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那些師姐師妹們總是喜歡帶些樣式精巧的儲物袋在身上,比存放在靈府中輕便些,你是不是沒有?不如師兄送你一個。”


    “……”不是。


    唐玉箋後退一步,不著痕跡地鬆開他的手,輕聲道,“不用了,謝謝江師兄。”


    可偏偏她的抗拒在江劍眼裏像是欲拒還迎。


    他抬手摘了身上的暗青色錦袋,作勢要往唐玉箋的衣服上掛,“師兄給你。”


    唐玉箋隱隱開始煩躁。


    江劍見著唐玉箋模樣獨特幹淨,又總是一副隱忍不發的樣子,便忍不住想逗弄她。


    他心裏想,內門的女子都身份尊貴,而侍從婢女他又看不上,這妖倒是剛好。


    “這是為師妹準備的,不要看這錦袋看著普通,實則是難得一見的法寶,顏色也端莊。”


    看著她連連倒退的模樣,他忍不住忍俊不禁,覺得這姑娘是羞怯,抬手捏了下她的臉頰。


    “小玉是害羞了?”


    可下一刻就聽見她揚聲道,“江師兄!”


    怎麽忽然這麽大聲,江劍皺了皺眉。


    可下一刻對上她的目光,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就見姑娘一字一頓地說,“我剛從凡間過來的,聽說男女之間不能隨便亂送的錦袋香囊,仙域沒有這個規矩嗎?你怎麽硬是要把這香囊塞給我呀?我不想要。”


    唐玉箋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足夠身邊的人聽見。


    又見她“啊”了一聲,一臉說錯話的模樣。


    捂著嘴欲蓋彌彰地向後退著。


    圓潤的貓眼像是不敢看人一樣閃躲,“對、對不起,江師兄,我沒往那方麵想……”


    看到周遭人各異的神色,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畫蛇添足般解釋起來。


    “我和江師兄沒說過幾句話,想必江師兄也沒有那個意思吧?我剛剛太著急了,是不是說錯話了呀……?”


    江劍臉色頓時變了,他壓低聲音,“我隻是看你什麽都沒有,可憐罷了,你在胡說什麽呢?”


    “對,我在胡說呢,都怪我什麽都沒有,師兄覺得我可憐罷了。”


    小姑娘銀白色的眼睫垂下來,像兩片羽毛,輕輕柔柔地覆蓋在紅瞳之上。


    聲音也輕輕軟軟的,“可是無功不受祿,謝謝師兄可憐我,我真的不想要。”


    “……”


    不遠處幾個女弟子看過來的眼神已經帶了些反感,低下頭竊竊私語。


    這還有什麽看不懂的?


    欺負沒有背景的姑娘唄。


    江劍反應過來了。


    他也是要麵子的,可眼下的情況他連辯解都不知從何說起。


    剛怒氣衝衝說了“你這……”兩個字,就被唐玉箋打斷。


    隻見她語氣分外認真地說,“江師兄,你以後別再跟著我了,還有,我要去的地方自己去就可以了,師兄不用硬要送我的。”


    竊竊私語的聲音頓時更大了。


    江劍心裏起了火氣,大聲道,“我是還不是看你可憐才要給你東西,一個沒有根基的妖物,難道還真以為我稀罕……”


    忽然,一隻作壁上觀的師兄神色變了,開口打斷他,語帶訓斥,“不要胡鬧!”


    江劍現在顏麵掃地,怎麽忍下去?


    他當然知道不能繼續說了,再說就要鬧大了。


    但如果不說,這些人會怎麽想自己?


    正要硬著頭皮開口,突然某種似曾相識的寒意爬上後背。


    他下意識轉頭朝身後看去,瞬間失了聲。


    一片靜寂。


    不遠處幾位麵色難看的長老正簇擁著一人站在亭子外,目光深沉地望向這邊。


    為首的那人像朵冰冷的高嶺之花,淡漠倨傲。


    垂眸俯瞰人的樣子,像在看一粒不起眼的塵埃。


    碾壓之感橫生。


    江劍後背發涼。


    雖然先前隻在心法課上遠遠見過這位太子殿下一麵,也絕不會忘記他的模樣。


    反應過來後,他立即上前賠禮。


    “殿下,弟子失禮,剛剛是在與師妹打鬧呢……”


    唐玉箋眼皮一跳,心裏惴惴不安。


    誰在跟他打鬧?她可沒有跟他打鬧。


    太子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徑直忽略了他。


    緩慢的,將目光移到唐玉箋身上。


    如有實質,仿若千鈞重。


    燭鈺看著她纖細的脖頸,依次向下,看過兔子一樣微紅的眼睛,蒼白的皮膚,抿起的唇瓣,和垂在身後細軟的長長的白發。


    嗓音都透出凍人的寒氣,“將這衣服換了。”


    唐玉箋一愣,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仙域的人都知道殿下冷漠高傲,卻極少對一個姑娘家說這種重話。


    唐玉箋倒是有些習慣,因為燭鈺麵對她時,總有許多變幻莫測的壞脾氣。


    可往往又不會真的罰她,所以她倒不是很害怕。


    隻是這麽多人看著呢,她有些不好受。


    接著就聽見頭頂一道冰冷的嗓音,質問的是不遠處那幾個跟來的長老。


    “我倒是不知,無極現在招納弟子,已經不看品行了。”


    聽聲音,已經明顯帶著慍氣。


    亭外接連傳來告罪聲,紛紛表示不知,請殿下贖罪。


    周遭還站著許多惶惶不安的新弟子。


    太子道,“其他人先迴去。”


    弟子們頓時如蒙大赦,唐玉箋遲疑了片刻,也跟著他們離開。


    亭台內一片寂靜。


    江劍也想離開,卻發現自己的腳粘在地上,分毫都移動不了。


    他頓感大事不妙。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太子的寒聲又起,“我倒是不知道你是什麽來頭。敢如此媚上欺下,詆毀同門。”


    “殿下,我沒有——”


    江劍剛抬起頭忍不住急聲辯解,驟然一道威壓降下,脖頸都在刹那間險些擰斷。


    他跪趴在地,一隻手撐在地上,腕間傳來碎裂般的疼痛。


    可他隻犯了言語褻怠的錯,又不是什麽多大的罪過,逞了一時口舌之快罷了,怎麽會遭此重言叱責?


    江劍不服,卻聽到頭頂一道冷冽如冰的嗓音。


    “玉珩仙君,也是你配提及的?”


    一時間,江劍啞口無言。


    他聽到了?


    什麽時候聽到的?


    江劍不敢再開口說一個字,與剛剛氣急的模樣判若兩人,此刻恨不得自己從未出現過。


    亭內亭外一片默然,仙者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此時無一人開口。


    太子輕描淡寫道,“將他的爹娘叫來。”


    銀瞳少年單膝跪地,行了個禮便往外走。


    太子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將碧霄宮的雲桑上仙一同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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