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瀾大驚失色,緊縮的眼瞳中倒映著那把寒刀,如此突然的速度令他猝不及防。雖避過了要害,但胸口處還是挨了一刀,血瞬間噴湧而出,濺了他一臉。


    “什麽人?”


    後方的容騫怒喝一聲,旋即抽出了旁側的彎刀,同來人廝鬥。隻是對方的身手明顯在他之上,容騫也討不到好處,甚至還有落敗之跡。


    魏瀾捂著傷口,臉色慘白,張嘴正想喊人,但又怕旁人發現他與容騫共處一室,不僅無從解釋,又恐於大計有害,便隻能生生忍住。


    隻是看著那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蒙麵刺客,魏瀾驚怒之餘又倍感疑惑。


    他來大晟不過數日,行事一直小心謹慎。容騫更不必說,他是今日才到京城的。此人又是什麽來曆,為何想置他們於死地?


    不過幾招,容騫便敗下陣來,身上遍布了傷痕,最重的腹部那一道。黑衣刺客的劍直接挑裂了他的甲胄,卡著縫隙刺入,雖不足以致命,但也著實重傷了容騫。


    容騫暴怒,狂躁地叫囂著要取他狗命。


    那黑衣刺客無聲冷笑,加快了速度,劍法毫無花招,卻令人防不勝防。


    容騫節節敗退,到最後竟是連還手之力都沒有,手腕被割了一道,刀從掌心脫落,胸口也挨了對方狠狠一踹。


    他狼狽地向後摔去,撞翻了牆角的花瓶,瓷器碎裂的聲響伴隨著桌椅撞擊的聲音,瞬間就引來了外麵巡邏的侍衛。


    魏瀾暗道不妙,頓時也顧不上容騫,便準備翻窗潛逃。


    那黑衣刺客卻不肯放過他,揮劍朝他刺去。魏瀾不得不後撤,同時推翻了花瓶,試圖阻止刺客的前進。


    誰料他避也不避,任由那花瓶砸在他的額頭,碎片在手背上割出細長的血痕。


    魏瀾也沒好到哪裏去,他的胸口又挨了一刀,腹部也挨了一腳。倒在滿地的碎瓷片中,他稍一抬眼,便看見了那把泛著血光的劍,正迅速朝他落下。


    “你是何人?”


    “有刺客!快去叫人!”


    幸而侍衛們及時趕到,一窩蜂似的湧進屋內,將那黑衣刺客團團包圍。


    黑衣刺客眸色生狠,當著他們的麵,一劍捅進了大唿救命的魏瀾的腹部,又將半死不活的魏瀾朝他們踹了過去,便迅速躍窗而逃。


    這一場變故猶如投入湖中的巨石,激起了驚濤駭浪。覽風園內的燈火漸次亮起,披甲執銳的侍衛疾步穿梭尋人,引得人心惶惶,吵得人不得安生。


    扶薑好不容易睡下了,又被屋外的喧嚷聲吵醒。


    她皺著眉睜眼,才發現屋內漆黑一片,喚了魏玄幾句,都無人迴應。


    強忍著疼痛起身,扶薑摸黑翻找燭火,卻不慎碰翻了桌上的茶壺。


    她迅疾伸手去撈時,卻有人比她還快,將那茶壺穩穩拖住,而她隻摸到了一隻溫涼細膩的手,不似魏玄那般粗糙火熱。


    扶薑瞳孔微縮,聲音帶著初醒後的沙啞:“是誰?”


    對方反握住她的手,察覺到她的防備和敵意後,才開口道:“是我。”


    熟悉的聲音令扶薑微微一僵,欲拿兵器的手也默默收了迴來。


    燭燈被點燃,暖色的光暈落在謝玉琅的側臉,俊雅溫潤的眉眼似乎也格外柔和。


    “謝夫子?”扶薑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小半步,同時將包著紗布的右手別在身後,驚訝道,“你怎麽來了?”


    謝玉琅注意到她的動作,卻也沒有點破,將手中的小食盒放在桌上,在扶薑驚愕的注視下,拿出了一碗玫瑰酪。


    “謝景鬱嘴饞,吵著要吃玫瑰酪,正好多做了一碗,還請殿下不要嫌棄。”


    正在屋內舒服地泡著澡的謝景鬱猛地打了個噴嚏。


    扶薑嘴角微抽,不禁嘀咕著:“這小子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玫瑰酪是謝夫人的拿手點心,從前她住在謝府時,每次生病了或是受傷了,謝夫人都會為她做一碗玫瑰酪。


    她總說,我們薑薑太苦了,多吃點甜的,以後就能好起來了。


    那時候小胖墩謝景鬱就眼巴巴地杵在一旁,哭著吵著他也要。


    到最後,他們倆就坐在窗前的竹搖籃上,一人捧著一碗玫瑰酪,看著謝玉琅替扶薑抄書。


    深陷迴憶的扶薑忍不住彎了彎唇,待察覺到一道強烈的視線時,猛地反應過來,驀然抬頭看向謝玉琅,神色都帶著一絲慌亂。


    謝玉琅適時地掩藏自己的情緒,波瀾不驚的眼眸宛若清透的冰湖,又蕩著溫柔的清風。


    “怎麽了?”他明知故問。


    扶薑避開他的視線,若無其事道:“沒什麽,多謝夫子了。”


    “是我要多謝你,今日容騫在你的弓箭上動了手腳,若非你選擇自傷,現在受傷的,應該就是我了。”


    扶薑錯愕,似乎是驚訝他怎麽會知道。


    謝玉琅沒有解釋太多,他取出了藥瓶,似乎準備給她包紮,但見她手上的紗布,猶豫了一下,還是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專治外傷的藥,你需每日使用,切忌傷口不要碰水,也不能提重物。”


    扶薑僵硬地點頭,唯恐他看出自己的異樣,隻能盡力避免與他對視,因而也錯過了謝玉琅臉上的表情。


    燭光在他的側臉投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他垂眸看著她,眼神堅毅而柔軟,痛苦而歡喜。


    微微抬起的手,似乎是準備拂開她臉頰的碎發,卻又被理智製止。


    唯有牆麵的燭光,照見了他手上的顫抖,片刻後又落寞地垂了下去。


    大概是屋內的氣氛太過詭異,扶薑忙轉移話題,問:“謝夫子從外麵來,可知曉方才發生了何事,怎麽這般吵鬧?”


    謝玉琅平靜道:“容騫和魏瀾遇刺了,二人傷得不輕,似乎還有性命之憂。”


    扶薑震驚,“是誰做的?”


    “不知。”


    扶薑後知後覺,擰眉道:“容騫和魏瀾為何會在一起?”


    謝玉琅眸光微閃,仍是道:“不知。”


    他沒有久待,送了點心和藥,婉拒扶薑的相送,離開了竹裏館。


    隻是踏出大門時,他微微偏眸,朝西側的曲廊看去,聲線清冷。


    “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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