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早起來,收拾停當,三人才離了陳家莊,紅眉人討了一張炊餅夾臘肉,大讚美味,在前帶路,穿過一片樹林又迴到了仙霞古道上。


    路上三人互通了名姓,原來紅眉人姓張名行雲,是一個職業捉妖師。


    黃芪問道:“什麽是職業捉妖師?”


    張行雲道:“你這麽笨,說了你肯定不明白,簡單的說,你們是替人采藥煮藥掙錢,我呢就是替人捉妖捉鬼掙錢,對了,美郎君,我救了你,我的大名可不能隨便叫,你得叫我張大俠。”


    黃芪好不羞慚,道:“張大瞎?你眼睛沒瞎,為什麽要叫瞎子?”


    李伯聽了大笑,張行雲也不知道他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道:“朽木不可雕也,算了,你還是叫我的名字吧。”


    很快三人就過了仙霞關,進入浙江境內,到了衢州人煙漸漸密集起來,黃芪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麽多人,看什麽都新鮮,不懂的都要問張行雲,張行雲好不煩,常無可奈何道:“看在孔方兄的麵上,我忍了。”


    李伯替黃芪買了一身新粗布衣衫,又購置了三匹馬,往後的路便順利多了,不數日就到了金陵城下。


    黃芪拉緊韁繩,勒馬在官道上緩行,兩旁都是森森古木,每隔五裏一座小亭,十裏一座大亭,亭子裏或有人歇息閑談,或有人折柳贈別,或有人飲酒高歌,好不熱鬧。


    官道上也騾馬成群,各色人等熙熙攘攘,好像集市一樣。


    張行雲銜著一根幹草,道:“黃芪,這南京是六朝古都,十裏秦淮風月無邊,要不要我帶你去見識見識?”


    黃芪不知道什麽是十裏秦淮,道:“風和月有什麽看的?不過你要是喜歡,我陪你去。”


    張行雲道:“別假裝正經了,你看見那女鬼,眼睛都直了,還裝什麽正人君子。”


    黃芪臉漲得通紅,他不得不承認當時確實有非分之想。


    張行雲笑道:“這也沒什麽,男人嘛有幾個不好色的,就看你把不把持得住。”


    黃芪道:“你就不好色?”


    張行雲歎道:“你哪裏知道,當初死老頭為了讓我戒色,給我看了一年的女鬼,把牛眼淚塗了又擦,擦了又塗,在我眼裏,這路上走的都不是女人啊,都是一具具的骷髏。”


    李伯笑道:“那真夠狠的。”


    從厚重的城門下走過,城裏樓閣櫛比如鱗,行人摩肩接踵,黃芪做夢都沒夢到過這麽熱鬧的地方,眼睛都看花了,很多東西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一路上有不少人朝李伯打招唿,見他平安歸來都喜悅萬分,爭相要請他喝酒。


    張行雲道:“李伯,沒想到你這麽好人緣。”


    李伯道:“承蒙鄉親們厚愛,老朽隻是秉承家師教誨,以救死扶傷為己任罷了。”


    想起死去的幾個徒弟,不由得又悲傷起來。


    “了不起,世上就少你這樣的大夫。”張行雲讚道。


    李伯迴過神來,道:“怎麽,你打算不要我銀子了?”


    張行雲買了兩串糖葫蘆,扔給黃芪一串,道:“生意歸生意,佩服歸佩服,這是兩碼事,可不能混為一談。”


    冰糖葫蘆酸酸甜甜,黃芪驚為世間美味。


    從花市大街一直前行,轉到戶部街,走到頭就是千杯堂了。


    這裏原來是西平王府邸,建築雄偉,氣派不凡,孫堂主購得之後,將靠近常府街的院牆拆除,全部改成賣藥的鋪子,正是中午時候,鋪子裏外人進人出,抓藥叫賣聲此起彼伏,遠近飄散的都是濃濃藥味,衝得張行雲打了幾個大噴嚏。


    黃芪抬頭看去,隻見藥鋪當中是一座朱紅大門,琉璃瓦下掛著塊鎏金大匾,上書“千杯堂”三個大字,下首是一副對聯,上聯是“躺著進去,站著出來,有妙手無須百藥”,下聯是“買賣不成,仁心猶在,若相逢且飲千杯”,說的直截了當,命也是一樁買賣,當然不是你想買就能買的,還有買賣不成的時候,隻是和其它生意不同的是,命就算沒買著,錢也不退還你。


    穿過藥鋪的一進是十幾間診療室,每一間都有大夫坐診,也有一塊匾道是“迴春堂”。


    二進是製藥、熬藥的地方,叫做“百草堂”。


    三進是個院子,有小橋流水、假山池塘,景致幽美,乃是重病者修養的地方,叫做“怡康院”。


    張行雲道:“出了‘怡康院’,再入‘怡紅院’,一養一銷,自然之道。”


    黃芪暗想,這怡紅院多半是比這裏還好的醫館。


    走出怡康院,前麵赫然是一堵高牆,中間有扇鐵木大門,兩邊列著威武的石獅子。


    李伯道:“千杯堂有前後兩院,前院是做生意的地方,後院乃是堂主的居所和藥庫的所在。”


    黃芪咋舌,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房子,隻怕百家寨的人住進來都綽綽有餘。


    門外有不少壯丁把守著,有認得的,叫道:“李伯,可算又見著您老了。”


    李伯笑道:“狗娃,高堂最近可好?”


    狗娃道:“多謝李伯的藥,我娘好著呢,就是這院子裏最近不太平。”


    李伯道:“是不是大小姐又鬧事了?”


    狗娃搖搖頭,道:“大小姐鬧歸鬧,那都不叫事,最近啊院子裏鬧妖怪。”


    張行雲一聽登時來了精神,道:“我是捉妖師,明碼實價,一妖十兩。”


    狗娃“嘿嘿”一笑,露出又黑又黃的牙齒,道:“你來晚了,早有人搶了先,現在正在大堂裏呢。”


    李伯三人好奇,忙進了院子。


    院子裏也有不少彪形大漢護衛,認得李伯,也不盤問阻攔。


    因高牆阻隔,前院的嘈雜傳不過來,護衛家丁走路都輕聲輕腳的,後院雖然占地比前院還要廣大,卻顯得十分幽靜,亭台閣樓錯落有致,整齊的青石板路,名花奇草點綴其間,更有假山怪石、溪流池塘,一派富貴氣象。


    從屏風後轉出,前麵就是“厚德堂”,黃芪一瞧,倒也熱鬧,隻見大堂裏站著不少人,一個頭發半白的老道士摸著短須,笑眯眯的指揮兩個壯漢抓狗;他身後站著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人,麵色白裏透紅,連連歎氣,身子像要倒下去般,虧得被旁邊的老翁攙扶住了;大堂門後,躲著兩個小姑娘,穿白綢裙子的在拍手大笑,穿綠絲裙子的則拉著她的手,生怕她跑出門去;而門外兩個壯漢正與一條狗廝打,累的汗流浹背氣喘籲籲,才合力將狗壓在了身下。


    狗狂叫不止,老道士忙從腰裏摸出一張符咒,快步走上前貼在了狗的額頭上,說也奇怪,這狗立時癱軟了下去,兩個壯漢試著鬆了手,狗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好啊,原來是你這死老頭搶了我的生意。”張行雲認出了老道士。


    黃芪想起他曾說過的話,暗想難道讓他看一年女鬼的就是這個人?


    老道士看也不看,知道這世上敢叫他“死老頭”的人隻有一個,道:“不對吧張八碗,是我先來的。”


    張行雲急了,道:“喂,說好不能叫綽號的。”


    老道士“哈哈”一笑:“你認輸了嗎?”


    張行雲道:“我認輸?哼,你等著輸了脫褲子吧。”


    黃芪好奇,問道:“你不是叫張行雲嗎?怎麽他又叫你‘張八碗’?”


    張行雲麵不改色,道:“武鬆打虎的故事聽過沒有,三碗不過崗,我喝八碗沒問題,所以江湖人都叫我‘張八碗’,誇我酒量大。”


    “李伯李伯,你沒死啊。”白綢裙子姑娘跑出來,上下打量著李伯,笑道。


    綠絲裙子姑娘忙跟著出來,道:“小姐,當心狗啊。”


    難道這白綢子姑娘就是千杯堂的大小姐?


    李伯道:“托大小姐的福,我呀撿了條命迴來,可是阿大他們就……。”


    走上前向發福的中年人和老翁躬身作禮,道:“老爺,我迴來了,吳總管,最近可好?”


    那中年人正是千杯堂堂主孫鈞祖,他對李伯毫不在意,隻點了點頭示意,神色關切的問老道士:“毛道長,你法力高強,一定有辦法救招財是不是?”


    黃芪見李伯畢恭畢敬而孫堂主連看也不看,不禁暗下生氣,想著這城裏雖然繁華熱鬧,但人和人之間怎麽這麽奇怪,分什麽尊卑高下,平白受氣,倒不如在寨子裏來的快活自在。


    “招財是什麽東西?毛道長,你能救一定要救。”他聽不懂孫堂主要救的是什麽,忍不住道。


    他這問的突兀,所有人都看著他,吳總管眉頭一皺,道:“哪裏來的野小子?”


    李伯神色尷尬,正要說話時那白綢姑娘道:“招財就是這條狗啊。”


    用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看著黃芪,又對綠絲姑娘“咯咯”笑道:“長得好俊啊。”言罷兩人笑成一團。


    張行雲得意道:“過獎了,多謝姑娘美言。”


    白綢姑娘嗔道:“不害羞,誰說你了?也不照照鏡子,我說的是他呀。”


    毛道長大笑,張行雲看看黃芪,不以為然,道:“沒眼光,黃毛丫頭懂什麽,等你再大幾歲,就喜歡我這樣的肌肉猛男了。”


    白綢姑娘做個鬼臉,又笑盈盈的看著黃芪,道:“我叫孫映雪,你是誰?叫什麽名字?”


    李伯道:“大小姐,老爺,吳總管,他是我新收的徒弟,叫黃芪。”


    除了孫映雪笑嘻嘻外,孫堂主吳總管依然看也不看他們,隻鼻孔裏噴出濁重的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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