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仙子想必應該已經知道,蕭北夢乃是漠北楚家的餘孽。”姬無欲的臉上掛著淺淡的笑容,雙目直視著淩未央。


    “那又如何?”淩未央皺起了眉頭。


    別人怕姬氏,但草劍廬可不怕。不久之前,淩未央沒少與姬氏的爪牙交手。


    姬無欲眼皮輕抬,緩緩說道:“本王知曉,你與蕭北夢私交不錯,更是為了他,不惜與諸多上三境高手浴血相鬥。可惜的是,蕭北夢乃是不祥之人,漠北楚家帶給了天下百姓深重且不可磨滅遺忘的苦難。尤其是你們淩家,幾乎合族覆滅,諸多老幼婦孺因為漠北楚家的背叛,而淒慘地死在黑沙騎兵的手中,……。”


    “姬王爺,這些事情,不需要你在這裏重複。若是你跑到這裏來,就為了跟我說這些,便請你從哪來迴哪裏去!”淩未央再次將姬無欲打斷,臉上已經結出了一層寒霜。


    “本王來這裏,隻為了告訴你一件事,蕭北夢現在正前往錦州踏馬城楚家,你若是想要為你的族人們報仇,現在動身前往錦州,應該來得及。”姬無欲嘴角微翹,把話說完後,便徑直轉身,直接離開了酒樓。


    淩未央沒有說話,怔怔地呆座在木凳上,半晌之後,高喊一聲:“小二,上酒!”


    翌日一大早,一個消息在墨土城傳開:在墨土城醉了近十天的女醉鬼不見了。


    ……


    錦州踏馬城楚家,家主楚有義這段時間一直戰戰兢兢,夜不能寐。


    盡管姬無欲給楚家留下了兩位上三境的強者,並且,踏馬城都督朱格親自帶著三千城防軍駐紮在楚家之外,守護著楚家的安全,但楚有義還是覺得不踏實,心裏頭一直打鼓。


    原本,天下人對於楚千蝶乃是漠北軍統帥楚重雲之女的消息還有些懷疑,但踏馬城楚家站出來力證,便坐實了這條消息,打消了人們的懷疑。


    踏馬城楚家在蕭北夢最艱難的時刻,給了蕭北夢一刀。


    蕭北夢此時氣勢洶洶地直奔踏馬城而來,也難怪楚有義會坐立難安。


    謹慎起見,楚有義暗中讓族中的第一高手楚有道護送著兒子楚稻餘以及楚家的一幹核心子弟悄悄地離開了踏馬城,以防萬一。


    楚有義當然也想走,但是,姬無欲臨走之前給他下達了命令,讓他呆在楚家,哪裏也不準去。


    夏日的午後,微風輕起,正是慵懶倦怠的時候,隻要有暇,誰都想打個盹眯兩眼。


    守衛在踏馬城楚家之外的城防軍軍士身上披著輕甲,燥熱難當,好不容易清涼一些,自然也想偷個懶,趁著將官不注意,一個個地鬆懈下來,不是躲到陰涼處,就是偷閑打盹。


    正在這個時候,遠處有一位白衣年輕人大踏步走來,他身形挺拔、龍眉星目,正是從荊州一路全速趕來的蕭北夢。


    從荊州去漠北,無需繞幾步路,就能去到踏馬城,蕭北夢自然要來楚家看一看。


    楚千蝶雖然不是踏馬城楚家的人,但踏馬城楚家能有今天,全賴著楚千蝶。如今,踏馬城楚家背刺楚千蝶,將困境中的蕭北夢送入了絕境。


    蕭北夢來楚家,解氣泄憤是一個原因,同時,他還想從楚有義的嘴裏探知到些許有關漠北楚家的消息。


    “蕭北夢!”


    有警醒的城防軍軍士一眼便認出了蕭北夢,當即驚唿出聲。


    隨即,所有的城防軍軍士俱是渾身一個機靈,困意全消,一個個掣出了身上的兵刃,眼神警惕且恐懼地盯著大步行來的蕭北夢。


    正在這個時候,一位黑臉武將從遠傳疾速奔來,而後幾個縱身來落到了蕭北夢的身前,他正是踏馬城都督朱格。


    “蕭特席,還請留步!”


    朱格站定後,第一時間朝著蕭北夢低頭拱手,態度甚是恭敬。


    蕭北夢代表學宮巡遊天下之時,途經踏馬城,與朱格打過幾迴交道,算是老熟人。


    “朱大人,我已經不是學宮特席,你直唿我的名字便可。”


    蕭北夢停下了腳步,輕聲道:“我們也算相識,我不想傷你,你讓開吧。”


    “蕭特席,本將受命而來,要保護楚家的安全,軍令如山,還請蕭特席見諒。”


    朱格仍舊叫著特席,臉上現出了為難之色。


    “既如此,那便得罪了。”


    蕭北夢眉頭微皺,低沉出聲。


    他不想在踏馬城多耽擱時間,雖然此際最大的威脅趙太一被蕭風烈給拖住,但蕭風烈會拖住趙天一多長的時間,蕭北夢不能確定,越快去到漠北,越安全。


    而且,數日前,蕭風烈提及,嘉元之亂可能有隱情,漠北楚家可能是被冤枉的,再結合當初在太安城救出的黑沙白駝殿的納蘭城的話,蕭北夢有了去往黑沙帝國的念頭。


    嘉元之亂如果真的有隱情,要想找到真相,去黑沙帝國是最佳的選擇。


    同時,蕭北夢現在被天下人仇視,去黑沙帝國,正好也能躲避追殺。


    故而,此際去到黑沙帝國,對蕭北夢而言,也算得上是一舉兩得。


    話音落下,蕭北夢閃身而出,瞬間來到了朱格的身前,一掌拍出。


    朱格隻是七品的修為,哪裏擋得住蕭北夢的一掌。


    隻聽嘭的一聲,朱格都來不及出手,便瞬間倒飛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連吐幾口鮮血,而後直接昏迷了過去。


    這一掌,蕭北夢已經留了力,若是傾力而為,朱格此際恐怕已經是一具屍體。


    周圍的城防軍軍士見狀,俱是臉色大變,不知所措。


    這時,有將領高喝出聲:“動手!殺了這個漠北楚家的餘孽!”


    聽到將領的話,城防軍軍中的一幹弓手們立馬開弓搭箭,朝著蕭北夢就是一頓猛烈攢射。


    如雨點般的箭矢向著蕭北夢激射而去,近到蕭北夢身周半丈的時候,蕭北夢伸手一揮,所有的箭矢當即頓在了半空,而後叮叮當當地墜落在青石板上。


    所有的城防軍軍士當即目瞪口呆,麵現驚恐之色,弓手們不敢再對蕭北夢繼續開弓,並且有人已經在後退。


    蕭北夢則是神色不動,邁開腳步,繼續向前。


    方才下令對蕭北夢出手的將領見狀,又是大吼一聲:“都給老子動手,殺了蕭北夢!誰敢退縮,軍法處置,……。”


    隻是,不等他把話說完,一道藍色光華乍現,直接從將領張開的大嘴裏一穿而過。


    隨即,將領撲通一聲砸倒在地,腦後血箭飆射。


    滿場靜寂,所有的城防軍軍士俱是臉色發白,噤若寒蟬。


    蕭北夢的臉上沒有半分的表情變化,繼續向前。


    一幹擋在前路上的城防軍軍士紛紛閃身到一邊,眼睜睜地看著蕭北夢一步步地靠近楚家大門。


    外頭動起了手,楚家當然聽到了動靜。


    此時,楚家家主楚有義已經來到了大門後麵的影壁前,和楚家的族人聚在一起,一個個神情恐慌,瑟瑟發抖。


    更讓楚有義慌神的是,蕭北夢已經殺到了門外,但姬無欲留在楚家的兩位上三境高手卻是不見了身影。他第一時間派出族人去請兩位高手,但找遍了楚家,卻是沒有發現兩人的蹤跡。


    楚有義又怕又氣,猜想這兩人十有八九是聽到蕭北夢殺來,直接溜了。他心中大罵不止,痛罵姬氏過河拆橋,不講信義。


    但是,再如何罵也已經遲了,殺星已經殺到了門口。


    楚家的大門又寬又高,此刻正牢牢緊閉。


    蕭北夢走到門前,直接一腳踹出,大門隨即攔腰折斷並橫飛出去,砸在了影壁上,而後斷裂成數段。


    楚家眾人嚇得尖叫出聲,有的人更是像隻無頭蒼蠅一般,抱頭鼠竄。


    蕭北夢跨過門檻,轉過影壁,走到了楚家眾人的麵前。


    “蕭北夢,你想幹什麽?”


    楚有義總算還有幾分硬骨頭,竭力壓製著內心的恐懼,強挺著腰杆站在最前麵。


    蕭北夢麵色平靜地看著楚有義,輕聲道:“除開我母親之外,漠北楚家還有誰存活在世上,他們現在在哪裏?”


    “哼,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漠北楚家餘孽而已,你問我,我就要迴答麽?”楚有義見到蕭北夢沒有立馬動手,而且語氣當中並沒有喊打喊殺的意思,膽氣沒來由地壯了幾分。


    或許,他認為踏馬城楚家好歹對楚千蝶有過養育之恩,蕭北夢多少會記念些許情分。


    隻是,楚有義的話音剛剛落下,蕭北夢便身如鬼魅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而後一巴掌扇出。


    啪的一聲脆聲,楚有義直接飛了出去,而後像一個滾地葫蘆般地摔在了地上。


    楚家眾人齊齊色變,但卻是沒有一人敢哼聲,更沒有一個人敢去攙扶楚有義。


    楚有義狼狽地從地上起身,臉頰腫得老高,臉上多出了五道猩紅的指印,滿臉的羞憤之色。


    “漠北楚家還有沒有其他人存活,他們現在在哪裏?”


    蕭北夢仍舊麵無表情,又問了一遍。


    楚有義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雙目似欲噴火地盯著蕭北夢。


    蕭北夢當著眾多族人的麵,給了楚有義這麽一記響亮的耳光,扇飛了他的臉麵、尊嚴還有威嚴。


    此際的楚有義對蕭北夢可謂恨之入骨,他緊咬著牙關,沒有哼聲。


    “是給你臉了麽?”


    蕭北夢冷哼一聲,道:“楚有義,給你一息的時間,你若是還不如實迴答,我便砍了你的狗頭,再滅了踏馬城楚家!”


    蕭北夢的這番話可不是威脅,他的心裏頭正燃著一股無名野火,正不知道該向何處發泄,他此時在努力克製心中的殺意。


    楚有義聞言,心頭的怒意瞬間被恐懼取代,正要說話,卻聽身後的族人們紛紛著急出聲:


    “家主,你趕緊說吧,再不說,我們楚家就完了!”


    “你還在猶豫什麽呢?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


    在死亡的威脅下,楚家的一些族人更是直唿楚有義的名字,催促他趕緊迴答蕭北夢的問題。


    蕭北夢環顧著楚家眾人,眼中現出悲哀與憐憫之色。


    在他心裏,踏馬城楚家,自從收養楚千蝶的楚有信去世後,也跟著死去了。


    “有信將你母親帶迴來的時候,並沒有對我們提及過漠北楚家的任何事情,我也不知道漠北楚家還有沒有人存活於世。”楚有義感受到了從蕭北夢身上散發出來的真切殺意,連忙出聲。


    “這麽說,你並不知道我的母親出自漠北楚家?”蕭北夢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楚有義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一片,滿眼的驚恐之色。


    “不知道我母親來自漠北楚家,卻火急火燎地站出來作證,楚有義,姬氏到底許了你什麽好處,讓你如此熊心豹膽?”


    蕭北夢眼中寒芒閃爍,冷聲道:“你真是不忠不孝,還不知道天高地厚,你難道就掂量不清自己的斤兩麽?小小的一個踏馬城楚家,也敢趟這趟渾水?”


    說到這裏,一道藍色光華突兀從楚有義的脖頸處一閃而過。


    隨即,楚有義麵現痛苦之色,雙手緊緊地抓脖子,口中發出咕咕之聲,最後雙目圓瞪地摔倒在地,沒了氣息。


    楚家的一幹女眷們立馬尖叫出聲,男丁們雖然沒有尖叫,但卻是一個個麵如土色,渾身發抖。


    “我的母親長在這裏,我不想此地血流成河。你們應當感謝楚有信,若不是他為你們積下了幾分陰德,踏馬城楚家今日必定會在世上除名!”


    蕭北夢雙目冷淡地掃過楚家眾人,而後轉身,緩緩地走出了楚家。


    在走出楚家大門的時候,蕭北夢心中意氣難平,迴頭看向了楚家門頭上寫著兩個燙金大字“楚府”的牌匾。


    隨即,他大手一揮。


    隻聽嘭的一聲,楚家的門頭連帶牌匾直接炸成粉碎,整座大門連帶靠近門的圍牆轟然坍塌。


    楚家之內又傳出一陣驚恐的唿叫聲,而在楚家之外,一幹踏馬城的城防軍軍士圍在遠處,俱是麵色緊張,無人敢吭聲。


    沒能從楚家問出想要知道的消息,蕭北夢心頭略有遺憾,他禦空而起,便準備全速趕赴漠北。


    正在這個時候,遠處的天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影子。


    白色的身影腳踏雕著雲紋圖案的寶劍,身形窈窕纖細,衣袂飄飄,猶如九天仙女臨凡。


    “未央!”


    蕭北夢看清來人的麵容後,驚喜出聲。


    來人正是從墨土城一路趕來的淩未央,她沒有再戴麵紗,滿麵風塵。


    淩未央停在了蕭北夢身前約莫三十步遠的半空,風行劍從她的腳底去到了身側,靜靜漂浮在半空。


    “淩仙子,還真是巧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有緣千裏來相會?”蕭北夢一路行來,滿目皆敵,如今故人重逢,心情難得舒展了幾分,便麵帶笑意地開起了玩笑。


    隻是,淩未央麵色發白,一雙美目帶著複雜的情緒、直勾勾地看著蕭北夢。


    蕭北夢看出淩未央的異樣,連忙收斂起了笑容,並禦空飛到了淩未央近前,關切地問道:“未央,你怎麽了?是受傷了麽?”


    淩未央的臉上現出了淒然的神情,聲音幹澀地問道:“蕭北夢,消息是真的麽,你真的是漠北楚家的後裔?”


    蕭北夢點了點頭,而後伸出手,去抓淩未央的手腕,要查看她是否受傷。


    就在這個時候,懸浮在淩未央身邊的風行劍突兀激射而出,目標直指蕭北夢。


    風行劍的速度奇快無比,蕭北夢此際就站在淩未央的身旁,如此近的距離,他很難避開。


    隻不過,眼見風行劍刺來,蕭北夢根本就沒有去躲避,也沒有動用手段去抵擋。


    蕭北夢與淩未央曾經在漠北共患亂,蕭北夢救過淩未央,淩未央也救過蕭北夢,算是過命的交情。


    而且,昭英會之後,淩未央將父親給母親的定情信物送給了蕭北夢,芳心明許。


    蕭北夢被天順姬氏和半座江湖追殺的時候,剛剛晉入上三境的淩未央,單人獨劍,挑戰諸多上三境的高手,隻為了給蕭北夢創造逃脫的機會。


    淩未央對蕭北夢,可謂有情有義,用情至深。


    蕭北夢雖然還沒有對淩未央表明情愫,但對她滿懷感激,並且足夠的信任。


    如今,淩未央突然對蕭北夢出劍,蕭北夢一臉的錯愕。


    以他現在實力,麵對淩未央的突襲,有足夠的能力抵擋並化解。但是,他沒有去抵擋,任由風行劍刺向自己,隻是直勾勾地看著淩未央的雙眼。


    蕭北夢沒有去抵擋,藏在他袖子當中藍影劍卻是自主行動,從袖子當中激射而出,險之又險地擋住了刺向蕭北夢胸口的風行劍,將蕭北夢從鬼門關前救了迴來。


    隻是,風行劍乃是由淩未央在操控,一擊未果,風行劍便借著藍影劍的反擊之力,劍尖向下,極速激射而出。


    因為蕭北夢沒有抵擋,藍影劍又救援不及,隻聽噗的一聲,風行劍輕易便洞穿了蕭北夢的腹部,直沒劍柄,劍尖從蕭北夢的後背露了出來。


    鋒利的劍尖在陽光下反射著森冷的光芒,隨之,有殷紅的鮮血從劍尖滴落,再落在青石板上,四濺開來,腥紅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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