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秦宮高牆內外,燭影搖曳,似有鬼魅般的寒風穿行其間,吹動廊下朱紅燈籠上的金線流蘇,輕輕搖晃,仿佛暗示著某種隱秘的不安。


    秦昭襄王負手立於殿前,龍袍隨夜風微揚。他的麵容在燭火下顯得愈發深沉,那一雙眼眸,直視遠方黑暗,似能穿透這夜幕,看清諸多藏於幕後的詭計。他微微側首,目光投向案幾上的竹簡,那上麵正列著鄭安平在邯鄲失守時的詳細記錄。


    “鄭安平誤軍,致使邯鄲失而複得,魏人更因此得機反撲。我秦國以此換來的損失,已然足夠讓我寢食難安。”昭襄王聲音低沉,卻透著寒意,仿佛淬了霜的利刃。


    大殿之中,跪伏著數名朝臣,無人敢抬頭。眾人皆知,這不過是昭襄王的開端,真正的風暴尚未席卷而來。而這風暴的目標,正是眼下秦國最為權重的相邦——範雎。


    範雎雖未親臨此地,但他的影子卻如陰雲般籠罩在朝堂之上。昭襄王何嚐不知鄭安平乃範雎一手提拔之人,此番失職,表麵上是鄭安平的過錯,實則亦牽連到範雎的用人之策。然而,範雎在朝中威望如日中天,勢力盤根錯節,即便昭襄王有所不滿,也未敢輕動。


    “陛下,臣以為此事仍需詳查,”少府令程勉垂首而進,語氣恭謹,然而每個字都如敲打銅鼓,“若因此輕動相邦大人,恐亂我朝綱。”


    昭襄王目光一寒,未作迴應,雙手緩緩收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沉吟片刻,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而在這看似平靜的夜晚,朝堂之上的暗流已悄然匯聚,張述便在這漩渦中心。


    張述於庭中小築屏退左右,獨自持燈夜讀軍中密報。這份密報乃其心腹冒死送來,言及秦軍戰事內情:邯鄲之敗,非單鄭安平之失,更是因範雎固守已久的“廉價勝利”政策所致。


    張述一手持簡,眉頭緊鎖,燈火映在他的麵龐上,明暗交錯間更顯深思。他的眼神銳利,宛如獵鷹巡視蒼穹,試圖從字裏行間剖析更多的玄機。


    “若昭襄王察覺範雎用人失當,或許能撼動其權柄。”張述低聲自語,抬手敲擊桌案,似在整理思路。


    此時,門外腳步聲響,張述抬眸,隻見軍中舊部高墨步入,身著玄甲,雙手拱於胸前,神色間藏著幾分焦急。


    “先生,範相似有所察覺,已遣人暗中調查您與軍中諸舊部的聯係。”高墨壓低聲音道,“那些與我們暗通消息的將士,恐怕難以自保。”


    張述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凝重。他緩緩站起,目光轉向窗外那輪被烏雲遮掩的殘月,沉聲道:“範雎此人,素來心思深沉,做事不留餘地。既然如此,我們唯有搶在他動手之前,將真實戰況上呈陛下,以動搖他的根基。”


    “可若事情敗露,範相豈會放過先生?”高墨忍不住問道。


    張述轉身,燈影在他的麵容上灑下深深的陰影。他勾唇一笑,笑意中帶著幾分決絕:“成敗在此一舉,若不搏,便隻有坐以待斃。”


    翌日,朝堂之上,竹帛未啟,朝臣未至,昭襄王獨坐大殿,麵前案幾上擺著的,正是張述秘密呈上的奏折。


    他緩緩展開竹簡,目光在那雋秀而鋒利的字跡間滑過。簡中提到邯鄲之敗的深層原因,以及範雎所製定政策的後果,言辭直指當朝相邦,堪稱大膽至極。


    昭襄王看罷,麵色未顯怒意,卻沉思良久。終是輕歎一聲,將竹簡重新合攏,口中喃喃道:“張述,張述……此人竟有如此膽識?”


    與此同時,另一處,範雎正端坐於府中,身旁一名侍從輕聲稟報:“相邦大人,張述昨夜私會軍中舊部,其行動已盡數落入我等眼中。”


    範雎聞言,臉上笑意不改,眼中卻透著寒光。他緩緩抬手,指尖摩挲著玉佩,語氣淡然:“一個謀士而已,他欲以此撼動本相,未免太過天真。”


    “然此人終歸是個隱患,大人可否需——”


    侍從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範雎輕輕搖頭,語氣如寒霜:“不急。此事若處置不慎,反而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你且留意動靜,待他自取滅亡。”


    張述雖暗中謀劃,卻深知範雎未必毫無察覺。他在府中步履踱來踱去,眼神銳利,心中思緒萬千。


    窗外忽起一陣風,將紙窗吹得嘩嘩作響,仿佛提醒著這局勢的兇險。他停下腳步,凝視那片晃動的窗影,口中低聲道:“範雎,你不動,我亦不動。但若你敢先行一步,便莫怪我心狠手辣。”


    此刻,朝堂之上暗流湧動,勢力之間的博弈已如蓄勢待發的強弩,而張述,已然將自己置身於這場危機的漩渦中心。他的每一步,皆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會墜入萬劫不複之境。


    窗外,風聲更急,似有刀劍出鞘之勢,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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