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地圖,黎術已經看了無數遍,這地界中有幾處礦山,幾個鹽湖、岩洞,她都是一清二楚。


    如今銀子好賺,不論是棉花、瓷器、工具還是幹糧等瑣碎物件,都能運出去賣錢,但若將來這世道更亂一些,有些生意就不好做了,所以自家的礦產資源,也會變得十分重要。


    擁有太多,容易被人盯上,太少會不夠用,而江州如今的狀態,黎術覺得剛剛好。


    她隻求穩定發育,至於對外的名聲,絲毫不在意。


    與此同時,邊城一帶。


    之前燃燒的山火雖然滅了,大雪也已經落下,但雪下的禿黑景象依舊到處都是。


    城中各處也多了不少乞丐、流民,除了穿著體麵的遊商之外,當地普通百姓,日子要比前兩年苦的多。


    本地百姓原本是靠山吃山,靠著各種奇石、藥材、皮貨養家糊口,被這山火一鬧,無數人失去賴以生存的技能,茫然無措,甚至當地的商戶損失也極大,經濟並不景氣。


    偏偏這個時候兩國通商。


    兩國往來的商人和本地灰頭土臉的百姓對比無比明顯。


    所有人都在熬,等待春天到來。


    隻要開了春,萬物複蘇,淩山會漸漸恢複生機。


    “你不覺得這些烏祈國的商人越來越多了嗎?”榮爭玉日日帶著人巡邏,每每瞧見可疑的商人,便立即讓人攔下,仔細檢查。


    如今這邊關,能堅持如此的,也隻有他一個了。


    當然,得罪了無數人,參他的奏折一本接著一本,訓斥的話他聽得都有些麻木,甚至他京中的父母都因此受了不少委屈。


    可他能怎麽辦?徹底放手?!


    明知道蠻敵心存惡意,卻裝作沒看見,那他還算是個將軍嗎?


    常伐跟著榮爭玉也有不少時日了,雖然不是大將,但也算是個半個軍師,頗得看重,他也知道榮爭玉的性子,所以並沒有像別人一樣勸解,隻是一如既往地說道:“將軍您說得沒錯,屬下也覺得這些人實在一點點的試探咱們。”


    “若咱們徹底不管,他們一定生事。”常伐也很堅定。


    榮爭玉歎了口氣。


    這張臉,都比過去憔悴甚至滄桑了許多。


    “讓人繼續嚴加防守,所有貨物必須仔細清點!”榮爭玉咬著牙,和以前一樣吩咐道。


    “將軍,這麽下去……對您不利,咱們也該想想法子了……”常伐瞧著榮爭玉,心裏也有些不忍,他私下道:“如今咱們太過被動,人人都道您是阻礙兩國貿易的兇手,再這麽下去,破山軍的兄弟,也會疑心您的。”


    “我知道,但我沒有退路。”榮爭玉很是無奈。


    他擅長打仗,若是在戰場上,他可以所向披靡,不顧一切的向前衝殺!


    如今這種情況,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處理。


    “要麽……以計陷害,提早一步向世人證明咱們是對的,要麽……您也扮一迴好人,這關口也可以退走,舍下一城,暗守他處,隻是若將來對方突然生事,這城中百姓……有些兇險。”常伐厚著臉皮說道。


    他曾是那普通百姓,所以他說這話,是希望榮爭玉選前者,去做個惡人。


    既然篤定蠻敵是在裝模作樣,那就用陰謀詭計將髒水往他們身上潑就是!


    烏祈國的商人欺壓百姓、又活說他們搶奪財產甚至探查當地地形……這些都好,總之,將所知之事盡力放大,抓住他們的狐狸尾巴,便可暫時緩解一下破山軍所頂著的壓力!


    然而常伐這話一說,榮爭玉卻接連搖頭。


    “你說的我何嚐不懂?但本將軍若陷害他們,那就真成了破壞兩國關係的兇手!將來兩國打起來,我榮家就是罪人。”榮爭玉自然不願,“你說的後者……更不可能。”


    “……”常伐內心也急得直上火。


    跟著榮爭玉打仗是挺有意思的,但其他時候……


    憋屈啊!


    若換成是阿黎……


    她才不會管蠻敵貿易是真心還是假意,既懷疑是假,那就要杜絕危險,別說是潑髒水了,就是潑狗血,也要將人趕出去的!


    榮爭玉啊,他是太有道德了。


    怪不得被龐雄欺負成這樣。


    甚至榮爭玉到現在還能守著破山軍,他功勞都算不少的!


    兄弟們分散到各處,如今各自也又不少人脈,其他將軍那邊的動靜,他也比較清楚,所以龐雄設計要害榮爭玉的時候,他幫著處理了不少!


    榮爭玉就像是那學堂裏的好孩子,若去科考,定能得第一,但若孩子們湊到一起耍無賴,哪怕她心知肚明,也仍舊處處受限!


    任何事情,與他的家族名聲牽扯到一起,這人就仿佛被狗繩拴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屬下是沒法子了……”常伐嘀咕了一聲,然後道:“那您隻能想辦法排解憂愁,將心放寬點?”


    “……”榮爭玉嘴角抽動,白了他一眼,“本將聽聞,你最近又收到了黎軍司的信?我上次與她淺說了一下這邊的情況,她給我的迴信十分簡單,也不知是什麽意思。”


    “……”常伐嗬嗬笑了一聲。


    還能有什麽意思,不過就是覺得和榮將軍不是一路人麽……


    阿黎覺得榮爭玉像個籠子裏的狗,兇是兇,但卻被關了起來,沒啥用。


    當然,這話是信中清清楚楚寫著的。


    阿黎讓他們兄弟幾個小心些,自己性命為上,不要將全部家底都奉獻給這些將軍,必要時,一定要學會逃命。


    這話,肯定是不能告訴榮爭玉的。


    “阿黎就是問我今年嶧城的雪量而已。”常伐嘿嘿笑了一聲。


    然而就這麽一句,又紮榮爭玉的心了。


    邊城年年大雪,今年的情況,還好。


    但今年被燒毀房舍的人太多了,導致露宿街頭的人無數,被凍死的百姓人數激增。


    前兩日,有人鬧到了官府,劉縣令不知如何應對,一身素衣認錯,被人扔了一身的髒東西。


    這個時候,龐雄出現,這才說要派兵幫著百姓修繕房子,引來了百姓稱讚,龐雄順手便將劉縣令抓了,暴打了一番,將人罵作貪官,仗著手裏的權勢,將人革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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