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宗瑞一病,府中管事的,就成了左家姐妹。


    左元兒負責來處理馬賊送來的東西,她這時倒是體現出了幾分堅韌,每次都能顫抖的接下,然後讓人迴信,說為了這嶧城百姓,她絕不退讓。


    左元兒覺得,自己這番堅決,至少能換來百姓的一些感激。


    但事實上,她想多了。


    顧公子等人在招安的時候沒少禍禍人,百姓對他們早已失去了信任。


    馬賊們也沒想到顧宗瑞這麽狠,確定這人毫無用處之後,期限一到,便準備將龐安徹底解決。


    至此,龐安雙目失明,耳朵也隻剩下一隻,手腳都廢了,如同怪物。


    “不要殺我!顧宗瑞和左元兒竟然不顧我的生死,我、我……我可以幫你們報複他們!我爹是朝中大員,隻要我一封血書,我爹必然會將這嶧城內主事的所有人都處置了!”


    “你們要銀子,我也有啊!我讓我爹送來不行嗎?你們嫌遠,那我想別的法子!我知道顧宗瑞有個大糧商親戚,他的糧食都是這人送來的,此人在各地都有分號,趁著南方大水的時候,更是發了一筆大財!你們去搶啊!”


    “你們是綁錯人了啊!”龐安痛苦的叫著。


    他不想死!


    馬賊們聽著他的話,暫時沒動手。


    “血書?你怎麽不早說?人都廢了,還怎麽寫?”馬賊覺得這人是有點傻。


    怎麽不早點提醒他啊!


    “能!我說,你們寫,我身上有個胎記,你們照著胎記畫下來!我爹娘一眼便能看出來!必然會信的!”龐安連忙說道。


    馬賊讓人送來紙筆:“記得,要寫清楚,讓你爹派個人來將那個黎軍司殺了!老子就看她不順眼!”


    “這個黎術雖然討厭,但還不是最要緊的。”旁邊人提醒了一聲,“要寫清楚,此番受難,駐邊軍主將們樂見其成,大哥,隻有駐邊軍亂了,咱們的日子才能更安穩,雖不知此人的親爹能不能起到作用,但惡心那些將軍們一把,也不是不行……”


    那首領一聽,更是眼神一亮,很是讚同。


    隻讓龐安裝可憐,那矛頭對準的就是他們這些人了,所以要將駐邊軍也牽扯進來。


    龐安聽懂了。


    如今邊城將領與京中的矛盾,人人皆知,他這麽一寫,他爹必然會帶著人參宋老將軍,甚至借機施壓換人……


    到時候軍營中,兩方鬥爭會更明顯。


    他沒拒絕。


    他變成了這樣,誰都別想好。


    他要所有隔岸觀火、對他視而不見的人,都落不得好下場!


    一封字字泣血的信很快就完成了,為了讓龐家人相信是他,信中還提了不少隻有家人才知道的事兒。


    然而這信一寫完,馬賊便直接將龐安一刀宰了。


    “大哥,這封信若是寄出去……隻怕要引起不小的動蕩,若是那龐家人真那麽在乎他,這嶧城肯定要亂……”又有別人遲疑道。


    首領冷哼了一聲:“去招安了一迴,有些道理,你們還沒懂嗎?”


    “這世道不亂,那這天下間便永無我等容身之地!你們可是想要一輩子窩在這山中做孫子?”首領又道。


    很顯然,大家都不想。


    如果沒下過山,沒去招安過,他們或許也會滿足於如今的生活。


    但瞧瞧那貴公子的日子,揮金如土、奢侈無度更是自由自在,這樣的生活,誰不想過啊?而且,山中有什麽好?終究也是在躲躲藏藏……


    當初在軍營裏頭,規矩多,容不下他們,但若是他們自己占了嶧城呢?


    到時候也算是一方土皇帝了。


    冬天到了,山中多冷啊,若能住進城裏的大房子,誰要在這山中做人熊?


    ……


    城中。


    左元兒傳信迴京之後,顧宗瑞的病漸漸好了。


    偶爾咳嗽幾聲,麵色慘白,好似突然成了個柔弱公子。


    黎術也沒空管他,每日練武,還有一大群人要管,也忙得不可開交。


    城內短暫的平靜了一些日子。


    然而很快,所有人都被一個大消息砸的不知所措。


    陳纓難得紅了眼睛,急匆匆地趕過來,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表妹……宋老將軍,沒了!”


    黎術雖然早有準備,但心中還是一顫:“然後呢?”


    “傳信的人就在外頭,我隻聽說是被氣死的,多餘的我還不清楚……”陳纓慌的不得了,立即將人招唿進來。


    來傳信的是個小校尉,神情也是一片哀戚。


    “主帥……是被趙謙氣死的!”對方張口便道:“趙謙入軍營以來,屢屢想要插手戰事,我們主帥拗不過,再加上朝中也有旨意,主帥隻能給他放權,讓他帶領人馬與蠻敵作戰。”


    “此人輸了幾場,前些日子,總算是贏了一迴,他自覺的進步非常,英勇無敵,在下一場戰役中,不停勸阻,魯莽前進,導致全軍覆沒,宋老將軍身體本就不太好,得知此時,當即噴出一口血來……”


    “您是不知道,太後旨意早早提過,若趙謙犯錯,任何人不得處置,押送迴京再說……可若遵循旨意,對不起送命的將士!我們將軍陷入兩難之地,才會被氣傷了身子。”


    “榮將軍大怒之下,砍了趙謙的一隻胳膊,不日便會將其押送迴京……”


    “……”


    黎術靜靜地聽著。


    陳纓都要氣瘋了:“一隻胳膊,換那麽多條性命嗎?!這太不公平了!”


    “將軍臨死之前,寫下奏折,推舉京中季將軍來此擔任主將。”


    “這個季將軍是何人?”黎術問道。


    對方立即又仔細的說了。


    這個季將軍年輕時也曾來過邊關,對邊關情況也算了解,季將軍的的妻子是宗室郡主,雖與如今皇室血緣不算太親近了,但好歹也有個郡主名頭。


    此人能力不錯,為人嚴肅但不執拗,在宋老將軍眼裏,雖然比不得項將軍,但在這要緊時候,是可以暫時擔起大任的。


    太後不想讓邊關主將頂上,所以他挑了個京中的,算是退了一步。


    身份、能力,綜合下來,是宋老將軍想破頭後的最好人選。


    黎術明白了。


    趙謙犯了這麽大的錯,宋老將軍都沒將人直接送死,便是想送太後一個人情。


    他都被氣死了,那這遺言的份量可就重了,朝中若想要安撫軍心,便會按照宋老將軍的安排走。


    而陪著趙謙一起去打仗的人,不是將士,是死士啊!


    “最近榮將軍將會送主帥的棺槨以及趙謙的囚車迴京,主帥臨死之前說了,讓您在榮將軍歸來之前,守住嶧城,莫要讓馬賊作亂。”傳信的人說著,又拿出一個盒子,“黎軍司,我們主帥也知道您的脾氣,必是忍耐顧公子等人許久,費了不少心力,所以,也給您留下了一份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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