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穿著一身淡藍色的衣裙,眉眼嬌媚,容貌秀麗,身段婀娜輕盈,是一眼便能看出的美人胚子。


    她的出現令學堂內的學子都稍有躁動,一個個翹著腦袋,心不在焉地念著之乎者也,眼角的餘光卻頻頻偷覷美人。


    扶薑眸中泛著寒光,握著掃把的手微微收緊。


    是雲月!


    “她怎麽在這兒?”


    謝景鬱正埋頭掃雪,冷不丁聽扶薑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抬眼一看才恍然大悟。


    “你說雲月姑娘啊,除夕那晚她倒在謝府門口,是我哥救了她。如今她留在西苑,伺候我哥的飲食起居。”


    扶薑眸光泛冷,“不明來曆之人,謝夫子也放心把她留在身邊?”


    謝景鬱低哼,沒好氣道:“她以前是容薑的人,一碰上那個女人的事,謝玉琅就沒了理智。”


    扶薑扭頭看他,意味深長道:“你好像對容薑很有意見。”


    “你是不知道,那個女人可陰險了!”


    謝景鬱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滔滔不絕地說起了容薑的惡劣行徑。


    “她在我的書匣裏放毛毛蟲,逼我幫她抄書,騙我給她望風,她自己溜出去看花燈……”


    當事人眨眨眼,“有這迴事?”


    “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謝景鬱拳頭一捏,咬牙切齒道,“她玩弄我就算了,更過分的是,她竟然還玩弄我哥的感情,害得我哥至今未娶!明明她才是我哥的未婚妻!”


    扶薑一怔,笑容漸漸消失在臉上。


    “所以,謝夫子至今尚未成家,是因為容薑?”


    “怎麽?你不信?當年我爺爺在的時候,沒少因為這事跟我哥吵架。可那個女人呢,飛黃騰達了就拋棄我哥,解除婚約,跟鍾離越那個小白臉好上了,簡直無恥至極!”


    謝景鬱罵人很有天賦,但現在被罵的人是自己,扶薑的心情就沒那麽美妙了。


    她沒想到,這麽多年了,謝玉琅一直從未放下,明明當初他們都說好的。


    解除婚約,各自嫁娶。


    無關情愛,她隻是不想讓謝玉琅為她枉送性命。


    “這些年我哥嘴上不說,但是心裏還對那個壞女人念念不忘,要不然怎麽會收留雲月?”


    話題重新迴到雲月身上,扶薑收拾好情緒,眉目稍斂,陷入了沉思。


    雲月明明投靠了鍾離越,如今出現在此處,想來是得了鍾離越的授意。


    他們想做什麽?殺了謝玉琅?還是直接把謝家一鍋端了?


    謝玉琅知道雲月的底細嗎?若知道,他為何還放心把她留在身邊?若不知道,雲月又是怎麽編造謊言來彌補這五年的經曆?


    學堂外銅鍾響起,謝玉琅走了出來,雲月立即迎上前去。


    “謝公子,近來天寒,知曉公子多咳,雲月特地熬了梨羹,還請公子不要嫌棄。”


    謝玉琅頷首,溫和道:“多謝雲月姑娘了,日後這種事,讓下人去做就可以了。”


    “承蒙公子不棄,雲月如今寄居在謝府,已經是天大的恩賜。若是不做點什麽,雲月會良心不安的,九泉之下,***也會怪罪雲月沒有照顧好公子。”


    扶薑把掃把丟給一臉懵逼的謝景鬱,大步上前,在謝玉琅接過之時忽然出聲:“謝夫子。”


    謝玉琅偏頭看她,眉眼冷淡:“殿下有事?”


    “學生是來向謝夫子認錯的!”扶薑站得筆直,表情誠懇,“沒寫課業是學生的錯,學生保證沒有下次了。”


    這話聽得謝玉琅和謝景鬱都有點迷。


    這不是謝景鬱的台詞嗎?


    “雖然殿下知錯,但院子還是要掃的。”


    每次謝景鬱在他麵前討巧賣乖,無非是想躲避懲罰,謝玉琅以為扶薑也是如此。


    扶薑卻道:“這是自然,隻不過今日所談的賦稅製,學生還有不懂之處,能否請謝夫子指點一二?”


    沒等謝玉琅開口,雲月便小聲提醒:“謝夫子,梨羹再不喝就涼了。”


    “雲姑娘交給我就可以了,我會看著謝夫子喝下去的。”


    扶薑微笑直接奪過,根本不給雲月反應的機會。


    雲月愣住了,謝玉琅亦是蹙眉,但周圍都是學子,他也沒有發作,隻讓扶薑跟他離開學堂。


    “殿下又想搞什麽鬼?”


    一出學堂,謝玉琅便沒了與她演戲的興致,眉眼似結著一層薄霜,看著扶薑的目光毫無溫度。


    扶薑神情自若:“雲月是鍾離越的人,謝夫子貿然將她留在身邊,始終是個隱患。”


    謝玉琅眯了眯眸,“十四娘告訴你的?”


    扶薑心頭突的一跳,眼珠子轉得飛快。


    “不用費盡心思編了,”謝玉琅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顧寧知告訴我的,殿下好本事,竟收留了一群掛在通緝榜上的逃犯。”


    被拆穿了,扶薑也不慌,反道:“既然謝夫子知道,為何還要留下雲月?”


    “這些事,跟殿下有關係嗎?”謝玉琅審視著她,“或者說,殿下到底是什麽人,你頻頻接近我,又想做什麽?”


    扶薑無從作答。


    謝玉琅的問題太過危險,她不是不信他,正是因為太相信了,所以她無法把他拖入這個險象環生的沼澤。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大不了再死一次,但謝玉琅不行。


    若他知曉自己就是容薑,他定然會傾謝氏之力,為她弑神屠魔,赴湯蹈火。


    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扶薑的緘默給了謝玉琅答案,“殿下不想說便罷了,有沈焰為殿下擔保,我姑且相信殿下沒有惡意。但殿下若再自作聰明,一切後果,不是你承擔得起的。”


    扶薑心神不寧地迴來,迎麵正好撞上陳不言。


    “薑薑!”陳不言興奮地朝她跑來,雪白的小臉被寒風吹得通紅,“你、你去哪兒了?我一出來就、看不到你人了。”


    扶薑拋開雜念,問他:“還沒問你,你怎麽來謝府學堂了?”


    陳不言傻笑著:“我想跟你在一起,我哥哥就、就把我送過來了。”


    扶薑若有所思。


    沒聽說陳錯跟謝玉琅有什麽交情啊。


    陳不言:“謝夫子說,明日我們要去屏山書院遊學,你去不去?”


    扶薑眯了眯眸,“去!”


    雖然不知道鍾離越到底在搞什麽鬼,但是她現在必須護好謝玉琅,尤其要盯住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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