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看到這幾個字,眼眉不由的挑了挑。


    一切正常,正常個錘子!


    就在半年前的時候,陳恩書所在的這一潛伏小組,還有四個成員。


    可是現在,除了他這個組長之外,其他的三個人已經盡數被日本特高科所抓捕。


    也就是說,他已經變成了光杆司令了。


    要不是如此,陳恩書怎麽會進入如此漫長的蟄伏狀態之中。


    李岩這麽想著,忍不住長長籲了一口氣。


    他劃著火柴,將手中寫著密碼的草紙徹底引燃,一直到整張紙都化作了灰燼,這才來到客廳裏,在一張竹椅上躺下。


    這件事情說起來,也是沒辦法,畢竟國內的諜報事業起步太晚。


    而虹口地區,不僅聚集了大量的日本僑民,更是駐紮了兩千人以上的海軍陸戰隊和多條軍艦,說是日本人現階段在中國的大本營也不為過。


    想要在這個遍地都是敵人的地方進行情報收集,又要和早已經形成體係,深耕多年的日本情報部門進行較量,簡直是難如登天。


    虹口地區的潛伏小組,幾乎是整個上海站,甚至是整個華東地區最為危險,也是迄今為止損失最為慘重,人員迭代最為頻繁的小組。


    但為了能最快收集到日本軍隊的調動狀況,軍情處還是從不吝惜士兵生命,將手下的精英前赴後繼的派遣過來。


    ……


    簡單的了解了分身的狀態之後,李岩再一次將陳恩書轉入“待機”狀態。


    在這個狀態中,分身可以按照自己之前的經驗,和李岩的意誌,自由行事。


    同時,他視線的角落裏,也會多出一個類似於遊戲中第一人稱的視野,實時監控著這具分身的狀況。


    唰……


    就在這時,數不清的記憶像是潮水般湧來,灌注進了他的腦海裏。


    已經經曆過一次的李岩知道,他這大概是又獲得了一具分身。


    沒多久,記憶梳理完畢——


    大江鴻,27歲,日本海軍陸戰隊現任軍官,中佐軍銜。


    日本海軍士官學院優秀畢業生,同期射擊成績排名第一。


    當徹底控製了這具身體之後,李岩才驚訝的張了張嘴巴。


    他站起身來,邁出幾步,距離床榻不遠的門後,就掛著一麵鏡子。


    而此時鏡子裏的自己,則是一個高鼻梁,長臉,小眼睛,個子中等的青年男人形象。


    沒想到,自己的新分身竟然是個日本人,而且還是海軍陸戰隊的中佐軍官。


    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大江這個姓氏。


    這是日本平安時代的文化世家,地地道道的日本貴族。


    而大江鴻才27歲,就能夠未經戰火,寸功未立直升中佐軍銜,這和他大江世家嫡係子弟的身份,是分不開的。


    一連在鏡子前呆滯了足足有三分鍾,李岩才終於把這具身體的記憶消化的差不多。


    大江鴻雖然是海軍陸戰隊的軍官,但現在的他,卻並不在第三艦隊的海軍基地之中。


    半個月之前,上海特高科的人手不足,所以應特高科總部的邀請,大江鴻及其下屬的一個陸戰中隊被借調離開了海軍基地,負責支援特高科的間諜行動。


    此時,他所在的房間,就是是特高科為其安排的臨時宿舍,位於虹口的特高科大院裏,距離上海特高科總部大樓,也隻有幾十米的距離。


    對於自己的這個新身份,李岩還是比較滿意的。


    尤其是自己現在,就身處在上海特高科虹口總部的大院裏,這樣一來,也就有了更多的機會,可以接觸到特高科及日本間諜的機密情報。


    ……


    “李警官,您喝好了?”


    李岩愣神的這幾分鍾,茶棚老板並沒有太過關注,隻以為他是在休息精神,或是思考些什麽東西,畢竟這位警官的身體本來就不怎麽好。


    見到那碗綠豆湯見了底,他這才連忙搭著毛巾靠了過來,賣力的擦起了桌子。


    咳咳……


    李岩輕咳了兩聲,摸了摸還插在腰帶上的警棍,心滿意足的說道:


    “嗯,你這綠豆湯做的不錯,下次我還來你這兒。”


    “那就多謝李警官了。”


    茶棚老板將毛巾搭在肩膀上,頓時身子弓的更低了。


    沿著望雲路一直向北,經過了城隍廟,沒多久就來到了法租界所在的寧波東路。


    因為和法租界相毗鄰,望雲路便成了南市中數一數二的繁華所在,這條路上坐落著數不清的洋行,賭場,舞廳,妓院……


    大買賣尚且如此多,更別說是飯館,旅社,布莊之類的小本生意了。


    一直走到了臨近法租界的街角處,李岩這一次的巡邏任務才算是完成,他抬起頭來看了看毒辣的日頭,下意識用手遮住了半張臉來。


    再三確認沒有什麽意外之後,他這才掉過頭來,一路向南返迴了南市警察局。


    因為李岩隻是一個小巡警,所以他在南市警察局中沒有自己的辦公室,隻是在警察局大樓的四樓裏,和許多像他一樣的警務處警員們共用一個大型格子間。


    此時的辦公室裏,正煙霧繚繞著。


    十幾個巡警或是將皮靴搭在桌子上,拿著一本情色畫報看得認真,或是一人一支香煙,聚在一起打著撲克。


    “老劉,今天不是你值班嗎,怎麽沒去站崗呢?”


    李岩迴到自己的座位上,將身上的手銬和警棍都卸了下來,放進了腳邊的櫃子裏。


    一個眼睛通紅,明顯輸的有些急了眼的中年漢子扯開了自己的衣領,正大咧咧的坐在辦公桌上,手裏緊緊的抓著一副牌。


    “這大熱天的,太陽烤死個人,誰要是這個時候還去指揮交通,誰就是傻子。


    再說了,督察處的那些家夥早就不知道去哪兒找樂子了,他們連褲襠裏那點事兒還掰扯不清楚呢,還哪裏能管的了我們這些個臭腳巡。”


    李岩對他的話,也是不置可否。


    他起身拿起杯子,來到水房擰開了水龍頭。


    迴來的路上,他正好看到了一個二十三四歲的熟悉身影,那是和自己同期的北平警官學校同學,黃言平。


    “嘿,老黃,今天晚上百利歌舞廳,我請客!”


    黃言平的個子不高,比起一米七出頭的李岩,足足矮了一個頭。


    聽他這麽說,連忙頓了頓迴道:


    “那怎麽好意思,石頭你可是大病初愈,所以還是我請客吧,給你去去晦氣。”


    兩個人帶著笑,勾肩搭背的迴到了辦公室。


    但沒有人注意到,李岩扭過頭來的時候,眼神中瞬間出現的淩厲神色。


    “黃言平”可能不知道,李岩和黃言平是小學同學,九一八事變之後,家園罹難,二人被迫南逃並從此失去了聯係。


    隻不過,當李岩再一次在北平警官學院見到黃言平時,卻發現對方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如果不是因為看到了他檔案上的資料和個人信息,李岩甚至要以為,這就是同名同姓的另一個人。


    不過,和這個假冒的黃言平在一起,倒也不是什麽壞事兒。


    也許他是心虛,又也許是有一些別的隱秘緣由,假黃言平和同事相處的時候,總是格外的大方,不吝錢財。


    尤其是和李岩這個同學在一起,更是幾乎承包了各種吃喝玩樂的費用。


    ……


    晚上九點,在歌舞廳玩的盡興,也揩了不少油的警察們一個個提著帽子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旋轉門。


    “今天晚上真是高興,謝謝黃警官請客了!”


    “沒錯,謝謝黃哥,您可真是大方……”


    黃言平的臉色紅撲撲的,一看就是喝了不少的酒。


    “沒事兒,都是兄弟,咱們這交情……


    嘔……”


    李岩因為身體原因,隻是喝了杯蘇打水,所以他扶著黃言平,在路邊輕輕的拍著後者的後背。


    “石頭,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迴去。”


    “真的假的?”


    李岩看到黃言平吐了一陣子,眼神明顯清明了不少,這才點點頭,和他打了個招唿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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