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啊!


    涼國公,征北大將軍!


    大明開國最後一位名將,開平王常遇春的小舅子,明太祖朱元璋的親家,明朝唯一封狼居胥的將軍,也是讓燕王朱棣最膽戰心驚的人物。


    勇猛善戰,屢立戰功,掃平北元,名震天下……


    若是朱標不死,藍玉必定是大明最穩固的城牆。


    因為這個時候,他還不滿五十歲,正是男人智力和勇力的巔峰。


    但是曆史沒有如果,朱標暴斃身亡,朱元璋為了扶持朱允炆即位,清掃朝中功臣,居功自傲的藍玉引起了他的不安。


    後來,錦衣衛指揮使蔣瓛稱藍玉有謀反行為。


    緊接著,藍玉被朱元璋以謀反罪打入大牢,誅九族,株連者達一萬五千人,傅友德、馮勝皆喪命於此,殺的軍中武將人人自危,殺的京城血氣衝天。


    這就是驚駭古今的“藍獄”案。


    可是現在的曆史,為什麽出現了偏差啊?


    謀反的是晉王朱棡,舉報者成了藍玉?


    難道藍玉真是大明忠臣?


    李文忠拉著朱權向外走,憂心忡忡道:“這件事太突然了,就連陛下也沒有料到,晉王朱棡謀逆……這對朝局的衝擊實在太大,若是處理不當,會讓大明根基不穩的!”


    朱權皺著眉頭,忽然問道:“這該不會是父皇的計劃吧?”


    “陛下再怎麽年邁,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謀反!”


    李文忠將事情和盤托出,開口解釋道:“按照陛下的設想,先用聖旨召藍玉迴京,然後搜集藍玉謀反的證據,將藍玉及其同黨打入死牢,為您和皇太孫鋪好登基的道路。”


    “如何鋪路?”


    “若是皇太孫迴京,就將藍玉及其同黨株連九族,讓皇太孫親自監刑,借此震懾朝中官員,增加自己的威望。若是您迴京,就讓您為藍玉求情,陛下則當白臉,讓您施恩於藍玉,借此掌握大明全部軍權,掃清登基路上的所有障礙……”


    “寧王殿下,您贏了,皇位已經是囊中之物了……隻不過,現在的藍玉已經不是墊腳石了,而變成了一頭兇狠的攔路虎。”


    李文忠說起了朱元璋的計劃。


    朱元璋的城府是非常深的,他喜歡掌控所有事情。


    在他眼中,所有的朝臣武將皆是棋子,沒有價值就殺,不受掌控還殺。


    可是,這個計劃卻出現了很大偏差。


    朱元璋三番五次下詔,命藍玉及其親隨迴京,以藍玉的聰明才智,應該猜到了什麽,所以他不敢迴京了。


    到最後被逼的沒辦法了,竟然上書稱晉王朱棡謀逆!


    如此一來,作為大明的征北大將軍,更有留在北地的理由了,而且藍玉甚至可以征討朱棡,借機聚攏晉地的部隊,將晉地牢牢控製在自己手中。


    有了晉地做支撐,還有關外、河套等地方遙相唿應,那麽藍玉的實力,將有一個恐怖的提升,隱隱可以威脅大明朝廷。


    藍玉本就在北地有很大威望,麾下戰將雲集,又是淮西武將的領軍人物,一唿百應,甚至可以搞出南北分裂,與大明朝廷對峙。


    朱權的臉色變得很差,詢問道:“藍玉麾下有多少將士?”


    “十六萬!”李文忠看出朱權眼中的擔憂,又道:“大明的總兵力將近百萬,正規軍隊有六十萬,除去藍玉率領的兵力,還有三十多萬是各地的駐軍,七八萬的軍隊拱衛京城。所以能出征的將士,隻剩下六七萬將士。”


    “加上我大寧的十萬將士,幾乎和藍玉率領的軍隊持平……”朱權目光灼灼的看著李文忠,詢問道:“李帥,若你和藍玉兩軍對壘,兵力相仿,誰勝誰負?”


    李文忠苦笑了起來,隨即搖搖頭。


    “您不如他?怎麽可能?您可是最年輕的開國將軍,百戰百勝……”朱權頓時急了。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打贏戰爭的因素,不僅僅隻有兵力的多少,還有地形的優勢,士氣的高低,就連天氣的變化也要考慮在內。”


    “我隻能說,如果打絕仗、惡仗,我不如藍玉。藍玉擅長長途奔襲,就算手握劣勢兵力,也敢出人意料的發起衝鋒,不顧傷亡的獲得勝利。”


    “那您的優勢呢?”


    “我的打法比較笨,在打仗前會考慮清楚,比如戰爭的形勢,敵我雙方的變化,然後提前做出應對,有了八成獲勝的幾率,我才會率軍出擊……”


    朱權點點頭,李文忠是一員猛將,但是長期跟在朱元璋的身邊,所以養成了謀定而後動的性子。


    “本王還是認為,晉王朱棡謀反,其中一定有隱情,會不會是藍玉誣告?”


    “不會,誣告陛下寵愛的皇子,藍玉才是真不想活了!”


    李文忠當即否決,緩聲道:“現在知道這件事的,隻有寥寥幾人……晉王不單單是皇子,他還是馬皇後生的嫡子,又被封在戰略極為重要的晉地,是大明的屏障……不容有失!”


    朱權深唿一口氣,嚴肅道:“本王再去找一趟父皇!”


    說罷,在李文忠愕然的目光中,朱權轉身又走進了皇宮,近侍和太監想要阻攔,卻被朱權直接撞了進去,一路往崇明殿硬闖。


    晉地實在是太重要了,易守難攻的地形,誰若是占據山西,北可以征伐大漠,東可以居高臨下,直搗華北平原。西可以控製長安等地,而南可以扼住黃河天險,占據中原地帶。


    與此同時。


    殿內的朱元璋睜著眼,很想看清楚奏章上寫的字,但是視線逐漸模糊,他的手都在顫抖,猛地右手一掃,把奏章全都掃落在地。


    雙眼赤紅,嘶啞的罵道:“為什麽?朱棡想要什麽,咱就給他什麽,可他為什麽還要謀逆?!”


    “來人,給藍玉下詔,讓他火速趕迴京城,咱要親自擰了他的狗頭!”


    “反了,全都反了!”


    幾個宦官瑟瑟發抖,不敢靠前,在他們印象中,當今陛下雖然心狠手辣,但是一向情緒穩定,很會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


    可是現在就像是個暴躁的虎王,嘶吼著發泄心中不滿。


    “藍玉這個狗東西,咱應該早早的把他殺了,剝皮充草……棡兒怎麽可能謀反?是他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站在不遠處的蔣瓛,揮了揮手,示意宦官們退下,然後躬身走到朱元璋麵前,輕聲安慰道:“陛下,您已經乏了,該用膳休息了……”


    朱元璋抬起虎目,死死盯著蔣瓛,一腳踹了上去,怒斥道:“你的錦衣衛幹什麽吃的?幾次三番召藍玉入京,卻壓根沒什麽作用……蠢貨,一群蠢貨!”


    蔣瓛不敢逃避,結實的挨了一腳,後退幾步,正好撞翻了花瓶,瓷片碎落一地。


    “咱要禦駕親征,覆滅藍玉此僚!”


    朱元璋幾乎是嘶吼著說話,那模樣似乎想要殺人。


    蔣瓛不敢起身,被寄予厚望的晉王,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饒是以朱元璋的心境,此刻也有滿腔的雷霆之怒。


    此時朱權闖進來門時,瞧著殿內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奏章,幾個宦官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身為心腹的蔣瓛,還在地上安靜的躺著。


    朱元璋披散著頭發,看向朱權,怒斥道:“誰讓他進來的?!”


    “父皇,兒臣自己闖進來的。”


    朱權解釋一句,抿了抿嘴道:“父皇,兒臣想與您商談出征的細節。”


    “滾!”


    朱元璋對著太監嗬斥一聲,等眾太監離開後,他忽然變得非常冷靜,臉上也沒有了暴怒與猙獰,平靜的看著朱權,詢問道:“你想說什麽?”


    朱權沉吟道:“父皇,或許晉王是被迫造反的,可以采取懷柔的方式。”


    “咱知道。”


    朱權驚訝的看著朱元璋,遲疑道:“父皇,您既然知道,為何還要讓兒臣出征?”


    朱元璋站起了身,整理著身上的衣服,說道:“朱棡造反是事實,他是藍玉拋出的引子,目的是試探咱的動作……咱如果放過朱棡,那沒有造反的藍玉……更沒殺他的借口了。”


    “朱權啊,造反是皇帝的紅線,觸之者死。朱棡是我最疼愛的孩子,養成了他驕橫的性子,結果被人利用,走上造反的路……咱若是不征討他,何以信服天下啊?”


    這個時候,朱元璋的內心十分悲痛。


    “如果打到太原,見到三哥朱棡後,兒臣該怎麽做?”


    “你記住,朱棡隻有一條死路。至於怎麽死,就要看你怎麽做了。”朱元璋歎口氣,提醒道:“他是咱的兒子,也是你的兄長,刀刃是不能對準親人的,能明白嗎?”


    朱權輕輕點頭,心中已經明白。


    他看著年邁的朱元璋,這位內心無比強大的帝王,即使到了生命的晚年,老眼昏花,他的思維依然無比清晰,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麽。


    朱元璋已經恢複了冷靜,不顧形象的坐在台階上,開口道:“你到了晉地後,宜速宜快,要迅速占住晉地,把物資和軍械掌握在自己手中!”


    “父皇是擔心藍玉?”


    “嗯,藍玉以防範晉地的借口,待在榆林不肯迴來,咱擔心晉地局勢惡化,藍玉借故出兵,然後趁機控製晉地。到那時,他就有了分裂大明的能力!”


    “等你控製住晉地後,以咱的名義召藍玉迴京,若是他不順從,你可以用謀逆的罪名征討他,千萬不要和他相持下去!”


    “為什麽?”


    “因為藍玉在等待機會。”


    “什麽機會?”


    “他在等咱去世,咱死後,就沒有皇帝能製服他了。”朱元璋看了朱權一眼,十分平靜的開口,仿若生死對他而言,不過是吃頓飯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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