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嶺南更是早得了地氣,若非此刻被製動彈不得,他也無法這樣安靜的感知節氣。


    如能下些淅瀝小雨,滴答著芭蕉葉,那番悅耳動聽,方才是春的妙處。


    黃芪正想時,忽林一惡從外走了進來,順手便拿起了桌上的尖刀。


    黃芪一驚,道:“你又有什麽手段?”


    林一惡也不說話,“唰唰唰”拿刀在他身上紮了幾下,黃芪這幾日受盡折磨,見怪不怪,倒也硬氣,一聲不吭。


    “你走吧。”林一惡道。


    黃芪愕然,發現自己的穴道已經解了,他站起身來茫然不解。


    林一惡道:“你這幾日受了很多傷,吃了很多藥,經脈中有不少的淤血、毒血,我剛才替你放血,拿捏得準,隻是清毒而已,不是害你,而是救你。”


    “救我?你為什麽突發慈悲要救我?”黃芪果覺精神得多,春風拂來,卻也清爽,隻是這師叔性子邪的很,不敢輕信。


    林一惡又拿出一個黑不溜秋的小瓷瓶,道:“這裏有兩顆仙芝漱靈丹,能解百毒,恢複法力,你吃一顆,給公子吃一顆,吃了之後,你這幾日受的內傷、損耗的精神,便都能複原如初。”


    黃芪聽得有此等效用,自然老實不客氣服下,把瓶子放進懷中,道:“原來你是要我去救葉歡,才放的我。”


    林一惡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南侯把我盯得緊,我分身乏術,救公子不得,隻能托付你了。”


    黃芪道疑道:“為什麽是我?”


    林一惡道:“你與公子有舊,應該不會見死不救,這幾日你被我與陳一念試藥,居然不死,也足見有些根底,最要緊的是,白雲宮守衛森嚴,若沒有公子同行,你一個人也根本出不去。”


    黃芪想了想,道:“我走了,你怎麽辦?”


    林一惡微微一笑:“這個關頭你還擔心我的處境,不錯,你隻管去吧,我自有應對之策,留在這裏,還可以為你們拖延些時辰。”


    黃芪看看他,遲疑的邁出了腳步,忽林一惡又道:“等一等。”


    把桌上的衣服扔過來,道:“換上這個。”


    黃芪一看,認得是內監的服飾。


    從太醫院出來,黃芪找尋林一惡指引的路徑前行,光天化日,時有天狼軍、內監、宮女閑雜人等過往,他半點不敢鬆懈。


    “南侯壽辰將至,各地進貢的童男童女可都到了?”月洞門下又走出一群人來,黃芪抬頭去看,嚇了一跳,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黑麂,要避已經來不及了,暗叫糟糕,隻能低著頭迎上去。


    這時就聽有妖怪道:“各地都到了,隻有雷州還沒有消息。”


    黑麂臉色一沉,道:“早就聽說蟾王有不臣之心,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前次命他進取玉林,也是無功而返。”


    黃芪看去,不意正與他四目相接,心下一怔,忙又垂下了頭。


    一妖道:“右護法慧眼如炬,早看穿了那癩蛤蟆,我還聽說這蛤蟆和東妖侯走得近,說什麽他也是水裏遊的,歸到水族也未為不可,你看他這不是反了不成。”


    另一妖道:“蟾王眼小肚大,野心不小,我聽說他想跨海去做海南島主,右護法,你看是不是當稟知南侯?”


    黑麂打量了黃芪幾眼,微微一笑,摸著短須,道:“等壽宴過了再說吧,南侯為了世子的病,心力交瘁,難得有了興致,還是別攪擾了的好。”


    群妖都點頭稱是。


    錯身而過,黃芪見黑麂沒認出自己來,舒了口氣,不覺加快了腳步。


    越往西走,地勢越是不平,宮殿不似東邊那般華麗緊促,守衛也稀鬆得多,林一惡指引的路徑隻有大概,這裏曲徑幽折,掩映在山石之中,倒也不好找,正在這時,迎麵又過來兩個宮女,彩衣斑斕,有些蝴蝶的模樣,許是兩個蝶精,黃芪走上前問道:“兩位姑娘,你們知不知道焚靈塔怎麽走?”


    一蝶精見他眉清目秀,俊朗不凡,先自紅了臉麵,指了指西北邊角,道:“你去那地方做什麽?我聽說那裏兇險得很,你可要當心著些。”


    黃芪之前聽林一惡說起焚靈塔,隻當是個尋常監牢,隻是名字取得嚇人些,不曾想竟名副其實,果真兇險,忙問緣故。


    蝶精道:“那焚靈塔是南侯以人骨堆成,施用法術,禁錮了不知多少魂靈,這些魂靈不得解脫,怨氣越積越深,莫管是牛鬼蛇神,逢著便要吃的,不吐骨頭。”


    黃芪暗想這可棘手了,辭別蝶精,在假山亂石中拐了七八道,終於遠遠的望見平地佇立著一座皚皚白骨堆成的塔,約麽有三層樓高,周圍空曠,四方各有兩個狼怪守衛著。


    黃芪觀察了一陣,見守衛毫不鬆懈,接近不得,藏在山石中,左張右望,忽見不遠處的水塘邊種著幾株桃樹,絢爛的花叢中點綴著不少青果,桃樹旁又開著一大片嫣紅的花,卻是夾竹桃,他記得《毒經》上說夾竹桃葉、皮、根、花、種皆有劇毒,遂伏身過去,摘了七八枚桃子、幾把夾竹桃花葉。


    他將夾竹桃花葉裹在布片之中,細細蹂捏出汁水來,滴在青桃上,準備妥當正要起身,又想到:“狼是吃肉的,這桃子又青又澀,怕引誘不來。”


    想了想,把殘劍拿出來在手指劃了一道,把青桃淋成了血桃。


    這血腥氣發散出去,雖隔得遠,那天狼衛士便躁動起來,四下張望,黃芪唯恐被發現,忙把桃子順地滾了出去。


    “好香的果子。”群狼嗅動著鼻子,圍了過來,見著血果,便紅了眼睛,露出猙獰獠牙。


    一狼左環右顧,道:“有蹊蹺,怎地平白多了這許多果子。”


    另一狼道:“多半是別處進貢南侯的壽桃血果,路過掉下的,該是咱們兄弟有口福。”


    言罷囫圇便搶食了一個,餘狼自然不能落後,也各食了一個,吃罷還誇讚道:“這血果鮮得很,鮮得……。”


    最後一字沒說完,便都四肢發軟,倒地抽搐,即刻七竅出血氣絕了。


    黃芪先把狼屍藏起來,而後才來到焚靈塔前。


    陰風驟起,黃芪看去,隻見這塔通體都是人骨砌成,不知是用了什麽法術,竟能堆得這麽高,白嶙嶙的骨頭在陽光下泛著森森的幽光,令人不寒而栗。


    各種骨頭中又參雜著無數的骷髏,有張著口的,有半張著的……每一個看起來都有不同表情,像是嘶叫卻喊不出聲的無盡苦楚與無奈。


    那根根伸出的手指骨,似乎還在掙紮,隨時都有可能從枯骨叢堆中爬出來。


    他轉了一圈,忽發現一個奇怪的事情,這塔既沒有門,也沒有窗。


    黃芪犯難了,叫了幾聲葉歡的名字,塔裏也沒有絲毫迴應,暗想:“多半是有暗門機關。”


    伸手去摸索,誰知手指剛觸碰上白骨,倏然那骷髏口咬了上來,虧得他機敏,猛地縮迴,再看時,隻見手指上多了一道血印,並無大礙。


    他大驚失色,原以為這些骷髏都是死物,誰知竟能動起來,似有所悟:“那南妖侯既然施了妖術,我隻有拿寶物來試一試。”


    說著把犀照打開,藍光所照之處,破了妖術的障眼法,群骷陡然變了麵目,猙獰兇惡,滿麵黑氣,扭動掙紮。


    黃芪吸了口氣,把鎮遠殘劍遞過去,果然群骷如蒿草臨風往四邊退去,露出一個三尺大小的黑洞來,黃芪又叫了幾聲,還是沒有迴應,他無可奈何,縱身一跳,往黑漆漆的洞中鑽了進去,群骷瞬時又恢複如初。


    “噗”火折子亮起來,塔裏景象與塔外無二,都是白森森的人骨,隻見葉歡盤腿坐在一麵石台上,還帶著那一具鐵麵,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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