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骰子猜大小,便是六顆骰子齊搖,以十五點為半數,過半則大,未過則小。


    謝景鬱道:“這種玩法最簡單粗暴,看似是看運氣,實則裏麵暗藏玄機,莊家想動手腳十分容易。”


    扶薑旁觀了一局,在莊家搖完骰盒之後,賭徒們便迫不及待地下注,買大買小皆有,一比一的賠率,若都能押對,一夜暴富不是夢。


    謝景鬱肉疼地拿出了自己的荷包:“這三十兩可是我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你省著點花。”


    扶薑利落地抽過去,“等會雙倍還你。”


    這邊,莊家又開了一局。


    萬眾注目之下,他將骰子扔進骰盒,上下左右地搖晃,最後落定離手,吆喝著眾人下注。


    扶薑掂了掂荷包,在開盒之前落注為“小”。


    謝景鬱嗷了一聲,“你傻啊,六顆骰子最大三十六點,十五過半則大,肯定是出‘大’的幾率比較高啊!”


    扶薑不太想和傻子解釋。


    這時莊家撞鈴,開盒吆喝:“一個五,三個二,兩個一,小!”


    激動的唿聲夾雜著哀嚎,另一邊的賬房先生將算盤打得劈啪響,押小者很快就拿到了等量的銀錢。


    謝景鬱目瞪口呆地盯著扶薑手中的六十兩,“你怎麽做到的?”


    “運氣吧。”


    扶薑沒有解釋太多,第二場押了大,六十兩又翻了一倍。


    謝景鬱捧著她還給自己的六十兩,激動得滿臉通紅,迫切道:“這把押什麽?我跟著你押。”


    扶薑卻不急著下注,而是問一旁的魏玄,“你覺得呢?”


    魏玄抱著胸,隨口道:“小吧。”


    扶薑頷首,把賺來的六十兩都押了上去。


    謝景鬱卻滿臉懷疑,“你這侍衛靠不靠譜?”


    “不知道,看運氣吧。”


    謝景鬱將信將疑,還是決定再觀望一把。


    然而莊家開盒後,那六個骰子組成的十二點數驚呆了謝景鬱的下巴,連贏三場的扶薑也成了炙手可熱的“賭神”,不少人都摩拳擦掌地準備跟著她押下一盤。


    扶薑卻把錢袋子一紮,收手不玩了。


    謝景鬱趕緊拽住她,火急火燎道:“別啊,我這還沒玩呢,你快說說,下一把押什麽。”


    架不住他纏人,在莊家搖完之後,扶薑看了一眼,用一兩銀子押了大。


    “我也押大!”


    “跟著這位小兄弟準沒錯!”


    一群人急哄哄地把銀票銀兩押上去,謝景鬱也賭上了六十兩銀子,然而這把一開,竟然是三個一,三個二。


    一片唏噓哀嚎聲中,扶薑默默地撤了出去,到櫃台前兌換銀票。


    謝景鬱蔫得如同霜打的茄子,哭喪著臉:“完蛋了,零花錢都輸光了,這個月不能再去喝酒了。”


    扶薑懶懶地靠著櫃子,似笑非笑道:“該!看你以後還賭不賭了。”


    謝景鬱憤憤不平,“你是不是故意的?前麵連贏三場,怎麽這場就輸了?”


    “不是我是故意的,而是莊家。”扶薑也不怕得罪人,慢悠悠道,“這麽說吧,這把不管你押大押小,都會輸。”


    第一把,她特地等到所有人都下注了,才押在了人少的那邊,輕鬆就贏了。


    第二把,她跟賭桌上的托兒押,自然也贏了。


    第三把,魏玄同她一樣,摸清了莊家搖骰的手法,想輸都難。


    至於第四把,許是莊家都忍不下去了,在開盒之前動了手腳,自然是小變大,大變小。


    謝景鬱恍然大悟,又問道:“你怎麽知道賭桌上哪些是托兒?”


    扶薑難得有耐心跟他解釋:“那些默不作聲的,衣冠整潔的,神情平靜的,大多是托。真正的賭徒不修邊幅,表情狂熱,兩眼發紅,心跳加速。他們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家都賭上,傾家蕩產在所不惜,又豈會一副置身事外的反應?”


    謝景鬱打量著她,“那你呢?你是哪一種?”


    扶薑微微一笑,“我啊,我是更大的賭徒。”


    她要賭的,豈是這兒戲般的骰子大小?


    權利,江山,皇位。


    這天下就是她的賭桌。


    算賬的小哥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滿頭大汗地把扶薑的銀票遞過去。


    “實在抱歉啊客官,我剛來不久,還不太熟悉,讓您久等了。”


    扶薑謙謙有禮地笑了笑,聲線溫和:“無妨,這記賬換錢可不是小事,賭坊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你,想來也是看中了你的本事。”


    小哥被她誇得格外不好意思,“那倒也不是,也是我運氣好,原來管賬的周伯突然去世了,賭坊暫時找不到人,這才讓我頂上。”


    “哦?”扶薑驚訝道,“這是何故?”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突發惡疾,人突然就沒了。”小哥歎著氣,“周伯的娘子天天來賭坊鬧,非說是賭坊害死了她老伴兒。”


    扶薑抽了張票子塞給他,“小哥兒,跟你打聽個人,你認識榮安嗎?”


    他沒有拒絕,收了錢才道:“榮安啊,這兒沒人不認識。他之前欠了賭坊五千兩銀子,差點就被剁手了。不過沒過兩日他就把賬還上了,還是周伯給他對的帳。但是當晚他又輸了三千兩,到現在都還沒還,今早我還聽說賭坊老板準備去榮府要錢呢。”


    扶薑眸光微閃,“你知道他的錢哪來的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們隻管收錢,不管錢的來處。”


    從賭坊出來,謝景鬱恍然大悟:“原來你來這兒,是為了調查榮安啊。可是沈熾不是已經認罪了嗎?難道這裏麵還另有隱情?”


    “榮安溺死的導火索不是沈熾,而是有人給他下毒。我就是奇怪,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才能讓對方如此費盡心機地解決榮安。”


    不錯,是費盡心機!


    要弄死一個人太簡單了,可背後之人卻選擇了一種悄無聲息的法子。用了大理寺都查不出的毒藥,甚至連下毒的時間和地點都尚未可知,可見其心思之縝密。


    扶薑伸出三根手指,“現在有三個問題,第一,兇手是怎麽給榮安下毒的。第二,兇手下的是何種毒。第三,兇手為何要給榮安下毒。”


    其實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榮安的錢是哪兒來的。


    起居郎的俸祿不高,況且也絕對不可能拿出這麽一大筆錢給榮安賭博,那麽這筆錢的來曆就有意思了。


    扶薑隱隱感覺,或許這筆錢就是解開榮安之死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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