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除夕,明明該是歡喜的日子,可坐在床邊的解洄州的手卻緊緊攥著,麵上滿是痛苦。


    不見阿梨的第三十天,他的心,完全空了。


    屋外的鞭炮聲不絕於耳,家家戶戶都團圓的日子,他的阿梨,並不在。


    難道,他真的就是煞星?


    誰靠近他都不得善終?


    解洄州突然開始後悔,若阿梨和楊康成婚,她會不會還活得好好的?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是不是就不應該和阿梨在一起?


    解洄州的心像是被剜掉一塊一樣,很疼很疼。


    小時候,他奇怪自己為何沒有家,沒有爹娘在身邊。


    他為何總與旁人不一樣?


    為何他就得顛沛流離?


    現在,他有些明白了。


    他不配擁有一個家,所以連阿梨都失去了。


    男人的眼底殷紅無比,痛苦和思念交雜在一起,他再一次吐出了一口血。


    他身上的燒傷還沒有好。


    好一會之後,他才捂著胸口起身,他往供桌去。


    那供奉著阿梨的牌位,是他的妻子。


    “新歲吉樂,阿梨。”


    他給她上了香,嘴角扯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不能哭,怕阿梨看見會擔心。


    他的阿梨,又長大了一歲。


    解洄州上了香又和牌位說了一會話之後才坐迴書桌前。


    還有兩個多月,會試就要開始了。


    他定要讓阿梨當上狀元夫人。


    狀元遊街那天,他定要風光將她迎進狀元府。


    如此,他才能對得起阿梨。


    ……


    另一邊的秦霜梨此刻正坐在馬上。


    她並沒有策馬奔騰,而是慢慢地走。


    “夫君經常來這裏的馬場嗎?”


    她捏緊韁繩,隨口一問。


    蘇子固和她並駕齊驅:“倒也不常來。”


    軍營後麵就有一片草地,他經常在那策馬。


    “夫君真厲害。”


    秦霜梨摸了摸馬兒的頭,認真地誇讚人。


    蘇子固對她的誇讚已經有些免疫了,但到底還是不能做到麵不改色。


    燕京那些世家貴女就沒一個像她說話這般大膽的。


    不過,他不討厭就是。


    男人的喉結微滾,他再一次想到了那些旖旎畫麵。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想不起來他和阿梨圓房的細節。


    “夫君在想什麽?”


    “夫君可以抱阿梨下馬嗎?”


    “阿梨累了。”


    秦霜梨撒嬌,蘇子固沒拒絕。


    成婚半月以來,這還是他們除了洞房之外的親近。


    秦霜梨不介意以身作餌,她就想讓蘇子固早些承受痛苦。


    兩人又去了馬場的廂房喝了一會茶,之後才迴府。


    除夕這晚要守歲。


    往年蘇子固都要出門和他的好友圍爐喝茶,可這年,他沒出門。


    他陪著新婦守歲。


    侯府的人都將這一切看在眼中,紛紛猜測,世子和少夫人的感情很好?


    秦霜梨上輩子陪了蘇子固五年,她太了解他了。


    這半個月,他在她的攻勢下,就要淪陷了。


    她偽裝得極好,活成他喜歡的模樣,他如何會不喜歡呢?


    相信再過不久,他就會徹底的愛上她。


    秦霜梨並不想守歲,她困了。


    她的腹中還有一個孩子,她不能熬夜。


    所以守歲守了沒多久,她就打算迴去睡覺了。


    除夕這晚,雪下得極大。


    蘇子固陪著她迴去。


    這一晚,他們依舊“圓房”了。


    新婚半月,他們圓了八次房。


    正月初一,侯府給下人放了一天假,所以這一天,侯府異常安靜。


    蘇子固再一次從地上醒來之後,他已經很淡定了。


    他直接起身上了床。


    睡夢中的秦霜梨一下子就被驚醒了,她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心猛跳了幾下。


    “夫……君?”


    他怎麽突然上床了?


    蘇子固依舊閉著眼,他將人攬住。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個動作陌生得很,可他和阿梨洞房了那麽多次,親密了那麽多次,他為何會覺得生疏呢?


    奇怪。


    “夫君,阿梨餓了。”


    秦霜梨到底不喜歡和蘇子固太過靠近,她渾身僵硬,扯了一個小謊。


    也是這個時候,她又不禁想起了解洄州。


    解洄州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肩寬窄腰,被他抱著的感覺就很好。


    蘇子固隻會讓她惡心。


    少女離開床,她洗漱穿衣。


    蘇子固又眯了一會才起,待會他還得出一趟門,他和好友約好了。


    早膳過後,秦霜梨又吃了兩顆酸杏。


    “小姐還要吃嗎?”


    綠竹讓其他人退下,自己服侍在身邊。


    “不吃了。”


    她突然間不太喜歡吃酸了。


    她好像有點喜歡吃甜的了。


    怎麽辦?


    她想吃甜甜的蜜餞。


    綠竹忙去準備,等備好之後,她才壓低聲音問。


    “小姐打算何事‘有喜’?”


    靠譜的大夫也得準備著。


    “再等等。”


    至少得再等半個月。


    “奴婢打探過了,侯府養了府醫。”


    如此,小姐該怎麽瞞天過海呢?


    “不必擔心。”


    “我有辦法。”


    秦霜梨上輩子和那個府醫打過交道,知道那府醫是什麽樣的人。


    所以她不擔心自己的事情會敗露。


    “小姐心中有數就好。”


    綠竹聽完,放心了許多。


    正月初二,藍氏要迴娘家。


    照理她該帶著新進門的兒媳一起去,但她並不喜秦霜梨,根本就不提這迴事。


    秦霜梨也根本不想去,她樂得自在。


    上輩子藍氏去宮中赴宴都不帶她去,蘇子固也不喜她,從不帶她進宮參加宴會,所以那五年,她基本都窩在侯府後院中。


    上輩子她因此難過了許久,就好像她名不正言不順一樣。


    可現在她隻覺得開心,開心極了。


    一晃眼到了上元節,這一日晚,她故意在蘇子固麵前嘔吐了起來。


    “怎麽了?”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她身子不舒服?


    秦霜梨還在幹嘔,綠竹上前一步開口:“稟世子,夫人她這幾日總幹嘔不止。”


    “瞧過大夫了,大夫說……夫人有喜了。”


    “但月份尚淺,怕誤診了。”


    綠竹說完就退下,她當好工具人。


    暗地裏,秦霜梨嘴角彎了彎,她今日就為她腹中的孩子正名。


    “有喜了?”


    蘇子固有一瞬間的呆滯,下一刻,他就不知所措了起來。


    阿梨她……有喜了?他要當爹了?


    “夫君好厲害。”


    秦霜梨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直白地將人誇上天。


    蘇子固再一次見識到了阿梨的炙烈和大膽。


    他真的一點都不討厭這樣的她,阿梨比那些假端莊的貴女相處起來舒服多了。


    他其實也覺得……自己厲害。


    他們才成婚一個月?她就有喜了。


    “我讓府醫來瞧瞧。”


    “夫人坐著莫動。”


    這是蘇子固第一次喚她夫人。


    秦霜梨知道,蘇子固,已經快上鉤了。


    府醫很快就來了,藍氏後腳也來了。


    “越大夫,她真的有喜一個月了嗎?”


    藍氏有些不信,真的有這麽快嗎?


    “迴夫人的話,少夫人確實遇喜了。”


    “差不多一個月。”


    綠竹聽完大夫的話,她完全將心放下。


    原來,小姐真的有本事讓大夫替她撒謊。


    “好,有賞。”


    蘇子固還挺開心的。


    他要是有兒子了,他天天帶著他練武,日後讓他上戰場去。


    藍氏聽完大夫的話,疑慮也打消了。


    畢竟大夫在侯府任職多年,早已是她的人了。


    大夫和藍氏走了之後,蘇子固叮囑秦霜梨好好休息後也走了。


    很快,屋內隻剩下綠竹和秦霜梨兩個人。


    “小姐怎麽讓大夫聽話的?”


    為什麽大夫會幫小姐撒謊呢?


    小姐分明孕兩個半月了。


    這個世界上,有吃了就讓人聽話的藥嗎?


    “我並沒對大夫做什麽。”


    這個世上可以有讓人假孕的藥,自然也有讓人模糊脈象的藥。


    她略施小計將自己的脈象模糊了而已。


    這個小伎倆,還是她上輩子從越大夫那學來的。


    她上輩子嫁進侯府四年之後,越大夫外出遊曆得了一本奇書才會的這醫術。


    恰好那個時候她掌管著侯府,無聊之時與之交談過,這才學會了這一伎倆。


    這輩子的越大夫並不會這伎倆,恰好被她蒙騙了。


    “小姐真厲害。”


    綠竹由衷的佩服。


    “好了,去拿些蜜餞來。”


    “我想吃。”


    她好想吃甜的。


    另一邊的藍氏迴到院子沒多久,就有人向她稟告秦霜梨讓下人去拿蜜餞的消息。


    她瞬間覺得晦氣。


    愛吃甜的,肚中該不會是個女兒吧?


    真是賠錢貨。


    “她真的有孕一個月了嗎?”


    怎麽會這麽快呢?


    藍氏還是一臉的疑惑,尋常女子求子求不得,偏偏她這個兒媳婦這麽快?


    “夫人,有些女子好生養,孕得快也有。”


    “老奴瞧少夫人的身板,確實能生養。”


    “酥胸軟腰,臀也翹,是男子都愛的尤物。”


    所以懷得快也有可能。


    藍氏身邊的嬤嬤是她年輕時的陪嫁丫鬟。


    所以她說的話,藍氏信了。


    確實,有些人洞房一次就能懷子。


    “子固又去哪了?”


    藍氏這會才想起自己的兒子,該不會又出門了吧?


    天都這麽晚了。


    “老奴瞧世子爺去了越大夫的院子。”


    世子爺怕是對少夫人上心了。


    藍氏一想到這個可能,就更氣了。


    她養了那麽多年的好兒子,還沒娶媳婦之前,他和她一樣厭惡這樁婚事。


    她哪裏會想到,等兒子將人娶進門之後,他卻變了。


    氣死了。


    蘇子固去越大夫那了解了一些情況之後就直接出府了。


    等他買完花燈迴來,屋內早熄燈了。


    秦霜梨安穩地睡著。


    他倒也沒多想,隻以為她懷著孩子累到睡著了。


    可能是因為要當爹爹了,蘇子固有些興奮。


    他將花燈放在梳妝台上,心想,等阿梨明日起床,她便能看見了。


    今晚,他本來想帶她出去逛燈會的。


    燕京的燈會特別熱鬧,她從揚州來,定沒見過。


    蘇子固心中頭一次有了惋惜。


    不過沒關係,他要當爹了,今年上元節逛不了燈會,他們還有明年,後年,大後年……


    男人想得美好,他在床邊站了好一會之後才走。


    今晚,他們第一次分房睡。


    他怕壓到她腹中的孩子。


    蘇子固剛走,秦霜梨就睜開了眼睛,她看著那花燈,滿臉嘲諷。


    垃圾東西,她看一眼都嫌髒。


    ……


    可能是因為有喜的緣故,藍氏更是沒有刁難她了。


    接下來的日子,秦霜梨每天就是看看話本,吃吃零嘴,偶爾應付一下蘇子固。


    她不用管理侯府,更不用看賬本,日子要多愜意就多愜意。


    轉眼正月過了。


    二月二龍抬頭這天,據說有廟會。


    秦霜梨本不打算出門的,可蘇子固約她了。


    “夫君今日不去軍營嗎?”


    她隨口一問。


    蘇子固搖頭,“夫人不覺待在府中悶嗎?”


    “今日有廟會,我們一起去?”


    她還懷著他的孩子,他應該對她多有照顧。


    秦霜梨點頭,到底去了。


    罷了,蘇子固還沒有愛她愛到生不如死,她就再釣釣他。


    他們一起去街上逛了逛,途中看見了一個有意思的小攤。


    秦霜梨想也沒想就參加了遊戲。


    隻要射中靶心兩次,就能獲得一份小禮物。


    一開始蘇子固沒想讓秦霜梨碰弓箭,她一個姑娘家,如何會射箭?


    即使她和那些世家貴女不一樣,但到底也是姑娘,沒什麽力氣。


    然而,秦霜梨真的射中了兩次靶心,她獲得了禮物。


    “送給夫君。”


    她一臉赤誠。


    蘇子固的心再一次狠跳了幾下。


    “送我的?”


    當真送他的?


    他娶的這個夫人,果然不同尋常。


    難道,老天也偏愛他?讓他娶到了夢寐以求的姑娘?


    秦霜梨不過逢場作戲,但麵上依舊滿滿的愛意。


    “嗯。”


    她點頭。


    這一日過後,秦霜梨能感受到蘇子固的變化了。


    他好像有些過分黏她了?


    他居然想碰她的肚子!


    秦霜梨一點都不想給他碰!


    “阿梨,你說我們的孩子是哥兒還是姐兒?”


    “像我還是像你呢?”


    “他會動嗎?”


    “我可以碰嗎?”


    他有些躍躍欲試,說來,他還沒有碰過她的小腹。


    這邊的秦霜梨在想著怎麽拒絕人,另一邊的解洄州在收拾行李。


    他要上燕京了。


    隻有過了會試,他才能有殿試的資格。


    這些日子他都在埋頭苦讀,從前他並不覺得讀書痛苦,可如今,他覺得生不如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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