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醒過來的時候,門外的爭吵聲已經進入了尾聲。


    “老二家的做的孽,憑什麽讓我兒子去承擔後果?我不同意!”


    尖銳的女聲從門外傳了進來,但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另一道男聲打斷了。


    “秀珍,你別鬧了,老二也不容易,他就這麽一個兒子,咱們能幫就幫一把……”


    “幫什麽幫?你怎麽不去幫?我真沒見過像你這樣窩囊的男人,上趕著讓自己的兒子帶綠帽子……”


    外麵的爭論聲越來越大,屋子裏躺著的男人睜開了眼睛,看向了灰撲撲的屋頂。


    看到這屋頂,楚昭又閉上了眼睛,開始查看原主的記憶。


    現在是一九八零年,原主生活的這個村子叫桃花村。


    原主父母生了三個孩子,原主是老大,下麵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原主的弟弟是工人,妹妹是老師,兩人都在縣城上班,而原主卻留在村裏和父母生活。


    原主是個標準的老實人,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性子悶,不會哄人,隻會悶頭幹活。


    如果人生沒有意外的話,原主大概會娶個老實本分的女人,過上普普通通的生活。


    然而生活處處充滿意外,原主的人生軌跡,就是從今天開始,拐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原主之前因為家裏窮,又要幫著父母養活弟妹,所以一直拖到了二十六都沒結婚。


    這兩年家裏的日子好了些,他的婚事兒也提上了日程,偏偏在這個時候鬧出了事情來。


    原主的父親有個弟弟,他早年間沒了老婆,隻剩下了他和兒子相依為命,他把這個兒子寵上了天,生生養成了個遊手好閑的浪蕩子。


    三個月前,他說什麽要出去做生意,帶著家裏的錢離開了桃花村,從此便杳無音信,再沒有和家裏通過信兒。


    這原本跟原主沒什麽關係,偏偏楚天賜臨走的時候搞了個爛攤子,這個時候才暴了雷——他搞大了個女知青的肚子。


    女知青為了這事兒要死要活,楚天賜的老子聯係不上兒子,又怕女知青鬧大壞了自己兒子的名聲,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便把主意打到了原主的頭上。


    楚天賜的爹帶著他的老娘跑來原主家鬧。


    人家爹向著自己兒子,原主的爹也向著人家兒子,就算原主的媽媽當潑婦,也沒把這婚事兒給攪和了。


    其實也是原主不給力,他瞧著那女知青實在是可憐,又想著是幫自己的堂兄弟,便幹脆答應了下來。


    他和女知青辦了婚禮,卻沒領證,兩人住在一個屋,卻沒睡在一起。


    娶了女知青,原主就沒有辦法再討老婆了,他也是老實過了頭,掏心掏肺對這女知青和她生下的兒子。


    楚天賜離開了三年,原主就照顧了她們母子三年。


    不過要是原主有好下場,楚昭也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三年後,楚天賜迴來了,他開著小汽車,帶著老婆孩子迴來,衣錦還鄉,瀟灑至極。


    曾經的二流子成了人人吹捧的存在,楚天賜家的門檻都要被村民們踏破了,大家夥兒都想沾沾財氣,或許運氣好入了楚天賜的眼睛,也能被帶著一起發財。


    對於其他人來說,楚天賜的迴來或許是好事兒,但對於原主來說,卻不是什麽好事兒。


    他的老婆孩子其實是楚天賜的老婆孩子,但現在楚天賜又有了老婆孩子,原主覺得,女知青應該會死了心,他們就當了一對兒真夫妻也挺好。


    然而後續發展完全出乎了原主的預料。


    不知道楚天賜和女知青說了些什麽,她還是帶著孩子跟著楚天賜一起離開了。


    原主倒是也沒有多傷心,很快就振作了起來。


    然而半年後,原主被人冤枉耍流氓,被抓進了監獄,因為正好趕上嚴打,犯了流氓罪的原主被槍斃了。


    原主死後,靈魂沒散,看到了後來的發展。


    他因為流氓罪被槍斃,他的家人都抬不起頭來,村裏人都和他們劃清了界限,誰都不願意跟他們來往。


    原主的父親神情恍惚,上山打獵的時候,一腳踩空摔下了山,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被狼啃掉了一大半兒。


    原主的母親傷心過渡,洗衣服的時候摔進了河裏淹死了。


    原主弟弟在機械廠上班,因為操作失誤,兩條胳膊都被機器絞斷了。


    原主的妹妹則在去醫院看哥哥的路上,被拖拉機撞死了。


    原主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卻無力阻止,而他痛苦到極致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生活的世界隻是一本小說,他和他的家裏人都是這個世界的炮灰。


    他之所以會家破人亡,是因為他娶了男主的初戀,哪怕沒有夫妻之實,有過夫妻之名也不行。


    所以楚天賜設計了這一切,讓原主以流氓罪被槍斃還不夠,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也都被楚天賜送上了絕路。


    而害死了這麽多人後,楚天賜卻依舊混得風生水起,最後更是成為了首富,和十幾個紅顏知己過著幸福的生活。


    幾百萬字的小說,是楚天賜的人生,而原主和他的家裏人占據的篇幅不到百分之一。


    短短幾萬字,寫完了他們的一生,最後到別人嘴裏,他們一家卻是咎由自取,惡有惡報。


    原主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遭遇這些,對於別人來說,這或許是小說,但是對於自己來說,這就是他的人生。


    他的恨意引來了係統零零零,還有零零零的宿主,楚昭。


    原主想要改變人生,但因為世界規則限製,他卻無法迴到自己的原生世界,所以他以自己的全部功德為代價,換取了逆天改命的機會。


    而楚昭也來到了原主人生發生拐點的那一天——原主答應娶女知青孫雅茹的那天。


    原主想要改變人生,拯救自己的家人,不過他祈願的時候,出現了個小小的紕漏,不過問題不大,楚昭可以搞定。


    門外的爭吵聲越來越激烈,另一道女聲突然拔高了幾分。


    “秀珍,我給你跪下了還不成嗎?算我求你了……”


    聽到這個聲音,楚昭飛速地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衝了出去,在那老婦人跪下去之前,將杜秀珍拉開了。


    “奶奶,你這是幹什麽?老人跪小輩,可是要折壽的。”


    下跪的人是李敏花,楚海生和楚江生的親娘,也是楚昭的奶奶。


    她為了最疼的小兒子生的孩子向楚昭的母親下跪,逼迫著她鬆口答應楚昭娶了孫雅茹。


    杜秀珍是個潑辣性子,先前她不肯讓自己的兒子受委屈,為了兒子衝鋒陷陣,半步都不肯退讓。


    然而李敏花這麽一跪,卻讓她那些還未出口的言語再也說不出來。


    婆婆也是媽,最重孝道的鄉下,婆母跪地祈求,衝著兒媳婦磕頭,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了,杜秀珍的名聲也就臭了。


    原主會答應娶孫雅茹,除了因為看對方可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護著自己的母親。


    楚昭將杜秀珍拉到了一旁,然後過去將李敏花扶了起來。


    當然,李敏花自然是不願意起來的,但她一個六十多的老太太,麵對孔武有力的大孫子,不想起也得起。


    將人扶起來之後,楚昭麵露不滿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楚江生。


    “小叔,你怎麽能這樣呢?為了自己兒子,就不管自己老娘了嗎?虧奶奶對你那麽好,你怎麽能看著奶奶為了你兒子下跪呢?你實在是太不孝了。”


    原主是個三棍子打不出屁來的性格,不過楚昭並沒有打算維持原主人設——他的係統可沒限製人設的設定。


    不孝的帽子扣上去,楚江生還沒開口,李敏花這個疼兒子的老太太先受不住了。


    她立馬開口說道:“楚昭,你怎麽對長輩說話的?你怎麽能說你小叔不孝呢?他最孝順不過了,這十裏八村哪裏找得出他這樣的孝順孩子?”


    楚昭深以為然:“小叔確實是孝順。”


    李敏花嘴角剛露出笑容來,楚昭就繼續說了下去。


    “畢竟村子裏也沒有哪個人都快五十了還陪在老娘身邊的,奶奶這麽大年紀還能這麽健碩,肯定是因為照顧小叔照顧的。”


    楚家早早就分了家,不過和其他那些跟大兒子過日子的人家不一樣,楚家老兩口是跟著小兒子過日子的。


    李敏花偏心小兒子,分家的時候,隻給了大兒子很少的東西,剩下的全都給了小兒子。


    楚江生結婚,生孩子,都是在老宅那邊兒。


    李敏花經常說,楚江生身子弱,楚海生這個當大哥的要好好照顧這個弟弟。


    楚江生也是理所當然地啃老,靠著吸血老娘和哥哥,在鄉下都能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


    所以兄弟倆明明隻差了五歲,可卻像是差了兩輩人一樣。


    楚昭說的是實話,李敏花都快七十了,還在伺候著楚江生,洗衣服做飯一把抓。


    她從來都沒有後悔過,等到三年後楚天賜迴來,把她和楚江生接到了城裏去。


    老太太苦盡甘來,更是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我早就知道小兒子有出息,這輩子啊我全指望著我們家江生,他啊最孝順了。”


    楚昭隻是說了實話,但卻把李敏花給噎住了,臉色登時變得很難看。


    一直悶不吭聲裝啞巴的楚江生終於坐不住了。


    “楚昭,你現在怎麽成這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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