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桐想到李老那撮半白的胡子,還有缺了個口子,有些漆黑的大門牙,心有餘悸地點點頭,覺得自家男人說得也不無道理。


    好在,小娃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連著做了兩晚噩夢之後,又把全部身心,投進了新的學堂和新的同窗中去了。


    這可苦了李老頭,他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搶,生怕陸文且以為自個兒是個拐子,再把他送進官衙裏去。


    到時候,一個不小心,再把他隱姓埋名的事兒抖落出來。


    就那還是小事兒,要是把小皇孫的真實身份曝光了,再被三皇子的人得到消息,噶了……


    那才是危及大紀朝千秋萬代的大事兒。


    他萬死也難辭其咎!


    不過,他也不是輕而易舉就放棄的性子,經過一番努力,半個月後,他終於在龍泉學堂掛了個名,成了裏麵的新夫子。


    就是有些磕磣,想他堂堂三朝……呸!兩朝元老,一文工錢沒有不說,還白給學堂三百兩銀子,外加五十本啟蒙書本。


    他在心裏安慰自己,為了大紀朝的千秋大業,他隻是暫時受點兒委屈,也沒什麽。


    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好歹是把苟長平這個學生,拉到了自己的課堂。


    還是學子最少的一間課堂,還不到二十人。


    苟長平見這老頭對他賊心不死,都追到這兒來了。


    幹爹曾說過的那些恐怖話語,和夢裏出現的血腥場麵,又再一次浮上心頭,一堂課過得是心驚膽戰。


    下了課,他和幾個要好的同窗耳語一陣……


    等第二堂課,就有七八個學子跟著一起心驚膽戰。


    有個小子沒扛住,在李老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大叫著,“夫子別吃我!夫子別吃我!”


    那淒厲至極的哭喊聲,響徹雲霄,把山長都給驚動了,一番調查,發現源頭出現在苟長平身上。


    於是,苟長平被帶進了山長的書房,怕小家夥害怕,還把之前的夫子一起找了過來,經過耐心地引導和詢問,得知這一切,都是陸文且那街溜子搞出來的鬼。


    這個學堂不是個富裕的,看在那三百兩銀子和五十本啟蒙書籍的麵子上,山長並沒有向李老發難。


    當然,在李老的堅持下,苟長平這個學子,也還好端端地待在學堂裏。


    為了消除學子們的心裏陰影,山長還親自到課堂裏,給學子們上了一堂“子不語怪力亂神”的課,還特意把苟長平安排在第一排,作為重點教導的對象。


    有山長的身份擺在這兒,再加上光天白日的,身旁還有一屋子同窗在那兒坐著,苟長平漸漸地卸下了心防,開始認真聽起了李老夫子的課。


    放學前,山長又把他叫到書房。


    告訴他,爹娘送他到學堂裏,就是來讀書認字兒的。


    那些跟讀書認字兒無關的事兒,不必跟家裏人多說。


    苟長平再聰明,也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娃子。


    還被幹爹幹娘耳提麵命了好幾次,到了學堂裏,要好好聽夫子和山長的話,切不可陽奉陰違憊懶懈怠。


    如今得了山長的金口玉言,他自然將這話奉做聖旨。


    出了學堂的大門,投進前來接他的方雨桐懷裏,嚷嚷著說要吃糖葫蘆。


    至於學堂裏來了個李老夫子的事兒,一個字也沒提。


    方雨桐給他買了串糖葫蘆,隨口問了句今兒中午吃沒吃飽,又問今兒學了點啥,見幹兒子對答如流並無不妥,便沒多想。


    至於幹兒子說原來的夫子不教他們了,換了個李老夫子,也並沒有多加在意。


    畢竟天下姓李的夫子多了去了,龍泉學堂雖說不是縣城裏最大的學堂,卻比張夫子那種隻一個夫子的私塾,正規多了,肯定不能要那種變態老頭。


    迴到鋪子裏,陸文且在燒烤鋪子裏,忙得是腳打後腦勺,哪有時間搭理他?


    等他們所謂的知道李老夫子,就是那個變態老李頭的時候,都已經放年學了。


    不過,在聽苟長平說他不是吃人的妖魔鬼怪,山長還經常和他一起喝茶,暢談人生抱負後,這個誤會也就消除了。


    畢竟,夫子在普通百姓的心中,還是有一定地位的,他們信不過老李頭,對山長的人品卻從沒懷疑過。


    能得到山長的看重,自然不會是那種惡心人的玩意兒。


    陸文且甚至還為自己的猜忌和暴行,內疚了老半天,暗自慶幸李老夫子是個胸襟寬廣的,並沒有因此記仇,公報私仇磋磨自家寶貝幹兒子。


    敢愛敢恨又敢作敢當的陸文且,又去貴賓樓定了一個雅間,把李老安排在上座,斟茶賠罪、賠禮道歉自是不用多說。


    第二年開了學,李老夫子又往學堂砸了一筆銀子,把那些個不上進的學子,全給推出了自個兒的課堂,隻留下三五個,有望成為小皇孫左膀右臂的娃子,當作伴讀盡心教導。


    課業的進度,肯定是以苟長平這個小皇孫為準。


    堂堂太傅就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縣城,盡心盡力地栽培著,大紀朝的下下任明君。


    當然,這都是後話。


    陸文且燒烤鋪子的生意還不錯,就算到了如今這寒冬臘月的天,每天也還有十好幾兩的進項,比之前賣粗鹽時的一個月,還要多。


    掌管著家裏財政大權的方雨桐,自然不可能把銀子放在那兒生鏽。


    於是,他們又重新買了一個三進小院,還重新修繕了一番,一放了年學,就從之前的鋪子後院搬了過去。


    有了這個三進的院子,方雨桐幹脆把婆家和娘家人全部接來了縣城,聚在一塊兒,也好過一個熱熱鬧鬧的年。


    方鐵柱的兒子,比龍鳳胎小了七個多月,如今也能跑能跳,長得虎頭虎腦,萬幸的是,沒有遺傳到陳桃的粗糙皮膚。


    雖說不能和他阿爹的光滑鮮嫩相比,但摸起來卻是平平整整。


    哪怕是現如今這寒冬臘月天,一點兒也不割手,不會渾身癢癢,更一撓就嘩嘩往下掉死皮。


    他這還是頭次來到縣城的姑姑家,對姑姑家的漂亮屋子很是喜歡,一天到晚跟在幾個哥哥的屁股後頭到處亂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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