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春雨不知疲倦地下著,京城煙水朦朧,綠柳生芽,空青如翠。


    疏窗之外細雨紛紛,西泠閣內還燒著暖炭,扶薑靠在軟枕上昏昏欲睡,恍惚間有人從外踏入,帶著一聲輕柔的唿喚。


    “薑薑,醒醒。”


    扶薑艱難地睜開雙眸,看見了一張溫柔秀麗的臉。


    “阿姐?”她不可置信地呢喃,“你不是死了嗎?”


    容妍望著她,眼眶中滾下了淒楚的淚:“薑薑,你為何不來救我?你不要阿姐了嗎?”


    “不,我沒有!”扶薑失聲驚唿,“我一直在找你,我從來沒有放棄過找你……”


    “騙子!”容妍的臉色驟然變得冷漠,眼神尖銳得像一把刀,聲音逐漸猙獰,“你答應過我,有朝一日要接我迴家,可你卻把害死我的兇手當成了恩人,你放任我的屍體腐爛在荒山野嶺,你的眼裏隻有權利和皇位,連你的親弟弟都容不下你!”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容薑,你太讓我失望了!”


    容妍轉身離開,扶薑慌得想去拉她,身體卻重如千斤,無論如何都動彈不得。


    “阿姐,不要走!我求你,不要丟下我!”


    她絕望地痛哭出聲,幾近卑微地懇求,拚命掙紮著,試圖留住那一抹殘影。


    容妍停在了雨中,緩緩地轉過頭來,蒼白秀美的臉逐漸被雨水腐蝕,皮肉分離,露出了血腥猙獰的骨架。鮮血泉湧而出,在沾滿了汙泥的白衣上開出了豔麗的花。


    隔著雨幕,她的聲音逐漸模糊,卻清楚地刻印在扶薑的腦海裏。


    “找到我的孩子,否則,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阿姐!”


    扶薑猛地坐起身來,急促地喘息著,夢中的悲痛和恐懼依舊揮之不去。


    她呆呆地望向門口,緊閉的門窗,不見夢中芳魂。平複著狂躁的心跳,扶薑顫抖著手緩緩將自己抱緊,空蕩蕩的屋室,靜得沒有半點聲音。


    “叩叩叩!”


    敲門聲突然響起,令扶薑猝然一驚。


    她收拾一下情緒,沙啞著聲音道了一句“進”。


    曉寒生推門而入,瞧著麵有倦色的扶薑,笑著道:“我吵醒殿下了?”


    “找我什麽事?”


    “殿下讓我查容騫在雲州的蹤跡,有眉目了。”


    扶薑動作一頓,稍稍正色,“說清楚。”


    “當年容騫鎮守北河關,卻因欺壓百姓,被容薑***奪了兵權,貶到了照陽縣。”


    扶薑蹙眉,“不是說雲州嗎,關照陽縣什麽事?”


    “殿下莫急,我要說的,就是容騫在照陽縣的舊友。”曉寒生將一張陳舊的通緝令遞給扶薑,“此人名喚馮義,是個采花大盜,在照陽縣作亂時被容騫所擒。六年前曾有人見過他和容騫一道去了北蠻族,後來容騫留守北河關,馮義就去了雲州,從此銷聲匿跡。”


    曉寒生補充:“雲州在南,北河關和照陽縣都在北,容騫從未去過雲州,唯一與雲州有關係的,就是這個馮義。”


    扶薑盯著畫像上的男子,他的模樣並不出眾,唯有眼角有一塊燙疤,格外醒目。


    “能找得到馮義嗎?”她問。


    曉寒生搖頭,“馮義是采花大盜出身,犯案多年都未曾被官府逮到,藏身的本事不小。我花了不少銀子,托道上的朋友打聽,他們隻知道當年馮義在雲州犯過案,但他具體在雲州何處,根本無法確定。”


    扶薑眸色幽深,“容騫臨死之前既說北蠻餘孽在雲州,想來就是當年被馮義帶走的。”


    曉寒生:“要不要我再找人去雲州查一查?”


    “不用。”扶薑將通緝令收起來,平靜道,“我準備親自去一趟。”


    正逢這幾日謝玉琅抱病,她不必去學堂,再有曉寒生幫她打掩護,不會出現什麽紕漏。


    “殿下要去雲州?”


    得知扶薑要離開京城,十四娘第一個不同意:“雲州臨近西南,盜匪橫行,殿下沒有軍隊護衛,十四娘如何放心您親自前往?”


    但扶薑去意已決:“當年為了牽製鍾離越,容騫留了個心眼,把北蠻族首領的小兒子藏了起來。我不確定鍾離越是否已經知道了他的下落,我必須趕在他之前找到那個孩子。”


    十四娘勸不動她,隻能衝著旁邊埋頭幹飯的魏玄使眼色:“你倒是勸勸她啊。”


    魏玄眨眨眼,放下筷子,一本正經道:“我隻有一個要求,我要跟你去!”


    十四娘:“……”


    這個蠢貨!


    扶薑不著痕跡地扯了扯嘴角,拍板道:“這件事就這麽定了,等使臣離京之後,我們就出發。”


    雖然發生了不少事,但容祁的生辰宴照常進行。扶薑以抱病在身為由,並未出席宮宴,也不知道宮宴結束後,裴言醉醺醺地在侯府門口坐了一晚上。


    而同一時間,公主府內燈火通明。


    鍾離越披著黑衣,掩唇低咳了幾聲,燭光之下麵色冷白,眼瞳深邃如墨,氣息愈發陰沉。


    魏瀾坐在他對麵,滿臉關切之色:“駙馬爺的傷勢如何了?”


    鍾離越神色清淡:“有勞王爺關心,尚且死不了。”


    “明日我們便準備離開京城,駙馬許下的承諾,可還算數?”


    鍾離越抬眸與他對視著,淡淡一笑,“隻要王爺能幫我找到那個孩子,之前容騫答應過你什麽,我保證如約履行。”


    魏瀾這才滿意了,“駙馬爺位高權重,我自然信您。我也跟你保證,我對你們和北蠻族的恩怨沒有興趣,我隻要歲炎皇位,他日還請駙馬爺記得今日的君子之約。”


    從公主府出來,魏瀾尚未痊愈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可他心裏卻無比激動。


    雖然容騫死了,但他也不虧,至少換來了鍾離越這一個更加強大的合作夥伴。


    至於那個北蠻餘孽桑柘,雖然他隻聽容騫提起過一個叫馮義的人,但是雲州不大,花點功夫應該還是能找到的。


    再說了,除了桑柘,他還有一道後手,同為男人,相信鍾離越也不會拒絕。


    魏瀾心滿意足地掀開簾子上了馬車,卻在看見裏麵的人時驀然一驚。


    衣著清涼的魏貞裹著厚厚的毯子,紅著眼眶怒瞪著他,臉上的妝容都花了,貝齒緊咬著下唇,滿腹的怨恨與委屈無處宣泄。


    外麵傳來青和冷漠的聲音:“平昭王的好意,我家主子心領了。隻是下一次,若王爺再自作主張,您看見的就不是活著的七公主了。”


    魏瀾麵如土色,咬著牙迴一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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