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腳步匆匆,心裏掂量著一籮筐心事。她奉命前往薛姨媽處打探香菱的病情,聽聞薛家狀況日益不佳,她也免不了揣測如何應對這爛攤子。


    走進薛家,周瑞家的被迎入正廳,卻見薛姨媽麵色憔悴,手中捧著一隻紫砂壺,正一口一口抿著茶水。廳內雖布置尚算整齊,但角落處的一捧殘花顯得格外蕭瑟。


    “周瑞家的,你來得正好,我這心裏有話都沒處訴說。” 薛姨媽一見她,眼圈竟紅了。


    薛姨媽的苦訴


    周瑞家的忙陪笑道:“姨太太有什麽話盡管吩咐,我聽著呢。”


    薛姨媽歎了一口氣,眼神黯然:“說起來,家門不幸,都是命啊!香菱這丫頭,原是個好好的命,跟了我們薛家,倒是連病都不肯好了。她如今病重得不得了,連水都不喝,我這個做主子的,心裏好似刀絞。”說著,竟掏出帕子抹起眼淚。


    周瑞家的心裏一驚,忙問:“香菱姑娘怎麽會病到這般地步?前幾日不還好好的嗎?”


    薛姨媽搖搖頭,愁眉緊鎖:“她病根是從那次夏金桂鬧她起的!你說,這媳婦娶進門,本該和和氣氣,誰想到她那性子,尖刻又毒辣,竟能為了點芝麻大的小事,把香菱罵得三魂丟了七魄!可憐香菱為了大局,一句頂嘴的話都沒有,竟熬出一場病來!”


    周瑞家的聽得目瞪口呆,又問:“薛大爺他……就沒個製止的話?”


    薛姨媽苦笑:“他?哼,他能管住夏金桂才怪!倒是兩邊誰也不得罪,裝個和事佬,香菱被罵,他說‘別跟女人家計較’,金桂鬧起來,他倒勸我‘婆婆不能和媳婦針尖對麥芒’。這不成了個泥菩薩嗎?”說到這裏,她猛地一拍扶手,“當年這親事若不是看中了夏家的財力,誰會答應?!可誰曾想,這錢財竟能招來這麽個惡媳婦!”


    香菱的忠誠與不甘


    說話間,一陣低微的咳嗽聲從內室傳來,周瑞家的立刻站起身來:“姨太太,香菱姑娘是在裏麵吧?我過去看看。”


    薛姨媽點點頭:“去吧,去吧。勸勸她吧,這孩子嘴裏一句怨言沒有,卻總是笑得叫人心酸。”


    周瑞家的掀開簾子,走進內室,隻見香菱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臉色蒼白如紙,眼神卻亮得如同清晨的露珠。她倚在床頭,旁邊放著一冊舊詩集,手指無力地翻著。


    “周瑞家的?”香菱的聲音輕如細風,卻滿含暖意,“你來了,真好。”


    周瑞家的忙上前,擠出笑容:“姑娘,這幾天可是好些了?”


    香菱微微搖頭,臉上卻帶著淡淡的笑:“病是好不了的,但人還能在,心裏便也安穩。”她停了片刻,又道:“隻是想著太太和小姐,總是心疼他們為我操勞。大爺也是……雖說他不說,但我知道,他心裏還是疼我的。”


    周瑞家的聽了,心中一陣發酸,忍不住問:“姑娘,這幾年過得苦,難道從沒想過離開這薛家?”


    香菱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我若真走了,太太和小姐心裏會難過,大爺也未必安心。我想,他們總歸是我的家人,能留下來,哪怕是病著,也是好的。”


    周瑞家的聽得百感交集,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淚。


    寶釵的提議


    這時,寶釵從外麵走進來,手中端著一碗湯藥,輕聲道:“周瑞家的,你也來了。”


    周瑞家的連忙站起身:“小姐,我正想跟您說,香菱姑娘病得厲害,得趕緊想法子啊!”


    寶釵微微蹙眉,臉上卻依舊帶著沉穩:“我方才去了藥房,特意讓他們配了新的藥方。香菱,你試著喝一口,也許會好些。”


    香菱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小姐,您費心了。隻是……我實在吃不下了。”她目光落在那碗湯藥上,又道,“若真有什麽好東西,不如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寶釵臉色微變,忍不住勸道:“香菱,話可不能這樣說。隻要人活著,就總有希望,這湯藥再苦,你也得咬牙喝下去!”


    香菱搖搖頭,聲音雖輕,卻帶著一絲堅定:“小姐,我這一生,從一株無名草到薛家的人,能有你們待我這麽好,已經是莫大的福氣。如今這病,我知道它來得急,也知道它不會走了。倒是趁著這些日子,還能吟上兩句詩,算是我的安慰。”


    寶釵見狀,眼圈微紅,低聲道:“你若真喜歡詩,病好後我們再一道吟詩作對。”


    香菱笑了笑,似乎要說什麽,但最終隻是歎了一口氣,重新倚靠在床頭。


    窗外寒風陣陣,天邊的星光點點,仿佛也在傾聽著這個如花生命的最後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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