丹田未碎,你今日還敢露頭?膽小如鼠之輩,也敢在小爺的麵前大放厥詞!”


    馮碧峰老臉微紅,繼而冷聲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蕭北夢,丹田碎了就碎了,現在還拿這個說事,你不覺得自己很幼稚麽?”


    “我幼稚?”


    蕭北夢哈哈一笑,道:“馮碧峰,你不覺得自己很不要臉麽?堂堂天下第六,居然趁虛而入,對一個晚輩趁火打劫。”


    馮碧峰的臉上現出了怒意,高聲道:“蕭北夢,你少說廢話,成王敗寇,我勸你趕緊束手就擒,本尊還能給你一個體麵的死法。”


    蕭北夢將藍影劍從袖子裏召喚了出來,冷眼盯著馮碧峰,譏諷出聲:“馮碧峰,你還真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了麽?我能殺得了吳斜河、能殺得了禾遊鴻,自然也能宰了你。你若是不信,大可放馬過來!”


    馮碧峰的臉色凝重起來,輕聲道:“不就是修煉了已經被當時劍修所摒棄的劍意麽?少在這裏虛張聲勢。”


    “虛張聲勢麽?你若不是心有忌憚,會說這麽多話來試探?”


    蕭北夢抬起手臂,用藍影劍指著馮碧峰,一字一頓地說道:“馮碧峰,我可以向你保證,你若是敢動手,我一定會送你榮登極樂。”


    馮碧峰眼中寒芒閃爍,臉色連連變化,最後還真的站在斷牆之上,不敢動手。


    蕭北夢此刻即便劍意沒有大幅地損耗,充沛十足,也不會是馮碧峰的對手。他現在唯一對馮碧峰有威脅的手段,就是全力催動藍影劍之中那股溫柔與包容的氣息。


    但是,因為上次在斬殺吳斜河的時候,他已經全力催動過藍影劍,劍中那股溫柔與包容的氣息嚴重損耗。


    現在若是全力催動藍影劍,很可能會使得那股氣息徹底消失。這股氣息是母親楚千蝶留下來的,與楚千蝶有著密切的聯係,蕭北夢即便是死,也不願意讓這股氣息消散。


    不願意全力催動藍影劍,蕭北夢便隻得賭一把,賭馮碧峰的膽小怕死。


    當初在斷河關的時候,馮碧峰被江破虜用一支牙簽逼退,蕭北夢便知曉,馮碧峰是極其惜命之人。


    知曉馮碧峰惜命,蕭北夢便以死相要挾。


    果不其然,馮碧峰果真怕了,不敢出手。


    “馮碧峰,你要著急上路,就趕緊動手。若是不敢動手,小爺可沒時間陪你在這裏燉蘑菇!”


    蕭北夢趁勢而上,繼續以話語相逼。


    馮碧峰氣得嘴唇亂顫,最終卻是選擇了惜命,沒有冒然出手。


    “就你這膽子,也不知道如何混到了天下第六!”


    蕭北夢直接給了馮碧峰一個鄙視的眼神,而後禦劍而起,飛向了天空。


    他此刻不得不走,因為遠處的天際出現了幾個小黑點,追兵追上來了。


    蕭北夢這一動,馮碧峰也跟著動了,他禦空而起,跟在了蕭北夢的身後。


    盡管蕭北夢將禦劍的速度催動到了極致,卻是始終拉不開與馮碧峰的距離。


    劍修的速度雖然快過同階,但馮碧峰乃是法象境巔峰的修為,境界比蕭北夢高出一個大境界,他調動風之力,使得禦空飛行的速度比蕭北夢要快出一線。


    不過,馮碧峰的速度雖然快過蕭北夢,但卻不急於追上蕭北夢,而是吊在蕭北夢的身後,始終保持著三十丈左右的距離。


    蕭北夢心中一沉,他的速度不及馮碧峰,甩不掉馮碧峰。若是任由馮碧峰一直跟在身後,即便是千裏追魂索的藥力消散,他也無法脫身。


    而且,馮碧峰現在雖然不敢出手,但跟在後麵的時間一長,發現蕭北夢已經是強弩之末,保不齊就會鋌而走險,悍然動手。


    如此一來,蕭北夢除非全力催動藍影劍,不然,必定難逃一劫。


    此情此景,蕭北夢已經是危急萬分。


    好在,他的速度雖然不及馮碧峰,但卻比身後的其他追兵要快出許多。


    飛出百餘裏之後,遠處天邊的那些小黑點已經消失不見。


    蕭北夢於是連忙從空中降落了下去,抓緊時間恢複劍意。


    馮碧峰緊隨其後,也落到了地上。


    “馮碧峰,你要打就打,不要像塊牛皮糖一樣跟在後麵。你若是一個模樣俊俏的小娘子,小爺倒是樂意你跟在我的屁股後麵,甚至還願意和你並肩齊飛。”


    蕭北夢說到這裏,朝著馮碧峰露出一個厭棄的表情,“隻是,你這麽一副皺紋滿臉、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跟在小爺的後麵,實在令人反胃。


    馮碧峰,小爺給你一個機會,先讓你一招。如果這樣,你還不敢動手,就趕緊滾,小爺現在沒空招唿你。”


    馮碧峰此際卻是不惱了,反而微微斜著腦袋打量著蕭北夢,輕聲道:“蕭北夢,你就不要虛張聲勢了。逃了這麽多天,你的劍意和體力應該所剩無幾了吧?”


    “想等到小爺劍意和體力耗盡,撿現成的?”


    蕭北夢嘲諷一笑,道:“你信不信,小爺即便是劍意和體力耗盡,也有手段將你鎮殺。”


    馮碧峰眉頭一皺,繼而冷然一笑,道:“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等,終歸能等到機會。”


    蕭北夢心中把馮碧峰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一遍,臉上卻是掛著笑容,並說道:“既然你要等,那就慢慢等。”


    說完,蕭北夢竟是盤膝坐了下來,運轉《太歸劍意錄》,快速恢複劍意。


    馮碧峰看到蕭北夢有恃無恐的模樣,眼神連連閃爍,最後仍舊不敢出手,站在遠處,眼神複雜地看著蕭北夢。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蕭北夢起得身來,看也不看馮碧峰一眼,禦劍而起,隨便找了個方向,極速飛去,因為遠處的天邊,那些小黑點又出現了。


    時間緩緩過去,蕭北夢甩開身後的追兵後,便依照先前的節奏,落地恢複劍意和體力,一到兩炷香的時間之後,又繼續禦劍飛行,全然把馮碧峰當成了空氣。


    馮碧峰也不說話,靜靜地跟在蕭北夢的身後。


    日頭漸漸西斜,還有半天的時間,千裏追魂索的藥力就會失效,蕭北夢的心情卻是越發沉重起來,因為他已經感知到,馮碧峰漸漸地沒有了耐心,隨時可能會出手。


    顯然,馮碧峰也知曉蕭北夢體內的千裏追魂索的藥力就要消散。


    一旦千裏追魂索的藥力消散,蕭北夢就能擺脫其他的追兵。從而可以尋找一處隱秘的地方,將損耗劍意和體力悉數恢複。


    屆時,馮碧峰的勝算隻會更低。


    故而,蕭北夢猜測,後麵的半天時間裏,馮碧峰絕對會出手,即便不會全力出手,也會試探性的出手。


    不管是全力還是試探性地出手,隻要馮碧峰一出手,蕭北夢就會露餡,並陷入危險的境地。


    心中構思了十數種應對方案,蕭北夢發現,除了全力催動藍影劍,他沒有任何的辦法擺脫眼前的困境。


    在絕對實力壓製麵前,任何計策都是徒勞。


    此情此景,蕭北夢不自然地想到了不願意去想的淩未央。淩未央的這一劍,雖然沒有將蕭北夢斬殺,但卻將蕭北夢送入了絕境。


    對於淩未央,蕭北夢談不上恨,甚至還能理解淩未央的做法。


    淩未央從小便滿懷仇恨,是仇恨支撐著她長大,去練劍,不顧性命地去漠北斬殺黑沙騎兵。


    仇恨,幾乎是淩未央的全部,直到遇到了蕭北夢,她那顆被仇恨蒙蔽的心才有了暖意。


    但是,老天卻給淩未央開了一個玩笑,蕭北夢竟然是仇人的子孫。


    淩未央對蕭北夢拔劍,蕭北夢固然傷心,但能理解,並且還有些許的同情。


    淩未央最終刺出了那一劍,蕭北夢不恨淩未央。


    但這一劍之下,淩未央斬去了蕭北夢與自己的所有聯係。


    在蕭北夢的心裏,淩未央與自己已經是陌路人。


    若是將來再相遇,淩未央還要拔劍相向,蕭北夢絕不會再任由風行劍刺向自己。


    快速地將淩未央從自己的腦海中驅除,蕭北夢落在了一片樹林當中,立馬盤膝坐在了一株老樹之下,抓緊時間恢複劍意。


    馮碧峰也落到了樹林當中,這一次,他離著蕭北夢的距離稍稍近了一些,已經隻有兩丈左右的距離,一雙眼睛寒芒閃爍地盯著蕭北夢。


    蕭北夢自然知道馮碧峰拉近了與自己的距離,但他卻仍舊閉目端坐,繼續運轉《太歸劍意錄》恢複劍意。


    夜色深沉,隻有星星點點的月光灑落在樹林當中,光線極是昏暗。


    馮碧峰靜靜地站在遠處,一雙眼睛格外閃亮,且唿吸明顯比之前粗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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