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咱們的敘舊到此為止,該說明來意了吧?”


    蕭北夢像故友重逢一般與姬鳳珠聊了半炷香的功夫後,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我還是當初的那番話,我幫你成為南寒王,你幫我登上天順的皇位,日後,你想要擁南寒自立,還是成為女皇的男人,隨你選。”姬鳳珠眼波流轉間,媚態盡顯。


    蕭北夢微微一笑,道:“六公主,皇帝陛下現在將南寒視為眼中釘,生怕南寒擁兵自立。你倒好,為了做女皇,卻是巴不得南寒自立皇帝陛下生了一個好女兒!”


    姬鳳珠卻是神色不動,道:“南寒現在的狀況,其實跟擁兵自立又有什麽區別?父皇心裏也很清楚,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在我看來,隻要南寒能夠盡好天順南部屏障的職責,自不自立,並不重要,隻是一個名號改變而已。”


    說到這裏,她抬眼看向了蕭北夢,道:“若是我執掌了天順,你成了南寒王,姬氏與南寒的關係也肯定不會如現在這般劍拔弩張。”


    “哦,說說你的理由?”蕭北夢微微一笑。


    “很簡單,我和你之間並無私怨。”姬鳳珠緩緩出聲。


    “你的意思是說,皇帝陛下和蕭風烈之間有私怨?”蕭北夢表麵上風輕雲淡,內心卻是波瀾翻滾起來。


    “你的母親,當年險些成了皇後,而非王妃,你不要跟我說,這件事情,你沒有聽說過。”姬鳳珠淡淡地看著蕭北夢。


    “皇帝陛下和蕭風烈都是江山重於美人的大人物,此事恐怕早已在他們的心中翻篇。”蕭北夢輕聲迴應。


    “蕭北夢,我帶著誠意而來,但你卻似乎不願意坦誠相待呢。”姬鳳珠輕哼一聲。


    “六公主,你這就有些睜著眼睛說瞎話了,我對公主可是絕對的‘袒’誠。方才,我在床上等了許久,是六公主自己不願上床罷了。”蕭北夢的嘴角微微上翹起來。


    他看得出來,姬鳳珠明顯有話要說,但卻故意吊著自己的胃口,他自然不想讓她如願,掉入她的節奏當中。


    姬鳳珠的眼神之中有怒意一閃而逝,繼而冷聲道:“蕭北夢,你不要以為你瞞得很好,我已經知道,你這一路行來,是在調查你母親當年中毒之事。”


    蕭北夢心中一凜,繼而眼神微寒,道:“那又如何?”


    “蕭北夢,我能知道此事,毒害你母親的人自然也會知道,你現在很危險。”姬鳳珠直視著蕭北夢的雙眼。


    “你知道是誰毒害了我的母親?”蕭北夢輕聲問道,同時心中念頭急轉,猜測姬鳳珠在此時拋出這件事的用意。


    “你想必也應該有了懷疑的對象,但畢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你要找到證據,可不容易。”


    姬鳳珠的嘴角升起了笑意,道:“我說我有證據,你信麽?”


    蕭北夢一怔,心中當即升起了一個念頭,準備將姬鳳珠當場擒拿下來,再用手段逼迫姬鳳珠交出證據。


    “蕭特席,我能感受到,你想對我用強。”


    姬鳳珠卻是微微一笑,聲音柔媚地說道:“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麽做,因為,這樣做的後果是,你非但得不到證據,還會讓害你母親的人找到對你出手的絕佳借口,到時候,不管是學宮也好,還是南寒王也罷,估摸都庇護不了你。”


    蕭北夢沉默了片刻,忍住了出手的衝動,問道:“你要如何,才會把證據給到我?”


    “我還是那句話,我幫你登上南寒王的位置,你幫我成為天順女皇,到時候,我就會將證據交到你的手中。”姬鳳珠語氣淡然地說道。


    蕭北夢微微一笑,道:“人們常說最毒婦人心,我原本還有些不認同,今日看到六公主的所作所為,倒是再沒有疑慮了。為了自己的野心,居然連自己的父親都可出賣。”


    姬鳳珠卻是毫不在意蕭北夢的嘲諷,笑道:“蕭特席,你不要想著從我嘴裏套出話來。我的條件已經很明確,還請蕭特席多考慮斟酌,但可不要斟酌太久,一旦蕭鷹揚成了南寒世子,咱們之間便沒有交易的必要了。”


    說完,姬鳳珠緩緩起身,穿戴好黑袍和鬥篷,向著房門走去。


    “姬鳳珠,你的條件,我會考慮。但是,我提醒你,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可千萬別讓人給盯上,弄丟了我要的證據。”蕭北夢沒有起身相送,眼神玩味地看著姬鳳珠。


    姬鳳珠嫣然一笑,道:“多謝蕭特席關心,我若是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哪裏敢誇口幫你登上南寒王之位。”


    說完,姬鳳珠緩步走到了門口。


    門被打開了,鎮海城城守葉夢龍和都督付駿弓腰候在門的兩邊,滿臉的恭敬之色。


    姬鳳珠離開了房間後,便徑直離去。


    葉夢龍和付駿站在門口朝著蕭北夢拱了拱手,也準備離去,卻聽蕭北夢開口了。


    “葉大人、付將軍,我有一事還要請教二位,還請二位留步。”蕭北夢仍舊坐在桌邊。


    葉夢龍和付駿神情一滯,看向了走在前方的姬鳳珠,得到姬鳳珠點頭首肯後,才進到了蕭北夢的房間。


    而姬鳳珠卻是腳步不停,離開了旅店,坐上轎子,也不等葉夢龍和付駿,竟是直接離去了。


    “蕭特席,不知您有何指教?”


    葉夢龍輕輕出聲。


    “指教談不上。”


    蕭北夢微微一笑,道:“原本早就計劃離開鎮海城,但卻聽聞貴城一年一度盛大的潮神祭祀儀式就要舉行,便留了下來,想長長見識。”


    “什麽長見識,分明是聽說董小宛要來,才留下的吧,果然是江山易改,紈絝習氣難移。”


    葉夢龍心裏腹誹著,臉上卻是掛著笑容,“蕭特席能夠參加潮神祭祀儀式,這是我們鎮海城莫大的驕傲。”


    “是啊,先前生怕耽擱了蕭特席巡遊,所以不敢邀請蕭特席多留幾日。如今蕭特席有意參加儀式,我們自然是求之不得。”付駿也輕笑著附和。


    鎮海城乃是天順的東大門,其地理位置與定北城一樣。隻不過,東疆諸島遠不如漠北三部和黑沙強大,故而,天順在鎮海城的布置,遠不如定北城。


    但相較於天順其他城市,鎮海城也絕對算得上軍事重鎮。


    故而,葉夢龍和付駿在天順的地位,也非一般城市的城守和都督可比。


    蕭北夢麵帶微笑,眼神淡然地看著天順的這兩位封疆大吏,從葉夢龍和付駿對姬鳳珠的恭敬態度來看,他判斷,姬鳳珠估摸已經得到了這兩人的效忠。


    能夠得到兩位看守東大門的重臣的擁護,姬鳳珠的能量之大,令人驚訝。


    而且,姬鳳珠的心足夠的狠。


    此際,姬鳳珠在蕭北夢的心中,危險程度再次拔高一大截。


    “葉大人、付將軍,之所以留下二位,是因為三天後的潮神祭祀儀式必定是人山人海。若是沒有二位的幫助,我可能找不到一個好的觀賞位置,所以,隻能麻煩兩位大人了。”蕭北夢輕笑著朝葉夢龍和付駿拱手行禮。


    “此事哪裏還需蕭特席吩咐,我一定會給蕭特席安排最佳的觀看位置。”葉夢龍連忙出聲,並拍著胸口保證。


    不過,蕭北夢的話還沒有說完,他仍舊一臉的笑意,繼續說道:“兩位大人,不用費心為我找位置了,我昨天逛了一圈海神廟,廟中廣場東南角的位置就挺好,煩勞兩位大人給我那裏搭上一處小看台。”


    鎮海城地底陣法的入口,離著海神廟廣場東南角僅僅一牆之隔。


    葉夢龍抬眼看向了付駿,得到付駿的同意後,笑聲道:“些許小事,蕭特席派人吩咐一聲便好。不知特席還有何吩咐?”


    蕭北夢連稱不敢,接著說道:“兩位大人,潮神祭祀儀式開始時,人多眼雜,可一定要做好安全防範措施。”


    “蕭特席放心,潮神祭祀儀式每年都會舉行,城中官員和將校對此事已經輕車熟路,不會出問題的。”付駿輕聲迴應。


    “到時候有如此多的人參與儀式,安全措施做得再多再嚴密,都不算過分。”


    蕭北夢說到這裏,點了一下,“兩位大人也要防備著東疆諸島會趁機搗亂。”


    付駿卻是輕輕一笑,道:“蕭大人有所不知,東疆諸島於當日也會在灣山島舉行祭祀儀式,他們對潮神的敬畏比鎮海城更甚,是不敢在潮神生日當天動刀兵的。”


    葉夢龍雖然沒有說話,但看其表情,顯然也是認同付駿的看法。


    “我覺得兩位大人還是要有所準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蕭北夢隻能說到這裏了,隻希望葉夢龍和付駿能聽得進去。


    他畢竟隻是學宮特席,這是鎮海城的事務,他插嘴置喙已經是越界。再多說,恐怕會讓葉夢龍和付駿心中生出惡感。


    至於駝天山之事,蕭北夢此際不能告訴葉夢龍和付駿。東疆諸島肯定在鎮海城中有內應,其身份不明,若是將事情告訴葉夢龍和付駿,很可能會泄露出去,從而打草驚蛇。


    而且,看葉夢龍和付駿方才的態度,即便蕭北夢將冥厭之事告知,兩人信不信還不一定。


    同時,蕭北夢已經從蠶餘那裏得知,鎮海城城守府和都督府對海神廟之中的陣法並不上心,包括天順皇族,對於駝天山的事情也並不重視。


    天順姬氏在獲取鎮海城之時,鎮海城並未遭到破壞,聖朝的人仍舊還在守護陣法。


    姬氏也是從這些看守者的口中,知悉了駝天山的秘密,並接手了陣法的看護。


    隻不過,畢竟是數百年前的事情了,天順皇朝對南蠻大妖的敬畏遠不如聖朝之時,對駝天山的警惕與重視遠遠不如聖朝,這也是幽冥虎敢打陣法主意的主要原因。


    “蕭特席所慮極是,我們會有安排的。”葉夢龍心中已經有些不悅,臉上卻仍舊掛著笑容。


    “那就有勞兩位大人了。”蕭北夢自然看出了葉夢龍和付駿兩人的不喜,於是結束了談話。


    待到葉夢龍和付駿離去後,江破虜和李憶廣來到了蕭北夢的房間。


    “世子,葉夢龍和付駿明顯有些大意,若是東疆諸島在潮神祭祀儀式上發難,鎮海城估摸會很被動。”李憶廣輕輕出聲。


    “他們的目的是破海陣法,東疆諸島即便發難,也隻會是虛張聲勢,不會有太嚴重的後果,我們最主要的目標是對付冥厭。”


    蕭北夢說到這裏,看向了江破虜,道:“前輩,殺掉冥厭,固然能化解此次的危機,但是,駝天龜藏在地底之下,始終是懸在鎮海城百萬生靈頭頂的一把利劍。”


    “難不成,你還要將駝天龜也一並除去?”江破虜輕哼了一聲。


    “前輩就是前輩,一語中的。”


    蕭北夢嘿嘿一笑,道:“蠶餘跟我說過,它有辦法確定駝天龜的具體位置。”


    “駝天龜有陣法壓製著,哪裏用得著你在這裏多事。而且,駝天龜可是頂級大妖,地底下還不知道鎮壓著多少隻呢,你想殺它們,可別到最後獵人成了獵物。”江破虜白眼直翻。


    “前輩,駝天龜的數量絕對不超過三隻,而且被鎮壓了數百年,一身實力十不存一,有前輩在,萬無一失。”蕭北夢給江破虜戴上了高帽子。


    “你要去地底殺駝山龜,這是你的事情,可別算是我,我還想再多活幾年。”江破虜顯然不吃蕭北夢的這一套。


    “前輩,駝天龜一日不除,鎮海城便時刻處在威脅之中,這可是關係到百萬軍民的性命呢。”蕭北夢繼續勸說。


    “潮神祭祀儀式之後,天順皇朝必定會對鎮海城的陣法重視起來,南蠻百族和東疆諸島便沒了動手的機會,你何必多此一舉?”


    江破虜輕哼了一聲,道:“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打著什麽小算盤,你是想著駝天龜身上的妖丹和真血吧?”


    蕭北夢被道破了心思,明顯有些尷尬起來,隻得嘿嘿幹笑。


    他在學宮鎮妖塔塔底得到了寒冰玄蠶的妖丹和真血,逆天改命。如今,有機會得到比寒冰玄蠶更厲害的駝天龜的妖丹和真血,他豈能錯過。


    “小子,我勸你還是收起這份心思。妖丹和真血可不是這麽容易能獲取的,大妖多數心高氣傲,你若是碰上了狠主,明知必死,直接來個自爆妖丹,你小子有一百條命也得玩完。”江破虜警告出聲。


    蕭北夢當即心中一凜,稍作思索後,打消了深入地底擊殺駝天龜的念頭。


    他知道,即便自己能夠得到了駝天龜的妖丹和真血,也絕對不能像在學宮鎮妖塔底下一樣,能毫無顧忌地吸收妖丹和真血中的力量,肯定會遭到妖丹和真血力量的反噬,風險大,所得的好處也一定遠不如寒冰玄蠶的妖丹和真血。


    而且,大妖自爆妖丹的事情,絕非江破虜危言聳聽,蕭北夢在學宮的藏書館之中,看到過不少關於大妖的書籍,其中就記載了許多大妖在麵臨絕境時自爆的事例。


    妖丹和真血雖好,但小命更精貴。


    翌日,黃昏。


    蕭北夢吃過晚飯,稍稍活動了一會,便迴到房間,開始修煉《真血訣》。


    正要入定的時候,聽到街麵上響起了嘈雜的喧鬧聲,而且,喧鬧聲由遠而近,像是正向著旅店而來。


    蕭北夢心有疑惑,便起身出了房間,去到旅店二樓的露台上。


    太陽剛剛落山,光線已昏,但還能看得清街麵上的景象。


    隻見,不遠處的大街之上,成千上百的人擁擠在一起,緩緩地向著旅店的方向移動著,這些擁擠的人,大多是一些青壯年男子。


    而在人群的中央,是一輛裝飾華麗的四匹高頭大馬拉的馬車,在馬車的近旁,伺候四名老媽子和年輕的丫鬟,而在馬車的周圍,則是圍著十數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將馬車圍得嚴嚴實實的,阻止周圍的人靠近馬車。


    蕭北夢看到這個陣仗,立馬就猜到了坐在馬車上的人的身份。


    很快,人群離著旅店已經不到二十丈的距離,蕭北夢已經能聽清出擁擠人群之中的話語:


    “董仙子,看這裏,看我這裏,我對你絕對是真心的,隻要你願意,即便是家財散盡,我也願意替你贖身,對你好一輩子,絕對不會變心!”


    “蠢貨!家財都散盡了,你如何對董仙子好?董仙子,我家有良田萬頃,山林連綿,替你贖了身,我們依然能夠衣食無憂!”


    “董仙子,財產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生得儀表堂堂,滿腹經綸,我和你才是天生一對。”


    “死開!就你這副小眼睛大鼻子的尊容,也敢說儀表堂堂?要不要我現在撒泡尿給你照照?”


    ……


    人群之中,不光鬥嘴,也有人鬥力,退推推搡搡的,隻為了搶到一個能墊腳看到馬車的位置。


    “一個花魁而已,這受追捧的程度,居然超過了學宮特席,世風日下啊!”蕭北夢看到街麵上的混亂狀況,連連搖頭,而後對著剛剛來到露台上的景龍吩咐道:“去一趟海神廟,將景豹給喊迴來,讓他腿腳利索點,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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