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山桃,你要點臉吧!”


    賈秀蓮急得大嚷。


    這一嚷,就讓徐光宗變了臉色。


    在座的都是讀書人,最喜貞靜賢惠的娘子。


    娘子可以不美,但一定要賢。


    豈不聞娶妻娶賢,納妾納美?


    賢妻自是要溫言軟語,賈秀蓮這一嗓子吼得人耳朵都疼,哪能稱得上是賢妻?


    粗俗!


    鄉下的臭娘兒們就是粗俗!


    讀書人麽,嘴巴最損,有看不慣徐光宗的人就笑道:“嫂夫人嗓音洪亮,身康體健,一定是在鄉下做慣了粗活,怕是還要常常挑大糞吧?怪不得我今日聞到一股汙濁之氣,唉,嫂夫人終究出身鄉下,不像拙荊,那可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陽春水,行動坐臥都有丫頭伺候,一眼便知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小姐。”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紛紛誇讚說話的那人:“方兄好福氣,聽聞嫂夫人乃是縣城望族之女,一定帶來了不少嫁妝吧?”


    “方兄成親那日我去過,親眼看過嫂夫人的嫁妝單子,嘖嘖,真是叫人眼紅,若是我將來的娘子能帶這麽多嫁妝便好了!”


    “嫁妝算什麽,我聽說嫂夫人還帶來了兩個美妾,如今方兄是嬌妻美妾在懷,盡享齊人之福啊!”


    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叫人作嘔,惡心得山桃差點把剛吃進去的飯菜吐出來。


    這些人枉為讀書人,竟如此恬不知恥!


    正經男人哪有花自家娘子嫁妝的,他們卻還攀比上了,若是叫這些人當了官,朝廷才真的要完了。


    徐光宗的臉色都跟鍋底一樣黑了,賈秀蓮還不自知,竟笑著辯解道:“諸位相公誤會了,我雖然是鄉下的姑娘,可我爹娘疼我,從不叫我做活兒,我家裏做活兒最多的是我妹子,嫁給我家官人之後,他心疼我,更是不許我勞累,如今家裏也有個丫頭,你們若是不信,問問我這妹子就知道了。”


    “賈山桃,你說話呀,是不是如此?”


    孫時安重重地放下了筷子,屋子裏登時就安靜了。


    山桃知道孫時安為啥生氣。


    從他們一進這間屋子,賈秀蓮喊出她的名諱,時安哥就不對勁了。


    若非她一個勁兒地拽著時安哥的袖子,時安哥早就把桌子掀了。


    哪有當著外男的麵喊婦人名諱的。


    更何況,這群人可不是好東西,知道了她的名諱,指不定會編出什麽謠言來。


    可山桃不怕。


    她身正不怕影子歪,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人家想說就說去。


    隻要時安哥信她,她就什麽都不怕。


    賈秀蓮問她,她就笑眯眯地點頭。


    “可不是嘛,我大姐賈秀蓮,是我們十裏八鄉的一枝花,雖然是個村姑,卻也跟這位方相公的娘子一樣,十指不沾陽春水,從沒幹過一點活兒,就連她自己的月事帶,也從不自己動手洗。”


    賈秀蓮本來一直笑吟吟的,直到聽到“月事帶”三個字,臉色刷一下就慘白如厲鬼:“賈山桃,你……”


    “大姐,我說錯了嗎?”


    山桃瞪大了一雙杏眼,水靈靈的,顯得很天真。


    “十指不沾陽春水,不就是一點活兒都不幹嗎?”


    徐光宗的臉色比賈秀蓮還黑。


    他今日就不該帶這個村姑來!


    若不是因為賈秀蓮出錢讓他入了白鹿書院讀書,又生得頗有些姿色,他何至於被賈秀蓮一歪纏,就心軟鬆口了?


    早知如此,還不如帶了閔憐兒來。


    好歹閔憐兒還能做幾首酸詩呢。


    提起月事帶,那幾個書生都曖昧地笑了。


    尤其以方相公的笑聲最猥瑣。


    山桃跟賈秀蓮有仇,但卻從骨子裏看不起這群人渣,她挑挑眉,脆生生地笑道:“方相公笑得這樣開懷,想必一定很讚同我說的話吧?您剛剛說,家裏那位夫人自小十指不沾陽春水,那一定也跟我大姐一樣,從來都不洗自己的月事帶。”


    “就是不知道這月事帶是她的丫頭洗,還是方相公自己洗呢?亦或是,方大娘子從娘家帶來的兩個妾室洗?”


    方相公嘴角的笑容蕩然無存,他怒氣衝衝地指著山桃:“你瞎說什麽!一個婦道人家,張口閉口便是月事帶,羞不羞人!”


    “我羞人?我還要問你羞不羞人呢!”山桃當即就冷笑著譏諷,“你一個大男人,成天惦記著自己娘子的那點嫁妝,你還要臉嗎!還自詡讀書人呢,天下讀書人的臉麵都被你丟盡了!”


    “你說誰不要臉!你給我說清楚!”


    方相公被氣急了,都忘記裝斯文,跳著腳叫山桃給個說法。


    孫時安立刻起身,把山桃擋在身後:“你要什麽說法?我家娘子哪裏說錯了?”


    有些人就是欺軟怕硬,孫時安一發話,方相公就不敢再叫囂。


    為避免被人小瞧,方相公雖然不再吼山桃,可還是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山桃冷笑連連。


    拍桌子?


    嘖嘖,可真出息了,好像就隻有他一個人會拍桌子似的。


    山桃也會!


    不過拍桌子手要疼,山桃可沒那麽傻。


    她抓起旁邊書生的碗,就猛地扔進桌子最中間的湯碗中,濺了幾人一身。


    眾人都忙叫著躲開了。


    其中兩人連連叫苦。


    “這身衣裳可是我讀書訪友穿的,如今被油汙了,可就穿不得了!”


    “我比你還倒黴,我這身衣裳是從成衣鋪子賃的,明日便要還迴去的,如今髒了,我隻能賠錢!”


    哦,原來都是一群打腫臉充胖子的。


    怪不得前世徐光宗出去訪友吃飯,每迴都是他掏錢,到頭來是因為這群狐朋狗友都沒錢!


    山桃差點氣死。


    她上輩子辛辛苦苦攢的錢,最後都吃進了這群玩意兒的肚子裏,她可真虧啊!


    “殺豬的!你家這婆娘弄髒了我們的衣裳,你得賠我們錢!”


    “我這身衣裳料子極好,足足花了一兩銀子才做得,你們今日若是拿不出一兩銀子,你那鋪子就等著關門把!”


    孫時安挑挑眉:“一兩銀子?”


    他冷笑一聲,解下了腰間的錢袋,還沒等往桌子上扔,就被山桃一把薅下來。


    “時安哥,你瘋啦!一兩銀子咱們幹啥不好,憑啥要給這群臭不要臉的!”


    她就是拿去打發要飯的,也不會給徐光宗的狐朋狗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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