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箋聽見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迴頭去,視線在與太子那雙漆黑的眼眸對上時愣了愣。


    “殿下?”


    燭鈺沒有說話。


    他的身量很高,正在庭院裏,月光與廊簷的陰影交割出明暗兩麵,眉眼落上陰影,顯出幾分冷淡。


    唐玉箋下意識起身,走到門口,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忽然間想到了自己的夢。


    腳下一頓,她情不自禁抬起頭看了一眼天色。


    好黑。


    月亮好暗。


    孤男寡女,月黑風高……糟了,此情此景,過往看過的話本情節開始攻擊她。


    而且她這兩天都做夢了,以前做過的夢都變成了現實,那她這兩天的夢是怎麽迴事?


    難道未來她真的跟太子……??


    唐玉箋心裏一緊,看了一眼天,又看了一眼麵前的人,裝出一副鎮靜的樣子暗中試探,“殿下,這麽晚了,你來找我有事嗎……”


    察覺到唐玉箋的目光,燭鈺微微頷首。


    視線落在她手裏的書上,微頓片刻,問她,“喜歡下棋?”


    唐玉箋合上本子,“隨便看看,我不會下棋。”


    “那為何要看?”


    唐玉箋老實迴答,“祝儀師兄給的,說看一看對我有益。”


    燭鈺拿起棋譜,不動聲色,“祝儀?”


    “岱輿仙人座下的大弟子,我的師兄。”


    稍加思索,燭鈺眉目一片森然,麵?色微沉。


    唐玉箋看他那雙冷白如玉的手將棋譜攥出了褶子,周身氣息也倏然冷了下來,有些疑惑,“殿下?”


    燭鈺沉默良久,掀開眼睫看向她,神色晦暗不明,“這棋譜太舊了。”


    舊嗎?


    還好吧。


    唐玉箋翻過幾頁,棋譜紙頁整潔,筆跡分明,雖有翻閱的痕跡,但仍顯得嶄新。內門中哪有真正陳舊之物?一施仙術,便能煥然一新。


    “沒事……”


    可太子並不給她開口的機會,轉而道,“鶴拾,去慧光閣將桃花譜取來。”


    不知從哪出來的鶴仙童子應了一聲,身影眨眼間又消失。


    唐玉箋驚訝,“殿下要給我譜子?”


    見他默認,唐玉箋立即擺手道,“不用不用,我棋藝不佳,看也看不懂,怕是白費了這棋譜。”


    “有不懂的可以問我。”太子語帶訓誡。


    唐玉箋立即不敢拒絕了。


    她不知道太子為什麽心血來潮要教她看棋譜,她對棋譜並不感興趣,也不想因為棋譜再去請教他,害得兩人徒增接觸。


    一想到自己那些夢,她就感覺褻瀆了這位大爹。


    目光落在太子此刻握在手中的棋譜上,她暗示,“殿下,那這譜子……”


    太子瞥了她一眼,唐玉箋一僵,總覺得後背有些發涼,莫名心悸,閉著嘴安靜下來。


    他沉默須臾,神色緩和了一些,翻覆手之間棋譜消失了。


    淡聲道,“這本我先看一遍。”


    唐玉箋遲疑地點頭。


    鬧了半天原來是殿下想看啊,直說啊,嚇她一跳,還以為他心情不好呢。


    她又看不明白,難道還會不借他看嗎?


    翌日,學宮的上仙們授課結束後,唐玉箋便和師姐們一同前往青雲門。


    最近列陣布棋在內門很是熱鬧,無極仙域大得驚人,光一個青雲門,山與山之間便相隔百十裏。


    唐玉箋跟著師姐們乘著法器飛了過去,下去後才發現今日此處的人格外多,所有地方都鬧哄哄的一片,山川洞府之地又特別大。


    師姐們說要去為祝儀師兄助陣,還給祝儀師兄帶了補氣的丹藥。


    結果一到列陣台就都愣住了。


    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全是仙門弟子,空中還懸著飛閣,雲中有人乘著仙獸,地上天上滿是人。


    這是唐玉箋第一次見到如此熱鬧的景象,她驚訝地左看右看,視線良久收不迴來。


    幾經波折,終於找到了祝儀師兄,但壞消息是,祝儀師兄那裏的人更多了。


    唐玉箋擠掉了隊,遠遠看見師姐們先進去了,著急地往裏麵鑽,聽到越來越多的竊竊私語環繞在耳邊,匯聚成一個人的名字。


    唐玉箋看向祝儀師兄對麵那人,愣住了。


    竟然是太子。


    師姐們也都很驚訝,沒想到竟然是祝儀師兄在和太子對弈。


    如果說無極仙域內最高不可攀的高嶺之花,一朵是神秘莫測的玉珩仙尊,另一朵便是天族太子燭鈺了。


    燭鈺血脈貴不可言,身為天族太子身份尊貴,自然讓人仰慕。平日裏無數人懷著一朝上靈霄的野心,從太虛門排到玄天門,隻盼能得太子殿下一麵之緣,借此機會改命。


    隻是他性情冷漠,不喜與人過多親近,更厭惡那些阿諛奉承之人。因此,盡管仙門中有許多弟子對他心生向往,卻無人敢輕易表露。


    唐玉箋費力地踮起腳尖往裏看,心想怪不得太子殿下要給自己棋譜,原來他也會下棋。


    雖然唐玉箋看不懂棋盤,卻也想湊個熱鬧,隻是人太多了。


    她從人群間隱隱看見幾個岱輿仙山的師兄們站到了殿下身後,好像他們才是一係的。


    在另一邊,祝儀師兄滿腦門都是汗,手執一子,臉色艱難。


    他成了仙後第一次如此誠惶誠恐,懸著的棋子停在棋盤上方,又遲遲不敢放下,眼睛看著另一個棋格,猶豫的手指都在微顫。


    唐玉箋雖看不懂棋,但對祝儀師兄麵上的神情很熟悉,她經常麵對太子時也是這樣的心情。


    身旁的師姐感歎,“太子殿下斯文俊美,氣質非凡,連對弈都如此矜雅。”


    唐玉箋暗暗想,太子大爹又兇又嚴肅,現在這模樣大抵有些裝的成分在。


    看他一直落在石桌上,食指輕點著桌案,已經是耐心缺失的表現。


    她問師姐,“現在棋盤是什麽局麵?祝儀師兄情況如何?”


    “不是棋,是陣。”師姐對她說,“現在這封魔陣上,殿下執黑子,是魔一方,快要將執白子的破陣者祝師兄吃了。”


    怪不得祝師兄那麽害怕。


    唐玉箋莫名感同身受。


    雖是無極仙域的大師兄,太子殿下卻極少與眾人同樂,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距離感,很難見到他如此隨和親近。


    周遭的討論聲基本都圍著他。


    顯得祝師兄更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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