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夢感受到江破虜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他嘴角微翹,笑道:“前輩,您說得很對,我膽小,不敢賭。”


    “……”


    江破虜一把奪過了馬鞭,再手掌輕翻,直接將蕭北夢給拍進了馬車。


    馬車緩緩前行,很快便來到了一個分叉路口,往左是青葉城,往右則是鹹西城。


    此際,在這個偏僻的分叉口上,卻是擠滿了人,而且還不是普通人。


    領頭的兩人,一人身著緋色官衣,其上繡著小雜花紋,徑一寸五分,這是天順皇朝四五品文官的服飾。


    另外一人,身材魁梧,鐵甲錚錚,紅袍飄飛。


    在兩人的身後,緊緊跟隨著兩百餘名步卒和騎兵。


    蕭北夢對天順皇朝的文武官服飾甚是熟悉,一眼便認出,為首的兩人,乃是天順皇朝一城的文武***,城守和都督。


    隻是,這些人站在分叉路口上,蕭北夢判斷不出,眼前的城守和都督是來自青葉城還是鹹西城。


    前路被阻,江破虜緩緩減速,將馬車停在了路口前方兩丈不到的地方。


    “敢問可是學宮特席巡遊的車駕?”身披鐵甲的都督快步上前,微微拱手,沉聲問道。


    江破虜卻是半低著頭,連頭也不抬。


    蕭北夢從馬車裏出來,站在車轅上,緩緩地掃了眾人一眼,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何事?”


    在太安城的時候,一品二品官員,蕭北夢沒少見,遇上兩位四五品的官員,自然拿不出恭敬的態度。


    更何況,他現在可是學宮特席,即便姬無相站在眼前,他也無需刻意拿出敬意來。


    “在下乃是青葉城城守鄭必易,他是都督蔡河,我等二人專程在此等候,恭迎蕭特席移駕青葉城。”身穿文官服飾的中年男子大步上前,快速掃了一眼蕭北夢,而後恭敬地對著蕭北夢行了一禮。


    “原來是鄭大人、蔡將軍,失敬失敬。”


    蕭北夢嘴裏說著失敬,麵上卻是沒有半分恭敬的表情,他昂首站在車轅上,俯視著鄭必易和蔡河,輕聲道:“兩位大人的盛情,蕭某心領了,不過,這趟巡遊,我並無計劃去往青葉城。”


    鄭必易和蔡河當即變了臉色,尷尬對視。


    “蕭特席,青葉城離著此處不過二十餘裏的路程,你們一路穿過怒風原,想必已經困乏,我已經命人在城中準備好酒宴,特為兩位接風洗塵。


    而且,青葉城中的萬千百姓,得知蕭特席要巡遊天下,早已是千盼萬盼,希望蕭特席能夠駕臨青葉城。


    我和蔡都督肩負青葉城百姓的囑托,在此地等候蕭特席,懇請蕭特席能夠屈尊賞臉。”鄭必易把腰又彎低了幾分,滿臉的討好與恭敬之色。


    蔡河同樣也是抱拳在胸前,做出懇請姿態。


    蕭北夢正要拒絕,卻聽江破虜傳音過來:“反正走青葉城和走鹹西城,對你我都一樣,人家青葉城如此熱情,盛情難卻,不要辜負了人家的一番好意,正好我也餓了。蕭特席,你就給他們幾分薄麵吧。”


    江破虜發了話,蕭北夢自然不能拒絕,他微微一笑,道:“既然兩位大人如此盛情,蕭某卻之不恭。”


    鄭必易與蔡河聞言,俱是大喜。


    隨即,鄭必易快速掃了一眼蕭北夢的馬車,稍作猶豫後,大手一揮,立馬就有一位步卒駕著一輛寬敞豪奢馬車過來。


    “蕭特席,你的馬匹從怒風原一路趕過來,肯定疲乏不堪,就坐這輛馬車去青葉城吧。”鄭必易滿臉笑意地說道。


    豪奢馬車是鄭必易的座駕,相較於蕭北夢的老舊馬車,奢華得有些過分。鄭必易是個乖巧的主,知道今日的主角是蕭北夢。


    蕭北夢自然知曉鄭必易的心思,他微微一笑,道:“不打緊,我們這一路走走停停的,走得不快,並沒有多累。你們稍稍走慢一些,我們能跟上的。”


    “蕭特席,這輛馬車寬敞舒適,能少去不少的顛簸。”蔡河此話一出,足見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


    “多謝鄭大人、蔡都督,自己的馬車,我坐著習慣些。”


    把話說完,蕭北夢也不管兩人的反應,直接進了車廂。


    鄭必易和蔡河再次對視後,隨即指揮兵丁步卒讓到一邊,將官道讓了出來。


    江破虜輕抖馬韁繩,馬車緩緩啟動。


    蔡河翻身上馬,在馬車之前引路。


    鄭必易舍了馬車,也騎了一匹馬,和蔡河並排走在最前頭。


    走完二十裏的路程,已經是太陽西斜。


    青葉城之中,家底殷實的人家已經亮起了油燈。


    蕭北夢在去年年末的時候,在青葉城之中住過幾天,對城中的景象,多少有幾分印象。


    鄭必易和蔡河都出城二十裏迎接,城中的歡迎陣仗自然隻會更隆重。


    從城門到城守府,近十裏長的大街,已經被早早清理出來,一些侵街占道許多年的房屋建築悉數被拆除,經年不見修繕的路坑被填滿平整,還鋪上了既美觀又厚實的青石板,臨街的商鋪和房屋的門梁上,或披紅或掛彩,隔上十丈左右,就有橫幅懸掛,其上書寫著不同的標語,其內容俱是表達著對學宮特席蒞臨的熱烈歡迎。


    馬車剛剛進入青葉城,整齊排列在街道兩邊的百姓們立馬歡唿起來,手中或者飄著紅緞帶,或者賣力敲打著打擊樂器。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歡迎學宮,歡迎特席!”


    ……


    人人的臉上洋溢著不知道真不真實,但熱情的笑容,歡唿聲整齊劃一,顯然是經過了提前預演。


    而且,站在最前麵的,清一色都是女子,盡管環肥燕瘦,姿容不一,但都是二八芳齡,充滿了青春活力。


    如此多的年輕女子齊聚在街道兩旁,估摸將青葉城中所有年輕女子都征召過來了。


    鄭必易放慢了速度,來到了馬車邊,隔著車窗向蕭北夢傳音,“蕭特席,今晚的宴席之上,還缺幾個伺候的女侍。這街上的女子,您留意一下,若是有合適的,知會一聲就行。”


    蕭北夢正愁透過窗縫看不真切,便順勢打開了窗戶,微微一笑,道:“鄭大人有心了。”


    看到蕭北夢的笑容,鄭必易心頭大寬,認為自己的這番安排,總算是取得了效果。


    “小子,你這待遇,比起天順皇帝選妃,也差不離了。”待到鄭必易離開,江破虜的聲音在蕭北夢的耳邊響起。


    “看看又不違了學宮的規矩,前輩,您再放慢點速度,咱們可以看得更仔細真切一些。”蕭北夢的聲音不大,還隔著馬車,但他知道,江破虜肯定聽得清。


    “沒見過世麵!我當年走遍天下,什麽妖精仙女沒見過。更何況,人老了,不能傻乎乎地去做撐死眼睛餓死球的事情。”


    江破虜嘴裏如此說著,馬車的速度卻是明顯慢了下來。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蕭北夢和江獨行明顯意猶未盡,但十裏長街已經走盡。


    馬車進了城守府,蕭北夢和江破虜被恭恭敬敬地請進了裝修考究的客房,先洗漱更衣。


    其間,鄭必易過來,詢問蕭北夢有關宴席侍女的問題。


    蕭北夢打了個哈哈,告訴鄭必易,客隨主便。


    鄭必易幹脆單刀直入,言明,城中女子,隻要蕭北夢能看入眼,可以任意采擷,甚至包括自己的女兒,他還著重介紹了一番自己的女兒的姿容如何的出眾出彩。


    “鄭大人,你的心意,我隻能心領了。因為,學宮戒律森嚴,我有心無膽。”蕭北夢再次拒絕。


    “蕭特席,我定然會保守秘密,此事你知我知,不用擔心會被學宮知曉。”鄭必易滿臉笑意地相勸。


    蕭北夢搖了搖頭,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牆。特席巡遊乃是學宮頭等大事,蕭某萬不可抱著僥幸的想法。”


    說到這裏,他微微一笑,“鄭大人,此事,就此作罷。若是以後還有此等機會,萬萬不會推辭。”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鄭必易也不能再堅持,告辭離去。


    看到鄭必易退去,蕭北夢皺起了眉頭。


    他沒有想到,天順皇朝的一城之守,居然有如此大的權利,能左右全城女子的命運,堪稱一手遮天。


    同時,鄭必易和蔡河出城十裏迎接,城內又是如此大的歡迎陣仗,鄭必易更是連自己的女兒都甘願奉出來,青葉城對學宮之恭敬,超出了常理。


    “前輩,青葉城的態度,你怎麽看?”蕭北夢盡管已經有了判斷,但還想聽聽江破虜的看法。


    “官場上的這些醃臢事,有什麽好看的。青葉城的態度,不就是姬氏的態度和鄭必易、蔡河的態度的揉合麽?”


    江破虜把嘴一撇,“天順皇朝在表麵上,自然是要讓世人都看到,天順皇朝對學宮的尊重,青葉城的接待再如何隆重,都不算奇怪。鄭必易將自己的女兒獻出來,十有八九是藏了私心。”


    說到這裏,江破虜歪著腦袋看向了蕭北夢,“你小子是不是動了心思,想來試探我的態度?你放心便是,誰還沒年輕過,你若是動了念頭,盡管做去,我保管不會揭發你。”


    蕭北夢分明從江破虜的神情中,看出了慫恿的味道。


    “前輩,你若是動了心,我可以先去幫你去看看鄭必易的女兒,是否如鄭必易說的那樣,美若天仙。”蕭北夢嘴角微翹。


    江破虜白眼一翻,道:“你小子果然是個黑心肝的,我都說了不揭發你,你還想著把我也拉下水,你這是要然讓我晚節不保麽。”


    蕭北夢嘿嘿一笑,道:“前輩,這兩年之內,咱倆算是拴在一起了,要墮落自然得一起墮落。


    咱們的行程才剛剛開始呢,類似的考驗,肯定會接踵而至,咱們可得先達成共識,同進同退,不能起了內訌才是。”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可別給學宮臉上抹黑。”


    江破虜一臉傲嬌的表情,“我當年縱橫天下之時,什麽女人沒見過,什麽女人沒嚐過,些許凡脂俗粉,入不了我的法眼。”


    蕭北夢聞言,不由想起了塗見青,談起女人,也是相似的神情和態度。


    “前輩,在這件事上,可千萬別提當年,眼下勇才值得吹噓。而且,一提當年,便證明前輩大不如前了。”蕭北夢嘿嘿一笑。


    江破虜似乎被戳中了痛處,把眼一蹬,沉聲道:“你現在雖勇,還不是白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雖然頂著天順第一紈絝的名頭,實際上,就是一隻童子雞!”


    蕭北夢當即紅了臉,急聲辯解:“那都是傳言,信不得。等我迴了學宮,就要好好地懲治散布謠言的人。”


    “什麽謠言,是不是童子雞,咱倆走了這一路,我從你撒尿的姿勢,一眼就能看出來!”江破虜笑成了豬叫。


    蕭北夢一張臉紅得像燒紅了的蝦皮,簡直是無地自容。


    好在,正在這個時候,有城守府的侍女進來,請蕭北夢和江破虜赴宴。


    蕭北夢長出一口氣,連忙中止了這個話題,催促江破虜趕緊動身去吃飯。


    跟隨著侍女,七彎八拐,穿過九曲迴廊,終於來到了城守府的宴會大廳。


    宴會大廳內,擺著數張大圓桌,其他桌旁都已經坐滿了人,隻有最中間的那張桌子還空著。


    蕭北夢和江破虜進入宴會廳後,亭中所有人都齊齊起立相迎。


    鄭必易和蔡河第一時間從人群中走出來,引領著蕭北夢和江破虜去到最中央的圓桌落座。


    主位自然是給蕭北夢準備的,蕭北夢卻是沒有立馬入座,而是把目光看向了江破虜。


    “現今之天下,還記得我的人不多。我暫時不暴露身份,你的安全就能多一分保障。所以,在人前,你得有學宮特席的架子。”江破虜對蕭北夢的態度很是滿意,一邊點頭,一邊向他傳音。


    蕭北夢也就不再顧忌,直接大馬金刀地坐在了主位上,鄭必易和蔡河一左一右地挨著他落下。


    至於江破虜,則是被安排在近旁的一桌,由青葉城中的幾個頭麵人物陪著。


    盡管江破虜對外表露的身份隻是蕭北夢的車夫,但是,從學宮出來的人,不管什麽身份,都自帶光環,鄭必易和蔡河不敢怠慢。


    蕭北夢抬眼看向了四周,隻見廳中之人,無一不是披金戴銀,錦衣華服,顯然都是青葉城之中的權貴人物。


    在蕭北夢、鄭必易和蔡河落座後,其他客人仍舊站在原地,等待指示。


    隻有江破虜,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旁若無人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如此舉動,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江破虜的身上。


    鄭必易的臉色難看起來,他悄悄地看了一眼蕭北夢,卻見蕭北夢挺身端坐,神色如常。


    於是,鄭必易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招唿眾人落座,並宣布開席。


    原本,鄭必易還有一番開場詞的,隻得直接跳過。


    “諸位,蕭特席能夠來我們青木城,是我們青木城莫大的榮耀,這第一杯,我提議,大家一起來敬蕭特席。”鄭必易在侍女為自己斟滿了酒後,立馬端酒起身。


    廳內眾人也紛紛起身,端起酒杯,齊齊敬蕭北夢。


    蕭北夢也不托大,也端酒起身。


    很快,大廳之中便觥籌交錯,其樂融融。


    青木城之中的權貴們,輪番敬完蕭北夢,又去敬江破虜,極盡地主之誼。


    酒過三巡,鄭必易輕輕一拍手,立馬有數十位貌美女子輕邁蓮步,緩緩進到了大廳。


    這些女子一個個容貌俏麗,身姿婀娜,在春意猶寒的時節,穿著薄薄素紗,隻為了讓看官們一飽眼福。


    她們幾乎都是凡俗女子,自然沒有元力禦寒,有人更是止不住地打著哆嗦。


    數十位女子進得大廳後,便圍著廳中的餐桌翩翩起舞,舞姿妖嬈,臉上掛著盈盈笑意。


    大廳中的氣氛明顯熱烈起來,客人們顯然對此等場景已經很是熟悉,一些客人不知是出於習慣,還是因為酒精的催動,時不時地向身邊跳舞的女子伸出手,又摸又捏。


    更有甚者,直接將舞女摟進了懷中,上下其手。


    還有一些客人,從座位上起身,跟在舞女們的身後,模仿著她們的動作,扭腰挺肚,搔首弄姿。


    一時間,大廳內群魔亂舞,醜態畢露。


    原本肩負著陪江破虜任務的幾位青葉城中的頭麵人物,早就覺得陪一個馬夫有失身份,而且江破虜對他們愛答不理的,更把他們給氣出了內傷,趁此機會,也先後離開了座位,各自彰顯風流去了,把江破虜孤零零地扔在一邊。


    江破虜渾不在意,自顧自地大口喝酒,悶頭吃菜,無視身邊的嘈雜。


    蕭北夢喝了不少的酒,臉色微紅,端坐在座位上,麵帶微笑地看著青葉城的這一幹權貴們的表演。


    同時,一幹舞女當中,有一位身材高挑、紅唇翹鼻的女子,吸引了蕭北夢的注意力。


    這位女子與慕雪央有幾分相似,而且,也是眾多舞女中,唯一個元修,蕭北夢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坐在旁邊的鄭必易一直不動聲色地關注蕭北夢,自然捕捉到了蕭北夢的眼神變化,他當即微微一笑,對那位女子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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