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秀蓮恨得牙根癢癢:“賈山桃,你怎麽這麽小氣!連一件喜服都舍不得出!你可別忘了,徐相公將來是要做秀才的人,你今日不給他喜服,就不怕他來日做了大官兒,不拉扯你?”


    山桃瞪大了雙眼:“大姐,不舍得給徐相公喜服的人是你呀,你私房體己比我多,為啥連去成衣鋪子給徐相公買一件喜服都舍不得?大姐,你也忒小氣了吧,小心徐相公將來做了大官兒,休了你!”


    賈秀蓮氣急敗壞,爬過來想狠狠扇山桃一巴掌,又怕堂屋裏的人聽到,隻得惡狠狠地瞪山桃一眼:“小氣吧啦的,有你受窮的時候!”


    她爬下炕,臨出門又軟了語氣勸山桃:“我跟你說的話,你得放在心上,做寡婦沒什麽好的,山桃,你信姐這一次,一定要記得勸孫時安,千萬得去高家莊收豬啊。”


    山桃拍著胸脯保證:“大姐,你就放心吧,我覺得做寡婦挺好的,我一定告訴時安哥,叫他別去高家莊收生豬。”


    把賈秀蓮氣得鼻孔都快冒煙了。


    西廂房的房門被賈秀蓮摔得震天響,摔得山桃心裏七上八下。


    房門不會給賈秀蓮給摔壞了吧?


    這個敗家娘們兒,怎麽不摔她自己的房門去!


    賈老四到底還是心疼山桃,吃完了飯,敲了敲山桃的窗戶,叫山桃去送送孫時安。


    山桃歡唿一聲,出門把孫時安拉進了西廂房。


    賈老四立刻嚷起來:“賈山桃,你想幹啥!”


    山桃跺腳撒嬌:“爹,你把我想成啥人了!我給時安哥做了喜服,叫他來試試看,有不合身的地方我改一改。”


    賈老四將山桃拖出來,自己進了西廂房:“等時安試好了衣裳,我喊你。”


    這是孫時安第一次進山桃的閨房。


    一間西廂房很大,進門一扇博古架,架子上擺放著許多小玩意兒,大多都是木頭刻的,草編的,還有一些小葫蘆,上頭畫了些畫兒。


    轉過博古架,靠窗擺放著一張繡花繃子,一簍曬幹的用來搓麻繩的草,還有一簍子毛草珠子。


    走近一瞧,那毛草珠子上頭用刻刀細細地雕著些蟲草花紋,煞是好看。


    賈老四見孫時安盯著這些毛草珠子看,就很得意地笑道:“桃兒手巧,閑的時候喜歡擺弄一些小玩意兒,你看博古架上那些木頭刻的、草編的小東西,都是桃兒自己做的。”


    “這毛草珠子也是桃兒上山采的,曬幹了刻上花紋,再串成門簾子,我家裏的門簾子都是桃兒和她娘串的。”


    孫時安點點頭,心裏竟然也很得意。


    他要娶的小媳婦兒勤快膽大,心靈手巧,天上下凡的仙女兒都比不過。


    左手邊放著兩架屏風。


    都是八扇大屏風,一架上繡著各色小貓,另一架上繡著四季的花兒。


    轉過屏風再一瞧,兩架屏風竟然都是雙麵繡。


    說起這個,賈老四就更加得意了。


    “桃兒她娘的女紅活兒是十裏八鄉出名的好,這架四季花兒的雙麵繡就是孩兒她娘繡的,這架上頭繡著小貓的,是桃兒繡的。”


    孫時安勾唇一笑。


    他就知道山桃喜歡小貓。


    這幾次見到山桃,他發現山桃的袖口衣襟或者裙擺帕子上,總繡著一兩隻靈動的小貓,甚至繡鞋上都繡著貓兒。


    他便暗暗上了心。


    這迴去十裏鎮,恰巧遇見南邊的生意人在賣一些竹編小玩意兒,裏頭便有一套十二時辰貓。


    看見這些小貓,孫時安就想到了山桃,毫不猶豫就全買了下來。


    他又怕山桃不喜歡這些小貓,在攤子上挑挑揀揀,買了好些竹編的小玩意兒。


    沒想到叫他猜對了。


    屏風後頭便是山桃的臥房。


    一鋪臨窗大炕幾乎占了這半邊屋子的二分之一,炕上一邊整整齊齊堆著幾床被褥,另一邊放著一個小的桌子和一個小的繡花架子。


    桌子上放著針線笸籮和一個小繡花繃子。


    順著桌子往窗邊看,孫時安一眼就看到窗台上擺放著的那十二時辰貓。


    他的嘴角就忍不住翹起來。


    炕上放著一套喜服,喜服的下擺和衣襟袖口處都用金銀線繡了吉祥紋樣,金銀線配著正紅色,精神又喜慶。


    賈老四又開始誇自己的閨女:“瞧瞧我家桃兒這個手藝,不是我賈老四吹,我家桃兒的女紅活兒,和她娘的手藝也差不了多少,時安啊,你娶了我家桃兒,是你的福氣啊。”


    孫時安連忙點頭。


    可不是麽,他能娶到這樣的小媳婦兒,一定是爹娘在天之靈保佑。


    賈老四拍拍孫時安的肩膀,退出了屏風,叫孫時安穿好了喊他。


    孫時安換上喜服,又開始打量山桃的閨房。


    挨著炕邊,放了一扇衣櫃,衣櫃腳下,有一新一舊兩個大箱籠。


    衣櫃對麵是梳妝台和一隻圓凳,梳妝台上的梳子還纏繞了幾縷發絲,台子上另有一小把整齊的烏發,用紅繩綁著。


    想來是山桃掉落的青絲。


    孫時安鬼使神差將這把青絲揣進了懷中,臉上卻一陣陣發燙。


    他這是在做什麽?


    這不是登徒子所為麽?


    明知此舉不妥,可他卻不想把青絲掏出來。


    偷自己娘子的頭發,應該不算叫做偷吧。


    梳妝台那一側的牆角處放著架子,架子上擺著銅盆,掛著細軟布等物。


    另一處的牆角有一扇小小的屏風,孫時安隻瞥了一眼,便知道那屏風後頭應該放著恭桶。


    他的臉立刻就紅了。


    炕前生了爐子,爐筒直通到炕裏,大炕便暖烘烘的,連帶著屋裏也熱氣騰騰。


    可這都比不得孫時安的一顆心熱。


    他拿起繡花繃子看一眼,又摸一摸炕上堆疊的被褥,這屋裏處處都是山桃的氣息,站在這裏,孫時安就好像在做夢一樣。


    直到賈老四咳嗽了一聲,孫時安才如夢初醒,忙道:“伯父,我已經換好衣裳了。”


    賈老四應了一聲,出去將山桃叫了進來。


    山桃便埋怨賈老四:“爹,你這不是還得把我叫進來?真是白費功夫。”


    父女倆轉過屏風一看孫時安,不約而同地大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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