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不如以身相許”的話,到底被溫崇樓給壓了迴去。


    他起身,走到這些天使用的臨時書桌旁,將那高高摞起的兩堆賬冊都抱了過來,一股腦兒堆在江明珠麵前。


    江明珠:“……何意?”


    溫崇樓坐下來,拍了拍那些賬本:“這些是我的私產,鋪子莊子地契,各處都有些,大多在京都城或京郊附近,以後,便有勞你幫我管理著。”


    “這……不妥不妥!”江明珠將手擺的飛起。


    他的私產,可不同於府裏中饋。


    這些,該是要交給妻子管理的。


    讓她管他的私產,這感覺有點過於……過於親近了。


    還有,這人的私產是真多啊,隻看這麽些賬冊,就已經讓人羨慕嫉妒了。真要接手過來,很難不會起貪戀的吧?


    阿娘費力給她弄的嫁妝鋪子跟莊子,在她看來,已經很是難得,便連林婉清都眼紅想要。但那數量,很少啊。


    現在溫不摧直接將他的私產擺在她麵前——


    江明珠沒忍住,到底還是伸手拿了賬冊過來翻看。


    “錦繡綢緞莊竟然是你的?!”


    這可是京都城裏數一數二的大莊子啊,說它日進鬥金也不為過。


    且還不是有錢就能進去的,那裏麵,沒點身份都不好意思走進去。


    京都城勳貴高門才消費得起的地方。


    “醉八仙大酒樓也是你的?!”


    江明珠覺得自己聲調都有些揚高,眼珠子幾乎都要瞪出來。


    溫崇樓神情淡淡,但眼裏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醉八仙不是我一個人的,是我跟曹三一起開的,五五分賬,半年一次。”


    江明珠將賬本嘩啦啦翻了幾頁,嘖舌不已:“便是兩人一起開的,這酒樓也賺錢得很啊。看看這流水……”


    醉八仙走的也是高端路線,所用食材自然是精中之精,雖成本比別的酒樓高出不少,但定價也高啊!高精端的酒樓,那價格當然不是尋常普通有錢人能承受得了。


    江明珠忍不住將他所有產業都看了看,囊括了衣食住行的所有行當,但最最賺錢的兩樣,他卻並沒有。


    “沒有青樓跟賭坊?”她合上賬本,問溫崇樓。


    溫崇樓坦然點頭:“母親給我批過命,讓我多行善事,少造孽,才有後福。我原是不信的,直到大哥年紀輕輕便亡故後,父母一夕之間老的不成樣子,我便知道,我不能再讓他們操心。”


    從前做事無所顧忌,此後做事三思而行。


    一夕之間,他也失去了肆無忌憚的資格。


    “挺好的。”江明珠說:“青樓殘害女子,賭場讓人家破人亡,都不是什麽好地方。”


    她看出了他提起兄長時那瞬間暗淡下來的眼神。


    失去親人的痛苦也許會在時間裏慢慢淡去,再提起時也不會有錐心刺骨之痛,但哀傷卻依然會如期而至。


    她想安慰他兩句,但不確定他是否需要,神色間便有些躊躇。


    自從她不在他麵前端著後,溫崇樓很輕易就能看懂她的表情。


    兄長去世這麽長時間,他其實已經不需要別人安慰了。


    但來自於她的安慰,他還是有些期待的。


    他這眼含期待的模樣,在江明珠看來,那就是極需要安慰的了。


    但她對安慰人這件事,好像不是很拿手啊。


    想想從前都是怎麽安慰軍中兄弟的?


    對,沒什麽事是一壺燒刀子解決不了的。


    如果解決不了,那就再來一壺!


    於是江明珠借鑒了從前,試探著問他:“你想喝酒嗎?”


    不等他迴答,她自己先否定了:“不行,你還傷著呢。”


    喝酒這條路是堵死了,還有什麽法子?


    對,沒有什麽事是逛一場賭場解決不了的(領著人去賭場贏一場)。


    如果解決不了,那就再贏一場!


    但他現在,也不方便去賭場吧。


    去賭場幫他贏錢,讓他快樂這條路也行不通。


    江明珠又迴想了下,讓兄弟們快樂起來的方法並不相同啊。


    有些人隻需要兩壺燒刀子。


    有些人隻需要賭場贏兩迴。


    有些人隻需要陪著跑兩圈馬。


    有些人隻需要丟進河裏暢遊兩圈。


    ……


    溫崇樓喜歡什麽呢?


    實在抱歉,對這位兄弟了解的太少了些。


    江明珠此時很有些虧欠了他的心虛。


    他現在最需要什麽?


    對了,他現在需要她幫他管理府中中饋,幫他管理他這龐大的私產。


    江明珠將手重重拍在厚厚的賬冊上,神情認真又凝重:“你放心!我一定會管好你的私產,絕不會讓這些產業在我手上賠本的!”


    她如此鄭重其事。


    溫崇樓:“……”


    他沒忍住,以手扶額,低低笑出聲來。


    “好,我相信你。”


    他相信她心裏已經想了一圈,要帶他去幹什麽才能安慰到他。


    喝酒這事不成,她定然想過帶他去賭場,帶他去馬場……


    他雖然沒有榮幸參與其中,但也是親眼目睹過她是如何寬慰他人的。


    江明珠見他笑了,悄悄鬆了口氣,看來自己猜的沒錯。


    瞧瞧,她那話一說,他多高興啊。


    ……


    鍾離越這些天過得很不痛快。


    從哪一日開始不痛快的?


    從東宮傳出侍妾有孕開始,鍾離越就沒過過一天痛快日子。


    當天,惠妃便將他找進宮裏,先是大發一通脾氣,幾乎將宮殿都砸了個遍。接著便囑咐他,這些日子不要進宮,最好乖乖待在府裏,不要出門到處走動,更不要在這時把手伸進東宮去!


    鍾離越沒忍住問了惠妃,東宮怎麽突然就有好消息了?


    太子與太子妃成親好幾年也沒個好消息,且東宮侍妾也無人有喜信兒傳出,他雖沒有問過母妃,但一直認為其中定然有母妃的手筆——在他心裏,隻有母妃有這樣的本事!


    但看著氣急敗壞的母妃,他又有些不確定了。


    惠妃當時的神色實在太過難看,她隻是盯著鍾離越,並沒有迴答他。鍾離越心頭便是一跳,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灰溜溜的出宮,迴到自己府上,聽話的閉門不出。


    因此,當他得知江寶玉收到北地急信,不辭而別離開京都城的消息後。


    鍾離越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看好的側妃人選,那麽大個側妃,又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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