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劉義惱羞成怒,一聲令下,所有的水盜猛衝上前。


    荊寒等人正亦不甘示弱,在魏玄的帶領下正麵迎敵,同昔日把酒言歡的兄弟殺得昏天暗地。


    扶薑靜靜站在後麵,白色的衣裙被雨打濕了,染了血色與汙漬,卻仍矜貴得與這裏格格不入。


    後方有人襲來,她靈活地側身避開那劈下的刀,反手折了對方的手,眼睛都不眨一下便要了他的命。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冒了出來,扶薑右手握刀,雖順利地解決了對方,但是明顯力氣和速度都大不如前。


    扶薑將刀插入地下,勉強穩住身形,沉重的大腦逐漸放空,眼前甚至出現了重影。


    被魏玄他們打得節節敗退的劉義注意到扶薑,遂拚盡全力殺了過來,準備拿她換一條生路。


    魏玄在另一側廝殺,待見劉義朝著狀態不對的扶薑逼近,頓時一驚。


    “扶薑,閃開!”


    “去死吧!”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衝擊著扶薑本就脆弱的意識。


    腳步聲,廝殺聲,雨聲……所有的聲音仿佛都在這一刻淡去,袖子揚起之時,她也跪在地上,倒下的瞬間,落入了一個冰冷堅硬的懷抱。


    而她身後,劉義還維持著高舉著大刀的動作,脖子處逐漸出現了一圈血線,頭顱滾地,屍體也轟然倒下。


    ……


    雨斷斷續續下了兩日,直到第三日下午才放晴。


    夕陽將天際染成了橘黃,萬丈霞光平鋪於遼闊平靜的江麵,燦爛而壯闊。


    船艙內,桑柘和容幸守在床前,撐著腦袋看著昏睡了兩日的扶薑。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麽虛弱的樣子,還以為她永遠都不會受傷呢。”


    容幸奇怪地看他,“隻要是人,就逃不了生老病死。”


    桑柘鼻孔朝天地哼哼,“那是你沒看見她幹架的樣子。上迴在青龍寨裏,她一個人就幹翻了那一群山賊,還拿命要挾我,逼我跟她來京城……”


    容幸疑惑了,“青龍寨?山賊?你不是自幼跟在殿下身邊的嗎?”


    “額……”自知自己露餡了的桑柘趕緊轉移話題,“我的意思是,她壯得跟牛一樣,能把她傷得這麽重,三清寨那些水盜還挺有本事的。”


    “可我聽溫槿哥說,殿下隻是失血過多,按理說不應該昏迷這麽久啊。”


    溫槿端著藥走進屋內,把那兩個嘰裏咕嚕的小孩趕走了。


    “別裝了,起來喝藥了。”


    扶薑睜開了眼睛,雖沒了之前的虛弱模樣,可整個人懶洋洋的,根本不想動彈。


    溫槿認命地給她喂藥,瞧見她的臉色因這碗苦藥逐漸變得生動起來,心情才好了一些。


    “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他磨著牙,又往她嘴裏塞了顆糖,越想越氣,“我好歹如今也是溫氏的二當家,竟然還要跟老媽子一樣伺候你。”


    扶薑的舌尖頂著那顆甜膩的糖,聲音懶洋洋的:“誰讓溫行雲把你賣給我了,你也隻能認命了。”


    溫槿嗬了一聲,“你裝病這兩日,魏玄那張臉黑得跟鍋底似的,每次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想把我給吃了。”


    扶薑立馬警惕,“你沒告訴他吧?”


    “我要是告訴他了,你還能好好地在這兒躺兩日?”


    扶薑這才放下心來,又無奈歎道:“他脾氣可差了,我若是醒了,保不齊又要被他數落一頓,還不如自己在屋裏躺著清靜。”


    溫槿翻了個白眼,“行,你自個兒清靜吧,我去看看叢驍。他身上的毒已經解了,今早醒了一次,就是精神還不太好。”


    溫槿走後,扶薑躺得渾身骨頭疼,便爬起來翻看床邊的話本。


    外頭的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扶薑伸手朝床邊的碟子摸去,才發現那一小碟糖都被她吃光了。


    她無聊地把話本塞迴去,正準備起來活動活動,外頭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嚇得她又趕緊躺了迴去。


    魏玄推門進來,點燃了桌上的蠟燭。


    溫暖的燭光驅退了月光,落在床上之人的臉上,分外寧靜柔和。


    她還在睡著,唿吸平穩,臉色紅潤。雖然溫槿說她隻是虛弱了些,並無生命危險,可這副安安靜靜的模樣,看得便讓人心煩意亂。


    按下胸口翻湧的戾氣,魏玄上前幫她掖好被角,不經意間卻瞥見了壓在枕頭下的書,以及床頭那空了的盤子。


    深邃的眼微微眯起,魏玄垂眸凝視著扶薑,冰涼的手擦過她的臉頰,撚起了那細小的糖屑,鼻腔內忽然哼出了一聲輕笑。


    扶薑聽見了,睫毛微不可見的顫了一下。身前的那道影子似乎往後退了一些,她尚未鬆一口氣,鼻子忽然被人捏住。


    扶薑咻地睜開眼睛,正要破口大罵,卻不知魏玄何時與她離得如此之近,她甚至能從他的眼瞳中看見驚愕的自己。


    眼睛迅速地眨了一下,扶薑的眸光逐漸迷茫,聲音也放得很輕:“魏小狗?”


    魏玄淡定地嗯了一聲。


    扶薑茫然問:“這是哪兒?”


    魏玄有問必答:“我們在迴京城的路上了。”


    “三清寨的水盜呢?”


    “劉義死了,那些水盜死傷大半,剩下的都被押送到屏州了。”


    “那被關在石室的人呢?”


    “也送去屏州了。”


    扶薑笑,“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魏玄也笑,“所以現在,我們能來算算賬了嗎?”


    扶薑眸光閃爍著,忽然捂著額頭,“我頭好痛,溫槿呢?快把他叫來給我看看……”


    魏玄按住了她裝模作樣的手,“不用溫槿,我給你看。”


    扶薑表情一僵,幹笑著道:“你別鬧了,你怎麽會看病?”


    “苦藥三碗,粽子糖一碟,話本一冊,保管你藥到病除。”


    魏玄一邊說著一邊抽出了枕頭下的話本,好整以暇地等著扶薑繼續編。


    扶薑清了清嗓子,“其實,我今天下午剛醒……”


    “嗯,下午剛醒,就有精神吃一碟粽子糖。”


    扶薑表情誠懇:“真的,不信你去問溫槿。”


    “你是在提醒我,是溫槿放你的血,害得你在昏迷了兩天的嗎?”


    “……”


    扶薑一貫巧舌如簧,今日卻被魏玄逼得節節敗退,一邊暗自氣惱一邊擺爛。


    “我就是裝的!怎麽了?你要跟我算賬嗎?魏小狗,別忘了你的身份,你隻是我的小奴隸,你還能打我不成?”


    她這副硬氣的態度氣笑了魏玄。


    “扶薑,你是不是以為沒人治得了你?”


    扶薑被他盯得有些發虛,剛想開口,唇上忽然傳來一陣刺痛,竟是被魏玄咬破了。


    她半是驚愕半是憤怒地瞪著魏玄。


    半晌後,船艙內傳來“哐當”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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