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門外——


    範閑正要將一塊碎銀子交給王啟年,卻見他堆笑的褶皺臉突然僵了一瞬,隻兩息的功夫,不僅是銀子不要了,連賣給他的輿圖都倉促一丟,飛也似的溜了。


    “欸!”範閑從馬車窗探出半身,好險接住了輿圖,“輕功還挺棒!”


    攥著輿圖,就想瞧一瞧是什麽嚇住了王啟年。


    沒錯,王啟年放棄即將到手的二兩巨款,還那樣一副神情,可不就是遭了嚇。


    這一看不得了,父親手下的紅甲騎士,居然齊齊地對著一個年輕男人低頭以示敬重。


    大約是個年輕男人吧?範閑打量著又有些不確定,實在是這人一身沉穩的氣度,又不像是隻有外表看上去的二十出頭。


    “你是誰?”脆生生的範閑就這麽直愣愣問了,滿臉單純好奇。


    聽瀾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範閑的臉,而是他伸至窗外露出的腕間鐲子。


    鐲子是瓷瓷的尺寸,不過她不愛太過緊貼皮膚的東西,故而圈口稍大了些。


    但再是稍大,隨著範閑的生長,差不多成年的男子用起來還是顯得略微局促。


    範閑敏銳,見此人盯著他的鐲子看,便笑著對其搖了搖手,“這是我小姨送我的禮物,你是喜歡它,還是認識它?”


    倒是聰明——聽瀾朝馬車走近幾步,仔細將範閑看清楚了,才終於說了來到城門後的第一句話,“鐲子的前主人讓我問你,是要繼續依照原路線走下去,還是跟我去見她。”


    範閑端正了表情,他覺得這問法似乎隱有深意,讓他一個前世的文科生很難不咬文嚼字去多想,“您是聽瀾叔叔?是我小姨讓您來接我的?那她有沒有說,依照原路線如何?跟您去見她又如何?”


    叔叔?聽瀾沉了沉臉色,這還是第一個敢叫他叔叔的人,他看起來很顯年紀嗎?


    “自然是各有風景。”聽瀾不欲多言,“快選吧,我還要去複命。”


    範閑心說,脾氣是差了點,怪不得老師在儋州都怕他,不過還是眯著眼一笑,“那當然是跟您走!小姨這麽關愛我,都還沒進城呢,就急著想見我這個大外甥,我這麽一個有孝心的人,怎能不先去拜一拜?”


    聽瀾沒再說什麽,跟範閑對視了幾息,轉身要走向馬車駕駛位。


    “欸!”範閑卻一伸手拉住了聽瀾的袖子,“叔,您這是要親自給我駕車?我這何德何能呀?……我是說,我還有朋友,一起來的京都。”


    除了鄒綺,滕梓荊也躲在車廂裏呢,得找個地方給他們放下去啊。


    聽瀾拂開範閑的手,“無妨,主人沒說不讓他們一起去。”


    他們?範閑內心一凜。


    滕梓荊接了假命令來刺殺他,他出示鑒察院的提司腰牌後,滕梓荊便知命令有誤,放棄刺殺,卻求他放出消息,說刺客已被他殺死,想要假死脫離鑒察院。


    此番,滕梓荊偷偷躲在馬車上一起來的京都,範閑本以為沒有其他人知曉。


    所以,是順嘴說了他們,還是確實知情是‘他們’?


    “叔——”範閑帶著試探笑了笑,“我跟一個朋友一起來的,迴頭您把馬車停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叫我這朋友早點下去,也好在天黑前找到住處落腳。”


    聽瀾意有所指迴道:“主人的府邸,沒有任何人敢隨意靠近。”


    意思是,在眼線探子遍布的京都,他們要去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那您駕車辛苦了!”範閑立刻決定信任小姨,馬車內的手底下按著滕梓荊的肩膀,帶著安撫。


    聽瀾驅走了原本駕車的紅甲騎士,也不管他們欲言又止卻不敢製止的樣子,隻留下一句:“告訴範大人,範閑我帶走了。”


    馬車粼粼,範閑一邊嘀咕九品巔峰的實力開車就是穩,一邊眼神製止滕梓荊的慌亂。


    沒敢揚聲,九品的耳力可不是開玩笑的,就算是明知他或許知道了,表麵的掩人耳目也得做一做吧。


    於是,範閑擱車裏翻出了筆墨,用他依然沒有改進的破字,告訴滕梓荊說:“我小姨,大宗師,安全!”


    滕梓荊神情驚駭,原本感受到一高手來接管範閑,言語中還似是知曉了自己的存在,他已然有些慌亂了,卻不想……對了,範閑剛剛有叫‘聽瀾叔叔’,是那位大宗師身邊的聽瀾大人!


    範閑是大宗師的外甥?!


    坐在範閑右側的鄒綺倒是氣定神閑,惹得範閑好奇又寫道:“你不吃驚?”我可沒跟你提過自己小姨是大宗師的事情。


    鄒綺長得討喜,稍微有點娃娃臉,他朝範閑一瞥,直接便開口道:“我又不用去麵見大宗師,馬車一停,我就腿著離開,自己找住處去。”


    範閑比了個大拇指,“不愧是我的知己好友,頗有一股‘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的從容心態……也不對,這句用的不太合適,我小姨是大宗師,並非常規意義上的權貴……總之我的意思就是,咱們都不卑不亢,難怪能處這麽久。”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鄒綺念叨了三遍這句話,眼睛越來越亮,“這句在你近年所作中,我私以為能排第一!一定要找機會全了整首,必能流傳千古!”


    範閑覺得,自己這位好友很有幾分反骨,對此類佳句推崇得很,可是,“我都說了,真不是我寫的,我就是複述。”


    “知道!”鄒綺一臉我包容你的樣子,“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嘛!都是上天塞到你腦子裏的,借著你的口,來傳揚佳作,明白,明白!”


    得!範閑知道又是說不通了,偏了臉繼續關心起滕梓荊,還是墊著紙寫道:“府前停車,我帶叔進府,你與綺同行,必無礙。”


    滕梓荊這會兒安定了些許,也想到了從大宗師府前離開的好處。起碼,就他所知,鑒察院的眼線情報,是必須避開大宗師府的。同理,京都各方勢力,也沒人敢撩虎須,在大宗師府附近放探子。


    他從那裏離開,確實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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