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夜濃風冷,囂張的火焰逐漸將往生樓吞噬。


    三道身影在黑夜中穿梭疾行,深巷犬吠聲中夾雜著幸災樂禍的嘲諷。


    “為什麽你每次幹壞事,都能被顧寧知抓到?”


    “放心,我要是被抓了,一定會把你供出來。”


    “無恥!”


    “彼此彼此!”


    扶薑和魏玄一邊逃命一邊鬥嘴,一旁的沈熾卻默不作聲,神遊天外。


    突然一隻手從角落裏伸了出來,抓住了沈熾的衣角,嚇得他往後一跳,撞到了扶薑身上。


    他愕然看她,二人的距離驀地拉進,視線相撞之時,清冷如霜的眸子,竟如烈火般燒得他渾身發燙。


    扶薑眉頭一皺,“嚇傻了?”


    沈熾急忙搖頭,又慌慌張張地移開視線,掩飾自己的失態。


    魏玄蹲在地上,用劍柄戳了戳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把他翻了個邊,才看清了那張狼狽的臉。


    “雙刃手除風?”扶薑俯下身來,譏笑道,“你還沒死呢?”


    除風身受重傷,幾乎是拚著一口氣從往生樓逃出來,如今一看見扶薑,眼裏瞬間湧起了希望。


    “樓主,救救我……”他艱難而懇切道,“先前之事,是他們逼我的,我從來沒想過背叛樓主!”


    “真的嗎?”扶薑笑眯眯問,“可是,我救了你,又有什麽好處?”


    除風立馬道:“我知道邱一章的財寶都藏在哪兒,隻要樓主救我,我願意帶樓主去找!”


    扶薑若有所思,“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在騙我?萬一我救了你,你又像之前那樣恩將仇報,我豈不是虧大了?”


    除風一咬牙,“往生樓地牢最後一間有一條密道,可以通向城東之外,邱一章的寶貝都藏在那兒!”


    扶薑挑眉,輕笑一聲,“多謝了!”


    見她利落地轉身,除風瞪大了眼睛,氣急敗壞道:“樓主,你答應救我的!你不能……”


    扶薑偏過頭,唇角的弧度漸漸抹平,夜色中聲線沉冷。


    “我不能如何?不能見死不救,出爾反爾?可是,這不是你們教我的嗎?再說了,穿腸之毒很快就會發作,沒有解藥,你還是死路一條,我又何必費盡心力去救一具屍體?”


    “你說什麽?”除風瞳孔一震,蒼白的唇顫抖著,“我們體內的穿腸不是解了嗎?”


    “那個啊,假的。”扶薑漫不經心道,“不讓你們覺得自己擺脫了控製,你們怎麽會下定決心造反呢?”


    除風麵目驚惶,顫著聲問:“所以,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圈套?”


    用解藥引誘他們造反,看著何琮與往生樓互相殘殺,再引顧寧知來撿功勞。


    如此一來,刺殺扶薑和搗毀公主府的罪名都甩到了往生樓身上,穿腸之毒一發作,所有人都死無對證。而死在往生樓的何琮和金吾衛,也將被冠以勾結之罪,甚至牽連出鍾離越……


    而這一切,全都出自眼前的少女之手。


    除風背脊發寒,盯著扶薑的眼神充滿了仇恨與恐懼。


    “你到底是誰?”


    “閻王爺會告訴你的。”


    她勾唇一笑,轉身離開,胭脂色的衣裙凝成了除風眼中最後的風景。


    “你一開始就沒想過當往生樓樓主是嗎?”趕往地牢的路上,魏玄忽然問。


    扶薑不疾不徐道:“往生樓臭名昭著,聚集了一群烏合之眾,成不了什麽大氣候。況且他們跟鍾離越關係匪淺,若控製不好,難免引火燒身。”


    “所以,你真正要對付的人,是鍾離越?”


    扶薑頓住腳步,凝視著他的目光透著一絲寒涼。


    “魏小狗,別試圖試探我,後果不是你承受得起的。”


    魏玄唿吸微滯,無視她的威脅,繼續道:“若你想殺他,我可以幫你。”


    “我若要殺他,用得著你動手?”


    魏玄不明白了。


    她看著明明跟鍾離越有深仇大恨,又為何不要他的命?


    “鍾離越死不足惜,可偏偏他不能死。”


    在真相大白之前,他得好好活著!


    她要讓他親口承受他的罪行,讓他跪在懷安軍的墓前懺悔,讓他背負著永生永世的罵名,被指摘,被唾棄!


    一陣腳步聲逼近又停住,扶薑收起了一身銳刺,睨了一眼姍姍來遲的沈熾。


    “怎麽這麽慢?”


    “我……我去盯著除風,怕他碰上顧大人他們。”


    “除風人呢?”


    “死了。”沈熾補充了一句,“被氣死的。”


    魏玄沒忍住嗤笑一聲。


    也是,除風自以為擺脫了穿腸之毒,擺脫了邱一章的控製,可以淩駕於扶薑之上,到頭來卻輸了個徹底,不氣死才怪呢。


    沒再管無關緊要的除風,三人迅速溜進了地牢,找到了最後一間牢房,不放過任何一塊地磚,尋找密道的入口。


    旁邊的牢房突然冒出一個腦袋,被關押在此處的十二瞪大了眼睛盯著他們。


    “怎麽是你們?你們來這兒幹嘛?往生樓出什麽事了?是朝廷打過來了嗎?”


    “是不是除風那小子跟朝廷勾結?這家夥就是個牆頭草,根本靠不住!”


    “喂,你們在找什麽啊?說話啊!聾了嗎?”


    沒人搭理喋喋不休的十二,魏玄和沈熾把這間牢房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魏玄冷著臉,“我們被那小子騙了?”


    “那會他還指望我救他,未必敢騙我。”


    扶薑觀察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對麵的牢房,尤其注意到了那把嶄新的鎖。


    魏玄會意,上前晃了晃牢門,直接抬腳一踹,那扇牢房轟然倒塌,震驚了沈熾和十二。


    “幹得不錯。”扶薑讚賞道,“明天給你加雞腿。”


    魏玄習慣了這小混蛋的嘴臉,麵無表情地走進牢房內。


    這間牢房比對麵髒了不是一星半點,顯然很久沒有人待了,四處都是灰塵,粗糙的磚塊上布滿了陳舊的刻痕。


    扶薑漫不經心地掃過一圈,眼角的餘光忽然捕捉到了什麽,猛地迴眸一凝。


    隻見灰撲撲的牆麵上,端端正正地刻著一隻圓紋重明鳥,展開的雙翅下是烈日的光暈,高昂的獸首姿態傲慢,睥睨眾生。


    扶薑瞳孔緊縮。


    這是影部的圖徽!


    她劈開了隔壁的牢門,把十二拽了出來,語氣冰冷地逼問:“這間牢房曾經關著誰?”


    體力不支的十二壓根不是她的對手,在扶薑的逼迫和魏玄的威脅下,不情不願地開了口。


    “一個渾身潰爛的瞎子!是邱一章從臭水溝裏救起來的,聽說以前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好像叫南……哦對了,南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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