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的目光在陸歡和高衍的臉上來迴打量,試圖捕捉到一絲蛛絲馬跡。


    她在心裏暗暗盤算,萬一他們真敢撒謊糊弄自己,她正好有理由,讓陸歡將手中所有的銀錢都交出來給她保管。


    “你們老實交代,這兩千兩銀子花哪去了?霓裳閣我以前也去過,知道裏麵的價錢,別想著糊弄我!”


    周氏說得氣勢洶洶,好像陸歡花用的都是她的錢。


    麵對她的理直氣壯,陸歡一點不惱,慢條斯理迴答道:“這些衣服肯定用不著兩千兩銀子,其中一千兩我用來付訂金了。


    我想著,我的嫁妝銀子放在那,又不會自己生銀子。所以今兒去買人的時候,順帶買了五間鋪子,租出去也能收不少租金。”


    “什麽!你買了五間鋪子!”周氏還沒開口,陸如意先驚唿出聲。


    按照牙行裏的規矩,五間店鋪價值超過五千兩,才有可能要求一千兩作為訂金。


    她知道李氏在妝匣裏放了八千兩銀票,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拿出來,就隨著嫁妝被搬去了前院的西廂房。


    原本李氏還計劃,明日迴門時將這筆銀子要迴來。卻沒想到,陸歡出門一趟,竟然大手大腳花掉了六千多兩銀子。


    這銀子還能要迴來嗎?


    陸歡嘴角微勾,語氣帶著幾分意味深長:“怎麽,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陸如意差點脫口而出,但她應該如何解釋?


    是坦白這錢不是給陸歡的,還是透露四個月後,燕京城即將大亂,這時候買鋪子,純屬拿銀子打水漂。


    這兩個理由,一個都不能說出口!


    陸如意隻好對周氏撒嬌:“娘!我也是太過吃驚了。您看大嫂,怎麽可以這樣誤會我!”


    可惜周氏不是李氏,完全不配合她這一套。


    “我這個做婆母的,真不是在乎那點錢。”周氏拍著胸口,痛心疾首地說,“隻是你這孩子,一下花出去這麽一大筆銀子,怎麽也不事先和我們商量商量?是不是還沒把自己當高家的人啊!”


    說完,她又一臉慈愛地看著高衍,好像她多為高衍不值似的。


    卻沒想到,周氏這樣一番表演,像是演給了瞎子看。高衍埋頭吃飯,壓根沒注意他們的交談。


    倒是高尚誌,見周氏傷心,不悅地皺了皺眉,問道:“高衍,你今日跟著一起去的,怎麽沒攔著你媳婦亂花錢?”


    高衍這才放下碗筷,一臉茫然:“攔著她做什麽?她用她自己的嫁妝給全家人買衣服,母親收得不是也挺開心的。”


    他故意模糊了時間的先後,讓人以為他們是先去的成衣鋪子,再去的牙行。


    高尚誌一噎,嗬斥道:“怎麽和長輩說話的?”


    高衍眼神閃了閃,低下頭不再多言。


    可高尚誌這樣質問高衍,陸歡有些不樂意了。


    她清楚這個公爹就是個紙老虎,隻要周氏這關過了,高尚誌便不會再有什麽異議。


    陸歡淡淡一笑,問道:“不知,曼婷妹妹以後嫁出去,花用自己的嫁妝,是不是也要事先得到夫家的允許?”


    “這怎麽可能!哪家婆婆這麽不要臉,還想把手伸到媳婦的嫁妝裏!不怕傳出去,讓人戳斷脊梁骨!”高曼婷瞪圓了雙眼,想都沒想,直接罵出了口。


    這時的高曼婷還不滿十二,正是剛剛開始懂事,但又口無遮攔的年紀。不再是前世那個,在陸歡身邊熏陶多年、知書達理又舉止得體的小家碧玉。


    周氏臉上猶如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表情十分精彩。


    自從周氏的公公死後,高家分家,婆婆又跟著大姑姐一家,還有大伯一家一同遷往金陵。


    周氏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這種被人指著鼻子罵的窘迫了。


    但高曼婷畢竟是她親手撫養長大的,不忍心太過嚴厲:“曼婷!怎麽說話的!娘平時是這樣教你的嗎!”


    高曼婷拉著周氏的衣袖搖了搖:“娘,你就說我說的對不對吧!”


    周氏偷偷瞥了陸歡一眼,沒再說一個字。


    而後者已經再次端起碗,慢悠悠地吃了起來,還沒忘記,給高衍也夾一塊雞肉。


    不過這一迴,周氏裝作為陸歡打算的樣子,苦口婆心道:“你嫁進我們高家,便是高家的一員。娘也不是責怪你,隻是希望一家人有商有量的。


    娘掌管了高家這麽多年,知道這銀子,是最經不起花用的。以後你和高衍還會有孩子,是不是應該把錢省下來,留給孩子?”


    陸歡在心中冷笑一聲,前世你的說辭可不是這樣的!


    不過她臉上的笑容一點沒落下,直言道:“可是,要是這些鋪子不買了,訂金也要不迴來啊!”


    周氏氣得差點吐血,最終還是捏著鼻子認下這事。


    偏偏陸歡還不打算放過她,小嘴叭叭的:“婆母,您放心!我買的這些鋪子,不打算自己經營。我準備全都租出去,每年還能收不少租子呢!


    我原本是想買幾處莊子,但您也知道,燕京城附近大一點的莊子都被那些當官的包下了。普通百姓一點消息都接觸不到。


    而遠一點的莊子也不合適——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方便出門,阿衍又不可能一直在那些莊子上盯著。


    萬一那些莊頭不老實,每年少報一些收成,送過來的收成還值不了多少銀錢。今年報個蟲災,明年報個水患什麽的,還真能過去核實不成?


    倒不如像我這樣,在燕京城買鋪子,年景不好也不影響租金。我爹說,這叫旱澇保收。”


    陸歡前世也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摸清楚高家的家底。


    早年,高尚誌從自家老娘手中分得了幾處莊子,但這些莊子都遠離燕京城。


    他在經營產業這方麵並不擅長,周氏也不可能親自巡視莊子,隻能任由那些莊頭,越來越放肆。後來莊子上的產出甚至滿足不了高尚誌的花銷。


    周氏幹脆將莊子,連同莊子裏的家奴全部賣了出去,這才收迴一筆銀子,沒有繼續養著那群碩鼠。


    陸歡這一番話,無疑戳到了周氏的陳年傷疤。偏偏她嫁進來不過第二日,按理來說,不應該知道這麽多。


    本就處在爆發邊緣的周氏,心情變得越發糟糕。她草草用完晚飯,撂下碗筷就黑著臉迴了後院。


    待高尚誌也離開後,陸歡吃得更開心了,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高衍聊天。


    顯得陸如意夫妻這邊,有些冷冷清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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