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當初停下等等他,接過那朵花。


    抱抱他,對他好一點。


    是不是她們就.......


    貴妃的腦子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這一生,為女兒,為家族,所做錯事無數。


    從沒有一件令她後悔過。


    但現在,她後悔了,很後悔,很後悔。


    禦書房內一片靜謐,仿佛時間都凝固了一般,貴妃淒厲而絕望的笑聲突兀響起,如同夜梟的嘶鳴,劃破長空,久久盤旋於房梁之上。


    蘊含著無盡複雜的情感,深深的悔恨,和令人心悸的灑脫與決絕。


    就在眾人處於驚愕之中,未能迴過神來之時,隻見貴妃猛然起身,如同一頭發瘋的猛獸,朝著身旁的桌角狠狠撞去。


    誰能想到,貴妃已經命懸一線,僅靠著最後一口氣在苦苦支撐,竟然還能夠爆發出如此驚人的力量,眾人根本來不及阻攔!


    伴隨著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頃刻間,一道猙獰可怖的口子豁然綻放在貴妃白皙的額頭上,鮮血好似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爭先恐後地向外流淌。


    貴妃無力的滑落到地上,惡毒散去,嘴角勾起一抹解脫的弧度。


    猩紅的血液迅速染紅了地麵,形成一片觸目驚心的血泊,並以一種不可阻擋之勢不斷蔓延開來。


    柔軟的身軀劇烈顫抖,好似要將人抖散才肯罷休。


    艱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血汙模糊了雙眼,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目光卻執著的望向祁辭的方向。


    原本嬌豔動人的雙唇輕輕嚅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隻化作一聲輕微的歎息,所有未盡之言都被永遠地封存在了心底深處。


    彌留之際,貴妃好似看到了小時候的祁辭逆光向她跑來。


    小小的一隻,連哭泣都隻能默默地掉眼淚,不敢發出一絲的聲響,卻在每次見到她時強行忍住身體本能的顫抖,甜甜的叫她‘母妃’。


    哪怕知道即將麵臨她的責罵,也毫不猶豫,向她奔去。


    曾經那些遙不可及的溫馨畫麵在眼前展開,貴妃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柔情與眷戀。


    她多麽希望能夠迴到從前,緊緊擁抱住那個脆弱而又堅強的孩子,然而,一切都已經太晚了,她的祁辭早已長大。


    任憑她如何磋磨依舊善良,隻是再不會與她親近。


    貴妃的意識逐漸模糊,眼前的景象也變得越發朦朧。


    那聲清脆的‘母妃’跨越十數春秋,再次在耳畔想起,眼前的‘小阿辭’活潑可愛,笑意盈盈的向她伸出了雙手。


    這次她再不會惡語相向,毫不猶豫的‘小阿辭’奔去......


    哪怕明知是死前的幻想,也無所謂。


    隻是可惜沒來得及和祁辭說一聲‘對不起’。


    那聲道歉,就如卡在喉嚨裏的魚刺,無論如何都無法順利吐出。


    她已經沒有臉麵再去麵對祁辭,更不敢奢望從他那裏得到一絲一毫的原諒。


    隻願如果真有來世,祁辭能夠一生平安喜樂,在千嬌百寵中長大。


    再不要與她這樣心如蛇蠍、惡毒至極的人相遇。


    曾經那對魅惑眾生的眼眸,此刻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機,變得黯淡無光。


    直勾勾地望著前方,身體卻漸漸冷卻,早已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虛幻的光影緩緩升起,化作一道流光,向祁辭撞去,消失不見。


    這場變故發生的突然,讓在場的眾人一時有些迴不過神來,張大著嘴巴,雙目瞪圓,完全無法相信貴妃竟然主動赴死。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整個空間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死了親母的榮心,停止了發瘋。


    死了親妹的將軍,偷偷鬆了口氣。


    死了小老婆的祁帝,傷...額好吧,毫不傷心。


    最後還是祁辭緩緩站起身來,邁步走到貴妃的身前,輕輕抬手,替貴妃合上了那雙永遠也無法自己閉上的雙眼。


    至此,一代寵妃結束了她荒唐的一生......大概。


    幾經折騰,事情總算是解決得七七八八,處理掉那些大麻煩,祁辭強撐著的精神也放鬆下來,一時間疲憊席卷全身,決定不再過多逗留。


    就見祁辭輕輕地拍了拍衣擺上那並不存在的褶皺,動作優雅,從容轉身,雙手拱起,向坐在高位之上的祁帝敷衍地行了一禮,幽幽請辭:“父皇,既然此間之事已了,兒臣便先行告退了。”


    能夠留下榮心解悶,祁帝龍心大悅,越發覺得祁辭懂事,深得他心,要不是...他還真想將祁辭留在身邊,應該會很有趣。


    當然,他是絕對不會像貴妃那蠢貨一樣,覺得祁辭放過榮心是心思純善,那可是個成了精的小狐狸,吃人不吐骨頭的那種,誰純善也不會是他。


    沒看他常氣的他跳腳毫不手軟嗎?


    但總歸即將被送祁辭去和親了,從此山高水遠,估計沒什麽機會再見麵了。


    望著與先皇後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心中不禁湧起層層虧欠,想要好好補償一下祁辭。


    於是,祁帝慷慨地大手一揮,朗聲道:“三皇子至純至善、深明大義、文韜武略、德才兼顧,深得朕心,今特賜其嫁妝加倍!此外,國庫內各種稀世珍寶可任由其喜好自行挑選。”


    一串廢話聽得祁辭昏昏欲睡,在聽到挑選寶貝時,朦朧的雙眼瞬間清明。


    這老皇帝可算是做了件好事。


    要知道,祁國可是如天下霸主般的存在,藩地小國年年朝貢,國庫裏收藏的寶貝定然不少。


    既然說任由他挑選,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就不客氣了。


    當即毫不猶豫地跟著前來引領的小太監一同前往國庫挑選寶物,就連那聲謝恩似乎也真誠了不少。


    望著祁辭走路生風的背影,祁帝突然有種不太祥的預感,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而祁辭,整個人都被一種名為愉悅的氣息所環繞著,就連原本略顯蒼白的麵色也因為心情大好而變得紅潤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直在一旁默默吃瓜看戲的小狐狸從空間裏鑽了出來。


    輕盈地跳到祁辭肩膀上,穩穩當當地蹲坐著,一雙靈動的眼睛好整以暇的望著少年那張絕美的側顏,不知不覺間竟然看入了神。


    ‘醒醒,你若是敢把口水滴下來,我就把你的皮毛扒下來製成狐裘。’


    用最平淡的嗓音說著最兇狠的話,步伐卻不自覺的慢了下來,每一步都走得都更為穩健,省著某隻蠢狐狸掉下去還要他費勁去撈。


    突如其來的恐嚇,猶如一道驚雷在小狐狸耳邊炸響,驚得它渾身一個激靈。


    慌慌張張地抬起前爪,拚命擦拭著自己的嘴角,心中暗自祈禱千萬別讓口水留下絲毫痕跡。


    然而,它摸個遍也未察覺到一絲濕漉,抬頭剛想詢問就對上自家宿主戲謔的目光,如夢初醒般意識到——自己又一次被自家那個無良的宿主給戲弄了!


    惱羞成怒的小狐狸氣得咬牙切齒,整隻狐都圓了,憤怒的揮舞著大尾巴,在祁辭身後胡亂的抽打空氣,想要以此來發泄心中的不滿和怨氣。


    身後被舞的陣陣生風,祁辭怎麽可能感覺不到。


    對上祁辭冰冷的目光,所有的怒火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諂媚而討好的笑容。


    兇悍的尾巴陡然收迴,對著祁辭甩的飛快,乖巧地用兩隻前爪在祁辭肩膀上踩奶般的輕輕揉捏。


    口中還不忘嗲聲嗲氣的輕聲詢問:“宿主爸爸,您是不是走累了呀?就讓球球來幫您揉揉肩膀放鬆一些吧~”


    其變臉之快簡直令人瞠目結舌,顯然這種事情對它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想必平日裏應該沒少經受祁辭“愛”的洗禮。


    祁辭嘴角微揚,信手一撈,小巧可愛的小狐狸便從肩膀下來,穩穩落入了他的懷抱,淡雅的冷香環繞周身,香的小狐狸一陣模糊。


    rua著毛球蓬鬆的毛發,將狐舒服的眼眸眯起,分不清東南西北。


    在引路的小太監看來,不過是祁辭身體嬌弱,受不得長時間走路,換個姿勢,抱臂前行而已。


    (作者偷偷小聲嗶嗶:作為一隻不分東南西北的統,不rua其實毛球也照樣分不清。


    小狐狸:(?д?;)...(???︿???)...o(╥﹏╥)o)


    沉重的殿門緩緩打開。


    祁辭明亮如星辰的眼眸宛如餓狼一般,掃視著眼前這座曆來隻由帝王掌握的寶庫。


    各式各樣的金銀珠寶,層層疊疊、堆積如山,散發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璀璨光芒。


    各色的光芒相互交織、映照,將整個大殿裝點的如夢似幻。


    如此‘超錢’的景象,看得祁辭不禁心潮澎湃,心中暗歎:“真是不枉此行!”


    懷中的小狐狸也探出小腦袋,好奇地張望著四周。


    這就是祁國國庫啊,為什麽要放一堆垃圾到房間內還設置層層關卡,重兵把守?


    小狐狸小小的腦袋裏是大大的疑問,實在看不出自家宿主到底在興奮什麽。


    但也老老實實的趴著,不打擾祁辭的興致。


    就見祁辭白皙的小手在空中不斷揮舞,快的幾乎要揮出殘影。


    口中念念有詞:“這個不錯,裝著,那個也好,要了......哎呀呀,還有那個,可千萬別記漏了!”


    跟在祁辭身後的小太監早已累得氣喘籲籲,手中的拂塵都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


    真想不明白這三殿下嬌嬌弱弱,走幾步都要累的放慢腳步,怎麽進了國庫跟打了雞血似的,他一路小跑都差點跟不上。


    但他不敢有絲毫懈怠,手中緊緊握著一本小冊子,毛筆揮舞的飛快,拚命地記錄著祁辭所看中的每一件寶貝。


    由於祁辭挑選物品的速度實在太快,小太監好叫人又拿來一套紙筆,一人一件,穿換著記,才能勉強跟上祁辭的步伐。


    不一會兒的工夫,嶄新的小冊子上已經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再寫不下任何一條,小太監不得不向身後一扔,自會由跟著的下人接住,從懷中掏出另一本空白冊子繼續奮筆疾書。


    就這樣,一主四仆,在國庫裏風風火火地忙碌,幾乎將這裏的每一個角落都翻了個底朝天。


    待到他們終於停下腳步,撿冊子的小太監已經被懷裏的冊子遮擋,端著足足兩大摞冊子搖搖晃晃,生怕一個不穩掉在地上。


    記錄的太監寫的手腕酸澀,五指顫抖,終於聽到祁辭猶如天籟的美妙聲音。


    隻見祁辭微笑著拍了拍手,清澈的嗓音帶著心滿意足的愉悅:“行了,就這些吧。”


    小太監們按捺住不自覺顫栗抖手指,低頭行禮,將祁辭恭敬送走。


    待那道纖細修長的身影遠去,才來得及抬手擦去額頭不斷浸出的汗珠。


    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嚇得,蹲在地上不住的喘著粗氣。


    心中暗自慶幸:“哎呀呀,總算是結束了!這要是再繼續選下去,他的小心髒恐怕都要因為過度驚嚇而停止跳動了!”


    說起來,他替陛下看守國庫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長的禮單,而且還不是入庫。


    雖然是陛下讓三殿下來國庫選些心儀的寶貝,可誰能想到,那位三皇子殿下竟然當真一點兒也不和陛下客氣,完全是放開手腳盡情地挑選。


    好家夥,整個偌大的國庫幾乎被三皇子殿下給逛了個遍,但凡入得了眼的寶貝,統統都被收入囊中。


    這不,才短短一會兒工夫,原本滿滿當當的國庫居然硬生生地空了一大半兒!


    記載物品的冊子都記錄了整整兩摞,全部展開一眼根本望不到頭。


    想到等會兒要將名冊送去給陛下過目,小太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陛下看到三皇子殿下所選寶貝的名冊會出現何種反應,用腳指頭想都能想象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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