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


    大啟軍營帥帳中,肅王正對著地圖發愁。


    五日前,他率兵及時抵達渭州,並迅速在渭河南岸建立布防。眼下,雖利用渭河天塹把北邙人暫時阻擋在了北岸,但是麵對北邙二十萬大軍,大啟軍隊同樣無法渡過渭河北上。


    兩軍在渭河南北形成了對峙之勢。


    誰都奈何不了誰。


    這幾日,軍中眾將領紛紛獻計、眾說紛紜,吵得不可開交。有說強渡的,有說去上遊鑿開河堤放水的,都被肅王一一給否決了。


    渭河,已經是大啟最後一道防線,絕對不容有失。


    強渡無法保證勝利,若是鑿堤放水北岸和下遊將會是一片澤國,雖然能重創敵人,但百姓同樣要遭殃。


    可按兵不動,帳下的將士們又紛紛在心裏揣測他的能力。


    正心中煩惱,便聽帳外心腹道:


    “殿下,衍之先生到了。”


    “快請!”


    肅王幾乎要從凳子上跳起來,衝著門口就迎了上去。


    簾子一掀,裴珩一身青色長衫身披鶴氅,頭發半梳於腦後綁了一條青色發帶,手中搖著一把羽扇,唇上續了幾搓小胡子閃亮登場。


    肅王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大手一揮屏退左右:


    “營帳外百步戒備,不得有任何人靠近。”


    “是!”


    見左右退下,肅王這才出聲喊道:


    “先生,您怎麽才來?可是又、又為何這副裝扮?若不是知道您化名衍之先生,我都認不出您了。”


    裴珩手持羽扇,抖開鶴氅,又伸手摸了摸有些連自己都有些陌生的麵孔和小胡子,慢悠悠道:


    “怎麽?不好看?”


    肅王皺著眉頭轉著圈上下打量了一番。


    裴珩這一身裝扮和他原本英姿勃發的武將形象實在天差地別,再加上他又刻意改變了眉眼、顴骨、發型、衣著,甚至聲音、行為舉止等,眼下站在肅王麵前的就完完全全就成了另外一個人。


    不過,他本身條件就很好,眼下看著就是一個風度翩翩、學富五車的中年書生、謀士形象。


    “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大順眼。


    “嗬嗬,這可是拙荊特地給我設計的造型,你不喜歡沒關係,拙荊喜歡就行。”


    閑話少說,裴珩正了正色,捏著羽扇鄭重對著肅王施施然行禮:


    “在下謀士蘇衍之,拜見肅王殿下。”


    肅王一愣,忙托著蘇衍之的手肘起身。


    “先生無須多禮,快來幫我看看有何破敵良策!我苦等先生多日,接下來就看先生大顯身手了。”


    “定不負殿下所望。”


    “走,去渭河邊看看。”


    兩人走出帥帳,肅王看到遠處一個小兵正拖著一個比他人還大的鐵鍋,那小兵使出吃奶的勁艱難往前走。


    看著那小兵呲牙咧嘴的樣子,實在有些眼熟,可一下子又說不出在哪裏見過。


    算了,搖搖頭,翻身上了近衛牽來的馬帶著蘇衍之往河邊駛去。


    ……


    “啪!”


    茶館裏,說書先生一記驚堂木,開始口若懸河地說起四年前,裴大將軍大破北邙妖女,退敵三千裏的故事!


    “北邙妖女會妖術,她於陣前斬殺三千頭三牲六畜,霎那間陣前妖風陣陣,卷起萬裏黃沙滾滾,朝著我軍陣營席卷而來!”


    “唿!”


    茶館二樓的隔間裏,發出一聲驚歎。


    裏頭的幾人各個表情嚴肅、捏緊拳頭,好似自己此刻就在戰場上,麵對著北邙妖女的妖術不知所措。


    “娘親,這妖女這般厲害,竟會唿風喚雨!這可怎麽辦啊?”


    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隨即,一個年輕的夫人跟著道:


    “是啊,要怎麽辦呢?”


    隔著屏風,隔壁一個貴婦“呸”的吐出兩片瓜子殼,探出頭來往這邊看了一眼。


    就見一位年輕夫人坐在椅子上,十分端莊,氣度更是不凡,穿的戴的都是臨安府最時興的款式,眉眼間有些許高高在上看淡一切的嫻靜和高貴,一看就是名門望族裏的當家夫人。


    她的旁邊,坐著一位年紀稍大卻也是很美豔卻很是清高的小婦人,舉止間卻對那年輕夫人十分的恭敬。看著像是家中小妾。


    年輕夫人身邊,趴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那女娃娃長得很是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忽閃忽閃的,看一眼就叫人挪不開眼睛。


    兩大一小三個主人,夫人身後還站著兩個兩個清麗的婢女,隔間外頭還有兩個帶刀的侍衛。


    瞧有這氣度和這架勢的,定是名門顯貴。


    婦人瞬間就對隔壁這桌客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扒開屏風探過頭來,吳儂軟語道:


    “這位夫人,您是京裏來的吧。”


    蘇璃聞言轉頭。


    見也是一位身份不俗的夫人,長得珠圓玉潤肥嘟嘟的很是富態,便點頭打了聲招唿,又和善一笑,


    “是啊,來了快半個月了。”


    “難怪你沒聽過裴大將軍大戰北邙妖女十天十夜、破她妖術、斬殺妖兵百萬、打得妖女跪地求饒、最後灰溜溜滾迴草原的故事。這說書先生啊,每天這個點在這茶館說書,這個故事都說了三年了,每次都虛張聲勢,哄得人一愣一愣的,都是騙騙你們這些外地來的。你放心,很快裴大將軍就要反攻了!”


    婦人見蘇璃應答,一下子就更熱情了。一揮手,讓自己這邊的下人撤了屏風,搬了凳子往這邊擠過來,為表熱情,還叫人把自己桌上的糕點都搬了過來給喜姐兒,


    “小儂儂,嚐嚐,這是本地特色糕點,姨姨請你吃,可甜可好吃了。”


    喜姐兒見蘇璃點頭,馬上捏起一塊塞嘴裏,笑得眉眼彎彎,


    “謝謝姨姨!姨姨,我的堅果,也請你吃!”


    喜姐兒嘴甜地推著眼前的幾碟堅果過去,請那婦人吃。


    婦人直樂嗬,就差上手摸摸喜姐兒的胖臉了,更是比劃著開始給蘇璃講裴大將軍的故事。


    顯然,她聽了很多遍。


    每次她都趕在說書先生前,把下一段劇情講完。聽到說書先生同她講得幾乎差不離,她便很是滿足的露出一臉笑來,還拍著掌大叫:


    “瞧瞧,瞧瞧,我說吧!”


    蘇璃倒是沒什麽,陪著笑笑。但她身邊的盧姨娘卻是皺起了眉頭。她可不喜歡劇透鬼!


    “啪!”


    樓下又是一記驚堂木。就聽那說書先生道:


    “欲知後事如何,但聽下迴分解。”


    說書先生說得唾沫星子亂飛,可台下卻什麽反應都沒有,眾人還是自顧自的喝茶嗑瓜子,該幹嘛幹嘛。


    這故事初時聽著確實振奮人心,可架不住天天說天天聽啊!


    許是同一個故事聽多了,也沒什麽人給賞錢,甚至還有客人開始嚷嚷:


    “喂,我說,你成天就這一個故事,倒是換一個新鮮的啊!”


    “就是!這都是什麽老掉牙的陳年舊事了。裴將軍再英雄,可現在北邙妖女又卷土重來了,怎麽聽說他卻帶著嬌妻美妾跑了?這還算什麽英雄好漢?”


    “聽說他南逃的時候,被人砸破了腦袋掉水裏,昏迷不醒了。真是活該!”


    一時間,茶館裏說什麽的都有。


    方才聽故事聽得津津有味的喜姐兒,此刻一臉怒氣,支起身子揮舞著小胖手就要衝出去維護自己的父親,被蘇璃拿起一塊糕點堵住了嘴巴。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指尖,對頌桃道:


    “我覺得這故事說得甚好!賞!”


    “是!”


    頌桃拿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出去,在眾目睽睽下走上台,將錢袋子放在了說書先生的桌前。


    蘇璃站起身,同那婦人告別。又同喜姐兒道:


    “喜姐兒,故事也聽了,糕點也吃了,走吧,咱們去書局找哥哥了。”


    “好,娘親。”


    喜姐兒一嘟嘴,乖巧地牽著蘇璃的手往外走。


    哪知剛走出茶館,那說書先生就追了上來。


    “這位夫人,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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