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望向一襲紫衣的秦無鴆,笑問:


    “那,這位公子又姓甚名誰?”


    “在萬毒門中是何身份,可有說法?”


    秦無鴆瞥了一眼沈翊,哼哼冷笑,顯然也是不打算開口。


    沈翊朝陳靜年拱手道:


    “三城主,我這妹子倒是擅長訊問……”


    陳靜年微微頷首:


    “那就有勞阿月姑娘。”


    “是,城主叔叔。”


    阿月甜甜應了一聲,款步上前。


    其人還未走近。


    秦無鴆的眼眸中已然浮現些許不自然,那是用以掩飾對阿月的恐懼。


    隻是他仍舊不語。


    阿月抬手。


    赤、青兩條小蛇自皓腕間遊弋而出,驟然化作兩道虹光彈射掠去。速度飛快,於秦無鴆的脖頸處留下兩道傷口。


    一刹那間,冰火兩重天的酷刑臨身。


    眾人隻見那秦無鴆的瞳孔驟然收縮。


    身體更是猛烈一抽搐。


    像一隻龍蝦一樣蜷縮起身子。


    他那白淨俊朗的麵龐,頃刻變得扭曲,青筋暴起,渾身更是以一種極其微小的幅度在不斷顫抖著。


    但令人沈翊感到驚訝的是,秦無鴆就這麽硬撐著,竟然連一聲慘叫都沒發出。


    一旁的崔撼山歎息道:


    “我家公子喚作秦無鴆。”


    “是萬毒門門主的親傳弟子。”


    “萬毒門裏的每一位親傳,都曾經曆過萬毒噬咬之痛,為了煉毒試毒,更是遭受過千百般的折磨。”


    “我家公子作為門主親傳,所經曆過的痛苦和毒藥的折磨,隻會更甚。”


    “他對痛苦的忍耐和承受力,超乎你們的想象,刑訊逼供是沒有作用的。”


    秦無鴆竟發出一陣嗬嗬冷笑:


    “崔老莫要與他們多話。”


    沈翊啞然,在如此極度痛苦中,秦無鴆竟仍能開口,果然非同常人。


    若非有阿月出馬。


    他們想要完好無損的拿下這個一身劇毒的萬毒門親傳,恐怕還真要費一番功夫。


    阿月伸手一指崔撼山,眨巴著眼睛道:


    “那要審一審這個嗎?”


    兩條小蛇在她白皙的皓腕間環繞,首尾相銜,仿佛緩緩遊動的詭異手鐲。


    一旁的夏誠武和楊子陵聽著阿月純真的語氣,不由覺得心底發冷,心肝一顫。


    雖然受刑的不是他們。


    但看秦無鴆那痛不欲生的模樣,再看看阿月腕間小蛇那鋒利透光的危險獠牙。


    他們兩個自覺肯定撐不了多久。


    便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崔撼山聽聞阿月此言,頓時朗聲大笑:


    “小女娃生得一副好皮囊。”


    “卻是個手狠心黑的蛇蠍。”


    阿月對崔撼山的暗諷恍然無覺。


    隻是看向了陳靜年,她心思單純卻不傻,自是知道這裏主事的是誰。


    赤青兩蛇已然遊弋至蔥削般的指尖,探頭探腦,蠢蠢欲動,看得崔撼山的眼皮直跳。


    陳靜年微微一笑,深深望了一眼崔撼山,仿佛要看透他內心中潛藏的慌張。


    但他終究是沉吟片刻後道:


    “崔撼山畢竟一代宗師,子羽你先著人搜查一下他們的住處,看是否有其他線索。”


    商子羽領命應喏。


    便準備召人去辦。


    陳靜年貌似也不想在秦無鴆和崔撼山這兩塊硬骨頭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畢竟,此事無從佐證。


    對方一張嘴,說的是人是鬼,是真是假,終究是無法分辨的。


    陳靜年正欲讓人將此二者關入地牢,待得後續發落。


    剛剛說了一句話就一直摩挲著下巴,沉默無話的沈翊,卻是驟然抬眸。


    吐出兩個字:


    “且慢。”


    陳靜年微微側頭,溫聲問道:


    “沈小友可是有其他發現?”


    “隻是心有疑惑,需得兩位在場,當麵質詢一番,阿月,先幫這位秦公子祛了毒吧。”


    阿月噢了一聲。


    走近身子,玉指一探,一挑。


    瞬間,赤青兩種至毒。


    從秦無鴆的脖頸上被攝取而出。


    如水波流轉。


    沒入阿月的指尖隱沒。


    秦無鴆那蜷縮顫抖的身軀陡然鬆懈下來,瞬間便是大汗淋漓,將整件衣衫全都浸透。


    他依舊嘴硬:


    “哼,威逼不成,要施恩了嗎?”


    “堂堂狂刀,竟也這般天真?”


    沈翊半蹲下來,目視秦無鴆那蒼白的麵龐,笑了笑: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你確實了不起。”


    “隻是,我迴想起了我們初見之時的場景。”


    秦無鴆眼眸微眯。


    沈翊抿了抿嘴。


    站起身來,伸出四個手指:


    “那時,我踏入小棧,共見到了四夥兒人,除了你萬毒門的兩個……”


    “一波,是以一個月白青衫的公子為首,一波,則是一個身姿窈窕,戴著麵紗的女子作中心,最後,則是一個身形魁梧虯結的孤身壯漢。”


    “你們四個,皆有不俗的修為傍身。”


    沈翊瞧著秦無鴆依舊是擺出一副不屑的表情,笑了笑,繼續緩緩說道:


    “我因為自身業果纏身,故而行走在外多會極度小心,而當我踏足客棧時,你們四個雖極力隱藏,但仍不可避免地流露一絲氣機試圖感知探查。”


    “後來,阿月和玉真老仙相繼進入,我也特意留心了你們四位的反應。”


    “那是與尋常百姓武夫略顯殊異的表現,嗯,是一種心中有底氣,卻又刻意裝出的驚訝和恐慌,恰好,這種表演……”


    “我也曾和一位朋友請教過。”


    沈翊瞥了一眼楊子陵。


    當初千裏奔襲上京之時,陶桃特意教過他,如何扮演好一個普通人。


    而包括秦無鴆在內的,四人針對雲真老仙到場的臨場反應,便是妥妥的反麵教材。


    秦無鴆冷哼一聲:


    “那又如何?”


    “他們有修為傍身,又與我何幹?”


    沈翊微微一笑:


    “確實,我之前一直以為是白帝論武在即,江湖同道恰於那玉鏡小棧匯聚,一切皆是巧合而已。”


    “隻是剛剛三城主提及爾等謀算落空,你不僅無動於衷,甚至眼中仍含譏諷。”


    “所以……”


    “其實你心中仍有期許。”


    “再聯想到日。”


    “玉真老仙方至小棧。”


    “其餘三波人便匆匆離開,而你,若非對阿月有所圖謀,恐怕也會托辭離場。”


    “你們一個個的,不是怕了那玉真老仙,而是不想節外生枝而已。”


    沈翊湊近秦無鴆,直視他的眼眸: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你們四人當時於小棧聚首,便是為了商議白帝城所謀之事,他們與爾並非陌路。”


    “而是攜手共謀大事的同道中人。”


    “甚至……本就是魔教之徒。”


    滿場寂然。


    陳靜年眼眸微動。


    若沈翊推測為真,那白帝城中的潛在危險,便還遠遠沒有祓除。


    秦無鴆眯著眼,凝視沈翊片刻,旋即又哈哈大笑道:


    “荒謬至極,毫無憑據。”


    “你要憑據,我們自是能找出憑據。”


    沈翊含笑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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