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弟弟吃足喝飽,看著弟弟那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血絲,看著弟弟終於安詳地睡去了,薩仁的心裏是多麽的感激。


    她一邊替牧仁蓋好被褥,並做好不容易被發現的偽裝;一邊想著,傻子罵自己就罵吧,惡婆子打自己就打吧,壞老頭欺負自己就欺負吧,上天能讓自己有機會守護弟弟,已是最大的恩錫了。


    就為了這份“恩錫”,受再多的苦和累都是應該的。


    她要養好弟弟的傷。


    她要把弟弟養得胖胖的,壯壯的,成為一個響當當的草原漢子。


    她還要攢錢,為弟弟娶一個有著大嗓子大屁股的女子,讓她為弟弟生一群胖小子,讓她像他們的媽媽那樣,站在開滿鮮花的坡地上,敞開嗓門叫一聲“開飯了”,然後那群胖小子便像羊群一樣跑迴到弟弟的身邊……


    薩仁正做著這幸福的白日夢時,突然她的頭發被揪了起來,緊接著,“啪!啪!”兩個耳光打了過來。


    “小賤人,羊群你沒有喂,幹草你沒有切,還破壞羊圈逃出來偷懶!”惡婆子一手揪著她的頭發,一手打著她耳光,“我打死你!打死你……”


    “哈哈,打小賤人!打死小賤人……”薩仁的傻子小丈夫,也跟著惡婆子在她身上拍打著。


    惡婆子打了幾下後,覺得手太疼,便直接用腳在她的肚子上踢了起來。


    “啊啊啊!”


    “我不敢了!”


    “饒命啊!”


    薩仁疼得受不住,忍不住叫了起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薩仁看到她和傻子的床下,露出了一雙絕望的眼睛。


    那是弟弟牧仁的眼睛。


    牧仁全身上下,隻有脖子可以動彈,聽到姐姐的尖叫聲後,他吃力地將頭扭到了那遮蓋著床下的厚厚的毛氈的縫隙處。


    他想衝出去保護姐姐,但他的身體就像一段爛木頭似的,連感覺都沒有,遑論衝出去了。


    他想罵他們,或者求他們放開姐姐,但他又想到姐姐將他放進床下時的警告:千萬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否則姐姐就死定了!


    牧仁絕望地看著姐姐挨打,深陷的眼眶裏,噙著無能為力的淚珠……


    薩仁為了安慰弟弟,她強忍著疼痛,燦爛地笑著。


    她記得弟弟說過:姐姐,你笑起來的樣子,就像蜂蜜一樣甜。


    反正是哭是笑,挨打都是避免不掉的,那麽就笑吧,權作送給弟弟了一份最甜的蜂蜜。


    就像小時候阿爹阿媽還在的時候,他們淘氣,偷偷溜到斷崖處,爬到荊棘樹上摘下了野蜂的巢。雖然野蜂給他們留下了數個大包,但蜂蜜那麽甜。


    所以每每想起那段往事,總是那麽的疼,又總是那麽甜。


    …


    …


    再苦的日子,總有熬出頭的時候。


    薩仁把所有能藏起來的食物,都悄悄送到了床下。


    但夫家的食物也有限,即便如此也總是不夠她養活自己的弟弟,但不怕,她可以自己不吃,都讓弟弟吃。


    弟弟漸漸胖了起來,她卻越來越瘦。


    但並沒有人看出異樣,因為除了欺負她,並沒有人關心她過得好不好。


    她每天清洗弟弟拉撒在床鋪上的髒物,並不容易暴露,因為尿床甚至拉在床上,也是她那個傻子小丈夫常常會做的事情。


    大家都以為這是傻子幹的,傻子也以為是自己幹的。


    日子雖苦,挨打雖如家常便飯,但弟弟總算平安無事地在床下過了一個多月。


    直到有一天,惡婆子帶著傻子出門辦事的時候,壞老頭把薩仁堵在了房間裏。


    床咯吱咯吱地響著,薩仁撕心裂肺地疼著,但她決不開口哭鬧。


    她想盡最大的努力,保護那個小她幾分鍾出生的弟弟。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根棍子重重地砸在了壞老頭的背上。


    “哎呀!”壞老頭痛得尖叫一聲,滾下床去。


    薩仁驚喜地發現,是弟弟站起來了,他胖了些,也高了些,此時威風凜凜地舉著棍子,竟有些像他們去世的阿爹。


    “牧仁——”薩仁未語便已哽咽。


    弟弟站起來了,她再也不是那個任人欺負而無人管的小童養媳了!


    “姐,我打死他,然後我們一起逃出去!”這是牧仁一個多月來每天都思考的目標,也正是這目標,讓他忍了一個多月,激勵著他快速站了起來。


    牧仁手中的大棍子一刻不停地砸著壞老頭,他要一口氣將他打死。


    然而,他畢竟還是個孩子,而且他大病剛愈,體力不支。


    他連砸了幾棍子之後,眼前便開始冒出金星,一陣陣發黑。


    壞老頭避開了幾次致命的攻擊,奪下了棍子,砸在了牧仁的頭上。


    胳膊粗的棍子生生被砸斷,牧仁也被打得氣絕身亡。


    “弟弟——”薩仁剛想撲過去抱住弟弟,結果被壞老頭一腳踢飛。


    壞老頭像扔垃圾一樣,提起牧仁的屍體,扔進了他們家旁邊的枯井裏。


    …


    …


    一天後,惡老頭再次欺負薩仁時,牧仁竟然再次走了迴來。


    作為魂魄的他,憑著強大的本命陽氣,輕鬆殺死了惡老頭。


    “牧仁,你、你沒死——”激動不已的薩仁,跌跌撞撞地撲到牧仁麵前的時候,牧仁手中的那把匕首,直接刺在了薩仁的胸膛。


    “姐姐,對不起,我怕多說一句話,就下不了手了!”牧仁喃喃道,“我遇到了一個厲害的半鬼,他說我是天賦驚人的魂魄,他決定轉化我為半鬼,也答應轉化你——”


    牧仁燒掉惡老頭隨後分離出來的魂魄。


    然後他背著姐姐的屍體,帶著姐姐的魂魄去投奔了那位厲害的半鬼,同時接受了轉化。


    幾日後,惡婆子和傻子的家變成了一把火,他們也死在了火裏。


    又一日,那個酒鬼表叔被人發現死在家裏,從他那驚駭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來,他是被活活嚇死的。


    然後,這對姐弟徹底從草原上銷聲匿跡。


    他們再也沒有分開,也再沒有人敢欺負他們。


    等他們迴到草原上的時候,已是一百多年後的當代了,兩個超階半鬼,剛一露麵,便引起了鬼界各大勢力的拉攏。


    因為他們是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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