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園內,十四娘坐在暖閣內打瞌睡,忽聞屋外傳來腳步,還以為是容薑迴來了,興衝衝地迎上前去,卻險些和剛要進門的曉寒生相撞。


    “怎麽是你?”


    曉寒生笑,“不是我還能是誰?南舟大哥嗎?”


    十四娘瞪著他:“臭小子,連老娘都敢打趣。”


    曉寒生急忙拱手討饒,目光探入屋內,又好奇問:“殿下還沒迴來嗎?”


    “沒呢。”十四娘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她今夜去陵廟,不許我們跟著,我便一直在這裏等她。”


    曉寒生看了看天色,皺著眉頭:“都快亥時了,不應該啊。”


    他便要親自上山去瞧瞧,誰料正好看見了渾身是血的阿笙踉蹌著衝了迴來,倒在了台階上。


    “阿笙?”


    “阿笙!”


    曉寒生和十四娘都嚇了一大跳,趕緊上前把她扶起,又急忙派人去喊溫槿。


    十四娘急切道:“阿笙,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會傷成這樣?殿下呢?殿下人在哪兒?”


    阿笙抓著十四娘的衣袖,聲音虛弱:“快、快去救殿下,有人在追殺她。”


    二人皆是大驚失色。


    曉寒生迫切地追問:“是誰追殺她?殿下如今又在何處?”


    “她……”


    “阿笙!”


    十二聞聲趕來,瞧見一身是血的阿笙,雙眼頓時就紅了,怒吼道:“誰?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阿笙仰頭看著他,囁嚅著,卻說不出一句話。


    “喂傻大個,還不趕緊讓開,你想看著阿笙血盡而亡嗎?”


    溫槿把十二扒拉開,一邊幫阿笙止血,一邊急切問道:“容薑呢?她怎麽沒跟你在一起?”


    “對哦!”十二才迴過神來,“殿下人呢?”


    阿笙被一群人圍著,哽咽著道:“我和***在陵廟遇襲,***為了救我,把刺客引入了雁留山裏,你們快去救她……”


    一聽這話,眾人都待不住了,趕緊去召集人馬,入山營救容薑。


    溫槿迅速幫阿笙止血,偏頭見十二還杵著不動,便喝道:“你還愣著幹嘛?趕緊去找容薑啊!”


    十二腳步遲疑。


    一邊是對他有知遇之恩的容薑,一邊又是自己的心上人。


    阿笙聲音細弱:“十二大哥,我沒事,你還是先去救***吧……”


    十二卻問溫槿:“她有生命危險嗎?”


    “傷口不深,死不了。”


    十二一咬牙,交代阿笙道:“你好好養傷,千萬別死了,我先去救殿下!”


    看著他們遠去,阿笙像是卸了渾身的力氣,身子軟了下去。


    皇陵內躺著一地的屍體,曉寒生挨個檢查過去,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些人,都是死在同一把劍手裏。”


    十四娘震驚:“你是說,他們是被同一個人所殺?可是不對啊,若刺客隻有一人,殿下怎麽可能對付不了?”


    崔故盯著傷口,沉聲道:“這劍傷我見過,之前在皇宮裏,琴無相暫居的宮殿裏出現的那幾具屍體,身上也有一樣的傷口。”


    十四娘拳頭一緊:“是琴無相在追殺殿下?”


    南舟走了過來,“外麵有血跡,往雁留山去了。”


    曉寒生眸色生冷,“先不管今夜是誰行刺,找到殿下要緊。”


    漆黑的雁留山內一夜燈火如龍,曉寒生他們帶著暢園的侍衛漫山遍野地尋找容薑之時,一輛馬車摸著黑下了山。


    “何人夜行?”


    山腳下的侍衛將馬車攔住,上前便要盤查。


    車簾被掀開,露出了阿笙蒼白的臉。


    她亮出了令牌,聲線沙啞虛弱:“奉***之命,有急事離開雁留山。”


    侍衛們立刻恭敬地放行。


    墨陽壓了壓頭頂的沿帽,一甩馬鞭,踏著夜色離去。


    馬車內,阿笙靠在車廂壁,腹部被溫槿包紮好的傷口又有裂開的跡象,伸出了點點血紅。


    琴無相端坐在她對麵,明明相隔不足三尺,卻始終給人一種飄然遺世、仙風道骨的清冷感。


    “這一次,多謝阿笙姑娘了。”


    阿笙輕聲問:“國師真的能救活九公主嗎?”


    “盡力一試。”


    阿笙抿著唇,“若九公主真的活了,那……***呢?”


    琴無相微微偏著頭,雙眸如琉璃清透,明明沒有半點光彩,卻仿佛能看透人心。


    “阿笙姑娘是希望扶薑活,還是容薑活?”


    她不假思索:“自然是扶薑殿下!”


    “哪又何必在乎容薑?”


    “……”


    阿笙沉默了。


    她轉過頭,看著躺在馬車內昏迷不醒的容薑,胸口又疼又悶,無形之中仿佛有一隻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令她難以唿吸。


    琴無相忽然問:“阿笙姑娘後悔選擇這條路了嗎?”


    “我……沒有。”她聲音澀然,垂著頭,像一個做錯了事而不知所措的小孩。


    琴無相的手落在她的頭頂,聲線清越溫和。


    “你與扶薑一同長大,但容薑卻護了你三年,我知道做這個決定,你心裏很不好受。”


    阿笙的眼眶瞬間就紅了,眼淚無聲地滾落。


    他神色悲憫:“可是阿笙,錯的就是錯的,我們現在所做的事,隻是讓一切迴到原點。”


    風掀起了簾子,阿笙望著暗沉的天際,失神地呢喃。


    “真的能迴得去嗎?”


    雁留山上,遍尋無果的曉寒生等人迴到了暢園。


    徹夜未眠的溫槿衝了出來,沒看見容薑的身影,便知道他們沒找到人。


    曉寒生他們已是疲憊不堪,但心裏的焦灼,更是如一把火在胸口煎熬著。


    “我們幾乎把整座山都翻過來了,都沒有找到他們。南舟大哥說,山中並沒有人造訪的痕跡,他懷疑殿下根本沒往雁留山跑。”


    十四娘抓著淩亂的頭發,兩眼布滿了紅血絲,焦躁地來迴踱步。


    “都過去一整夜了,還沒有殿下的消息,她該不會真出事了吧?”


    南舟看她一眼,低聲道:“別自己嚇自己。”


    崔故忽然問:“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若殿下遇襲,她不往暢園跑,進山做什麽?”


    南舟:“是誰說殿下逃往雁留山的?”


    幾人麵麵相覷,十四娘更是瞳孔渙散。


    “是……是阿笙。”


    昨夜阿笙重傷歸來,又帶來容薑遇刺的消息,情急之下,他們根本沒有做任何考慮。


    如今細想來,確實有很多問題。


    曉寒生麵色冰冷,“我去找她!”


    他便要過去,十二卻從外衝了進來,滿臉急色。


    “阿笙不見了!”


    溫槿驚得站起:“不可能!昨夜我親自帶她迴房上藥,等她睡著了我才走的。”


    曉寒生詢問了暢園的下人,從他們口中才知道,昨天半夜阿笙離開了暢園,還帶走了一輛馬車。


    十四娘氣得拍桌:“這個白眼狼!難不成是她劫走了殿下?”


    十二立馬反駁:“阿笙不可能這麽做!”


    曉寒生冷冰冰道:“扶薑殿下的死一直是她心裏的芥蒂,隻怕她懷疑是***害死了扶薑殿下,所以才夥同外人,謀害***。”


    “不可能!”十二還在堅持,“她不是這樣的人。”


    曉寒生懶得跟他廢話,即刻派人往西南方向追去。


    容薑極有可能是被阿笙劫走,那麽他們隻能是往西梁跑,雖然過去了一夜,隻要加快速度,未必趕不上。


    幾人連口水都來不及喝,便要趕著去追人,臨行前十四娘看了一下人馬,忽而問道:“蘇小織呢?”


    曉寒生翻身上馬,迴頭巡視一圈,皺著眉頭。


    “從昨夜就未曾見過她……算了,可能是跑到哪裏玩了。我給侍衛留個口信,若她迴來了,就讓她先迴京城待命,眼下還是救殿下要緊。”


    一行人揮鞭疾馳,於晨光寒風之中,向西南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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