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院子出來,黃芪猶似在雲裏夢裏,張行雲道:“怎麽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你不想入九華派?”


    黃芪道:“我想什麽都不重要了,反正時日無多,隻要大家開心就好。”


    張行雲道:“別這麽想不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人在這一刻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你看九華派、西極、衡山、天門教的那些弟子,乳臭未幹,他們沒有受傷沒有生病,年紀比你小,身體比你好,但未必有你活得長,興許明天就死在犀牛魔的手下,但他們一樣活得自在,過得開心。以後會發生什麽事隻有天知道,說不定你的傷自己就好了呢,說不定我是花首富的私生子呢,誰知道?所以做人沒必要為以後的事煩惱,正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這句詩很高深的,你聽得懂嗎?”


    黃芪訝然看著他,道:“沒想到你能說出這些道理。”


    張行雲正色道:“這有什麽,要是不做捉妖師,我一定考狀元的。”


    二人同笑,張行雲道:“走吧,給你賣身賺了二十兩,請你去吃頓好的。”


    黃芪道:“二十兩不夠。”


    張行雲道:“你這麽瘦能吃多少?”


    黃芪道:“我們不能隻顧著自己,齊三叔他們還餓著肚子呢,你有多少錢,我們多買些食物帶過去。”


    張行雲一笑,從腰間掏出錢袋子,共五十兩,道:“原來如此,好了,為兄弟兩肋插刀,張爺豪氣一迴,老婆本拿去。”


    左手按著貼衣的一萬兩銀票,心道棺材本可不能亂動。


    二人在街市買了兩大車吃的,推到監牢門前,隻見綠竹在外頭洗衣裳,張行雲道:“綠竹姑娘,怎麽隻有你一個人,我們把吃的買迴來了。”


    綠竹捋起袖子,露出雪白的胳臂,道:“三爺爺五爺爺他們出去了,其他的鄉親說外頭曬,都願意待在牢房裏。”


    張行雲看看天,秋高氣爽,不冷不熱,正是一年中宜人的時節,道:“這些人真是奇怪,天氣這麽好,他們卻願意待在又暗又潮的地方。”


    黃芪道:“興許他們隻是太累了,想多歇息一下,我們把食物送進去吧。”


    “明芪師叔,明芪師叔……。”


    黃芪端著一屜熱氣騰騰的肉包子正要進牢,忽羅義平擋在前麵,拱手作禮,道:“明芪師叔。”


    黃芪一怔,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看左右:“你叫誰?”


    羅義平笑道:“師叔貴人多忘事,你是師叔祖的弟子,當以‘明’字為輩分,在本派之中,你的名字便叫做明芪。”


    黃芪萬萬沒想到拜個師,連名字都要改,張行雲大笑:“黃明芪,有意思,你怎麽不叫太陽能?”


    羅義平愕然:“什麽是太陽能?”


    張行雲道:“我也不知道,信口就說出來了。”


    黃芪暗想改名的事要是被爹知道了,不知要踢自己幾腳,道:“還是不要改的好,羅義平,你找我幹什麽?”


    羅義平道:“師叔,掌門請你前去商議軍情要務。”


    黃芪道:“我什麽都不懂,隻是送包子的,不去了吧。”


    羅義平道:“掌門有令,師叔若不去,弟子難以複命。”


    張行雲道:“如今你是有輩分的人,叫你去就去,這裏有我和綠竹姑娘。”


    黃芪無法,不想羅義平難做,便隨他一道走了。


    二人一前一後,彼此沒什麽話說,十分尷尬。


    來到聚會廳,眾名宿早就到了,見他進來,明海點點頭,朝明祖下首的椅子上一指,示意他坐在那裏,道:“諸位掌門前輩,黃芪已拜宗華師叔為師,從今日起,就是本派明字輩的弟子,也就是我的師弟。”


    朱天、青鬆大驚,有些泄氣,刑名道:“看來國教之爭,貴派是誌在必得。”


    毛大方笑道:“名師必出高徒,恭喜貴派收獲江湖奇才一個。”


    宗華道:“毛道長說笑了,奇才還是蠢材,言之尚早,小徒愚劣,還請諸位師長日後多多關照,明芪,快向諸位掌門見禮。”


    黃芪心下叫苦,早知如此,就不該讓張行雲替自己出頭,寧願當那二百五的“義”字輩弟子,省卻這許多麻煩,拱手道:“大家……大家好。”


    眾皆愕然,劉義山搖搖頭,看來禮教二字,他根本就沒往心裏去。


    毛大方道:“能吃能睡,沒什麽不好,快坐快坐。”


    黃芪走到太師椅旁,見劉義山宋義賢都站在後頭,道:“你們怎麽不坐?”


    劉義山道:“此處沒有我們義字輩弟子的位置。”


    宋義賢朝他擠眉一笑:“黃師叔,你不用管我們,請坐。”


    黃芪惴惴難安,隻得坐下,感覺屁股有些熱烘烘的,仿佛坐在烤爐上一般,渾身不自在。


    “我們說到哪裏了?”被黃芪這一耽擱,明海亂了思緒。明祖道:“說到向妖軍下戰書,明日和犀牛魔在城外決戰。”


    明海道:“對,如今明芪師弟歸來,人劍俱在,正是我正道反攻之時。”


    朱天道:“不錯,我聽聞龍虎山在贛州方向進展很是順利,可我們卻在小小的一個道縣滯留半月有餘,寸步難行,已經落後很多了,明日之戰再不能取勝,定教龍虎山取笑我等。”


    天門教的玄天、幽天、陽天俱都在龍虎山大軍之中,倘若龍虎山奪得國教之位,在天門教掌教之爭中,朱天自然落於下風,難敵玄天三人。


    青鬆道:“犀牛魔法力高強,萬萬不能輕敵,前日混戰,我那徒兒黃沙被他打成重傷,至今還不能下地,鎮元劍雖是神兵利器,可黃芪畢竟功力尚淺,我等勝算能有幾何?”


    都說鎮元劍如何如何厲害,畢竟沒有親眼見過,眾人難免有些不放心,齊看向黃芪,明日爭戰,成敗維係在他和鎮元劍上,如此重任,不知他擔不擔得起。


    宗華道:“明芪,你的劍法練得怎麽樣了?”


    黃芪發愣,沒有聽到,劉義山拍了他一把,低聲道:“師叔祖問你話。”


    黃芪迴過神,道:“誰?什麽?劍法?差不多了。”


    “胡鬧。”宗華不悅,“什麽叫差不多?本派之中斷不能有這三個字,明祖,今夜你督促明芪練劍,倘有偷懶,定不輕饒。”


    明祖領命,黃芪暗想這宗華的脾氣倒和爹很像,說不上幾句便要動氣,做她的徒弟一定很難,悔不該當初,失了自由身。


    明海道:“千軍爭戰,成敗不在一人,明日朱天真人、青鬆道長攻右路,刑名掌門、毛道長攻左路,本派居中,挫其銳氣,另請師父繞到妖軍背後,出奇兵,動搖妖軍陣腳,四路夾擊,勝算很大,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刑名道:“明海掌門運籌帷幄之能,實非我等所及,惟謹遵吩咐而已。”


    眾人都點頭稱是,朱天歎道:“即便明日取勝,此去骷髏城尚有千裏之遙,三關五道,又有雲嶺天險阻隔,一路妖魔數以萬計,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攻到妖都城下,取南妖侯首級。”


    此言一出,眾皆默然,如今守一個道縣,有源源不斷的朝廷支援補給,尚且如此艱難,倘若反守為攻,進入妖國境內,四麵製敵,情勢定然比現在要兇險得多。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黃芪記起劉肇基所言,不知何以脫口而出。


    眾人一怔,本以為他小小年紀,坐在這裏隻不過是個擺設而已,怎料得竟有主見,明海道:“師弟有何良策?”


    黃芪道:“我……我覺得,以我們的人手,要攻城拔寨,對付成千上萬的妖魔,當然煮筋見肘,但是……。”


    眾人麵麵相覷,毛大方道:“何為‘煮筋見肘’?”


    黃芪道:“煮豬腿,肉筋燒爛了,裏麵的肘骨就露出來了。”


    此言一出,眾皆撫掌大笑,明海道:“師弟要說的怕是‘捉襟見肘’。”


    黃芪道:“對,是捉筋見肘。不過如果隻單單對付一個南妖侯,那就容易多了。”


    明祖不屑,道:“自作聰明,這辦法傻子都想得到,還用你在此賣弄?那南妖侯在骷髏城白雲宮裏,喝酒吃肉,左擁右抱,不知道多快活,怎麽會蠢到來前線送妖頭?”


    黃芪本要說幾句,被他當頭一盆冷水潑下來,不禁有些心虛意冷,便不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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